兩人一時無言,沉默對峙。 ..
蘇應衡知道艾笙吃軟不吃硬,伸手幫她理了一下碎髮,“現在孩子月份還小,等你身子重了,難道還要自己買菜做飯?這不是活生生讓我成了渣男麼?”
他眼底柔得出水,和渣男兩個字完全沾不上邊。
艾笙咬脣兩難,這件事,要如何跟父親交待?
她還沒反應過來,蘇應衡已經強勢地把她擄上車。
路上經過書店,蘇應衡下車,“你就呆在車上”。
男人遠去的背影俊挺瀟灑,如果不是他把車門鎖上,艾笙會被他的美貌打敗。
摸出手機,跟荀智淵的助理髮了個短信,拜託他將門鑰匙同城快遞到橘園。
剛把手機放下,男人就回來了,手裡拿着一摞書。
《孕婦忌食錄》《如何做個好奶爸》《孕婦菜譜》……
接近十來本,全和孕婦有關。
蘇應衡見她低眉看着,神情溫柔無奈,也跟着笑了笑:“這是你的,將來還有關於寶寶的”。
對於父親這個角色,他進入得很快。
汽車發動,蘇應衡拿過她手裡的書,放到一邊:“別在車上看,會頭暈”。
外面有冷冷的陽光,他將擋光板放下來,“睡一會兒,馬上就到家了”。
汽車裡有股薄荷的清爽香味,很提神,艾笙睡不着。
心裡有輕微的焦灼,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
當拿到同城寄來的門鑰匙,這種感覺更甚。
接下來兩天,艾笙都在橘園複習。
蘇應衡端着牛奶進門,熱度剛剛好。
“都看一個小時了,小心累着”,她做什麼,他都怕她受累。
“坐着都能累着?人大熊貓那麼寶貝,還得賣萌圈粉呢”。
“那是因爲大熊貓沒你金貴”,他其實很會哄人。
艾笙乖乖把牛奶喝了,有點輕微反胃的感覺。
孕吐還沒到來,蘇應衡就指着這時候讓她多補補。
“我都快被你補成大胖子了”,艾笙虎口卡在並不臃腫的腰間。
“我跟你一起胖,夫妻相與時俱進”,他現在脾氣好極了,艾笙說什麼都能哄得她高高興興。
真是,弄得她一點脾氣都沒有。
蘇應衡自從看了那些養生的書,就不許艾笙天天洗澡。
說是對孕婦不好。
不洗澡睡不着,蘇應衡就把暖氣開足,脫掉她的衣服,用毛巾幫她擦身。
他們很久都沒有過房事,蘇應衡面上一本正經,其實褲子裡已經鼓鼓地。
艾笙有些看不下去,“我自己來吧”。
蘇應衡咬牙,額發都被隱忍的汗水沾溼。
喉結上下動着,卻搖頭說:“背上你又擦不到,小心扯到肚子”。
每次幫她擦十分鐘的澡,他都要進浴室洗上半個小時。
洗漱完畢,蘇應衡在地上鋪了羊絨毯,艾笙不解:“你要打地鋪?”
“嗯”,他動作很利索,將被子鋪上去。
艾笙瞪眼,“家裡又不是沒房間”。
她說“家裡”,蘇應衡心裡總是莫名滿足。
“別管我,你睡你的”。
“我都說了,你沒壓到我肚子”,艾笙抓了抓頭髮,試圖讓他放棄打地鋪的想法。
今早上兩人醒過來,又抱在一起。蘇應衡的長腿還壓在她的腿上。
把他嚇得一身冷汗。
艾笙一直安慰說她沒事,但他就是不信,寧願自己在地上屈就。
她還要再勸,蘇應衡卻正色道:“我不會讓你和孩子有任何閃失。更不要說對你們有妨害的人是我自己”。
他俊逸的五官在昏暗的檯燈下顯得執着成熟。怕自己把緊張情緒傳染給她,蘇應衡又低笑說:“萬一你從牀上滾下來,我還能當你的人肉墊”。
艾笙只好躺下去,眨了眨眼說:“它都還沒出生,你就這麼寵它”。
蘇應衡幫她把被角掖好,眼底有低調的絢爛,在她眼皮上親了一下,“這可是我們的第一次孩子”。
珍惜之情,溢於言表。
艾笙閉着眼睛笑了笑,脈脈暖流包裹着她。
孕婦覺多,她入睡很快。
第二天蘇應衡吃了早飯就去了公司。
不到萬不得已,他絕不會讓艾笙離開自己的視線。
恐怕是有急事。
他人一走,艾笙就接到荀智淵的電話。
“艾笙,你搬進公寓了嗎?”,荀智淵開門見山地問。
“嗯,這幾天學校忙,準備今天搬”,她很少說謊,心跳有點快,手指不住在沙發扶手上畫圈。
荀智淵呼了口氣,略帶疲憊地說:“爸爸最近很忙,沒時間過問你。等會兒我讓財會打三百萬到你卡上,分開還是攢着一起還蘇應衡的錢,你自己決定”。
艾笙血液變涼。
他這樣說,主要目的是想提醒她,和蘇應衡之間疏離冷漠的關係。
她母親的死亡,還有易方零件易主的不甘。
再次擺在艾笙面前。
艾笙嘴脣動了動,窒息般的沉默。
荀智淵老生常談,態度明確地問:“你什麼時候和他談離婚的事”。
艾笙心裡一緊,喉嚨乾澀發聲:“我……他身份特殊,恐怕要耽擱一陣子”。
荀智淵寒聲道:“都到這個時候,你不要犯糊塗。爸爸就盼着你離開那個魔鬼,過上平淡幸福的生活”。
他與蘇應衡勢不兩立,話語中袒露無疑。
艾笙放佛成了夾在兩面高牆中的小草,牆越擠越近,不斷壓縮她的空間。
“算了,不說這個”,荀智淵話鋒一轉,“公寓是老式的,恐怕有點髒,等會兒我過來,和你一起打掃”。
不等艾笙拒絕,他已經一槌定音。
這種時候,不能讓父親知道她仍住在橘園。
找個合適的機會,跟他說說孩子的事情。
但願這個外孫能讓他鬆口。
東西現買太麻煩,時間也來不及,艾笙把自己的用品收拾了一下,讓司機送自己去公寓。
公寓位置比較偏,但綠化很不錯,也有電梯。
艾笙打開門,裡面傢俱齊全,只是很久沒人住,落滿灰塵。
她簡單打掃了一下,荀智淵就過來了。
他四處轉了一圈,點頭說:“這裡還不錯,清淨。安保措施也沒含糊”。
艾笙住在這兒,慢慢和蘇應衡斷了聯繫,她整個人也能有個新的開始。
荀智淵十分滿意,心裡的陰雲散去一部分,親自下廚做了午飯。
吃飯時,荀智淵給艾笙夾了一塊她最喜歡的紅燒肉。
放進嘴裡,油膩引起一陣不適。胃酸陡然上涌,艾笙捂緊嘴脣,跑到衛生間一陣乾嘔。
荀智淵擔心地問:“身體不舒服?”
想吐吐不出來,別提多難受。
這幾天蘇應衡給她做菜,大都清淡可口,儘量能讓她多吃兩口。
荀智淵想着給她補補,做的都是葷菜。
艾笙漱了口,回到飯桌上。
荀智淵看着她:“沒事吧?”
艾笙搖頭,剛要說話,一旁的手機響了。
屏幕上亮着“老公”兩個字。
不管她和蘇應衡鬧到什麼程度,艾笙手機裡的稱呼都沒變過。
當着荀智淵的面,艾笙把電話掛掉,開成飛行模式。
荀智淵擱下筷子,臉色凝重起來,“這是怎麼回事?”
事情總要到這一步,艾笙喝水,潤了潤乾澀的嘴脣,握緊杯子,手指膚色變白,“我懷孕了”。
荀智淵呼吸重起來,心裡颳着颶風,咬牙:“你說什麼?”
他陰沉的臉色,讓艾笙心裡一陣陣發冷。不禁將手貼到肚子上,“爸,對不起”。
“對不起有什麼用!”,荀智淵豁然起身,“如果不是因爲他,我們家會成現在這樣!想想你母親的死,想想你父親怎麼多年的牢獄之災。你竟然還執迷不悟!”
艾笙嘴脣輕抖,心臟揪緊,“可是……他是我孩子的父親”。
荀智淵冷然道:“這個年月,打掉個把孩子,不是什麼奇事”。
艾笙抱住肚子,標準的母性防禦姿勢,堅決開口:“不!”
“你還小,不懂這裡面的厲害。還沒畢業,卻要獨自帶着孩子,簡直是在毀滅自己的下半生!”
艾笙額頭滲出冷汗。
原來即使有了這個孩子,在父親眼裡,她也決不能和蘇應衡在一起。
荀智淵目光定定地罩住艾笙,讓她動彈不得,“如果你不想打掉這個孩子也可以。交給蘇家撫養”。
艾笙肚子裡一陣陣地發疼,冷汗越來越多。
她害怕,怕孩子有事。
腦海裡浮現的,全是蘇應衡提起孩子時,滿是溫情的眼睛。
艾笙手撐在桌沿上,恐懼佔領了她的內心。
憤怒讓荀智淵忽略了艾笙的不對勁,他冷淡地說:“我還是那句話,如果你繼續和蘇應衡在一起,就不要認我這個父親”。
荀智淵摔袖而去。
艾笙扶着肚子,挪到沙發上。
撈過手機時,手指有些發抖。
撥了蘇應衡的號碼。
蘇應衡趕到時,艾笙扶着門框,臉色蒼白,喘氣都有點困難。
他大驚失色,將她抱起來。手都在發抖。
“哪兒不舒服?”,他眉頭打結,進門就沒鬆開過。
艾笙聲音輕顫,“肚子……肚子疼”。
蘇應衡喉結猛然動了一下,嘴裡發苦,快步將她抱下樓。驅車去了醫院。
越急他的臉色越滴水不漏。
將艾笙放到推牀上,蘇應衡跟在旁邊往醫院裡走。
周圍大片的白色晃過,刺得眼睛發疼。
等到了病房,蘇應衡眼球都是猩紅的。
艾笙抓着他的手,兩人的皮膚都很冷。
“你沒事的,我不會讓你有事”,他俯身,在艾笙耳邊輕聲又堅決地保證。
艾笙心跳如雷,眼淚順着眼角往下掉。
醫生是婦產科泰斗,醫院返聘回來的老教授。
一大把年紀,火燒眉毛似的小跑過來。
這可是頂級世家,蘇家的第一個孩子。
要是出了事,飯碗估計得碎成渣。
醫生讓艾笙先去做了個檢查,拿到結果後,終於有空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
“沒事,沒事,別緊張”,他對夫妻倆說道。
蘇應衡:“可是她肚子疼”。
醫生心裡偷笑,關心則亂,別管多顯赫厲害的人物,也得着相。
“孩子月份小,要着牀,肯定會疼。這是正常現象”,醫生語氣不緊不慢。
蘇應衡的眉頭漸漸鬆開,繃緊的神色終於緩了下來。
醫生也跟着鬆氣。這位蘇先生年紀不大,可板着臉的樣子卻要嚇得人魂飛魄散。
孩子沒事,萬事大吉。
醫生叮囑道:“保持心情愉悅,不要太過緊張”。
心裡的巨石轟然落地,艾笙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這次是高興,激動。有點劫後餘生的感覺。
她臉埋在蘇應衡小腹上,把他的衣服沾溼。
蘇應衡無奈地給她擦眼淚,“醫生都說了,讓你保持心情愉快”。
艾笙抱着他的腰,聽到他低沉的笑聲,有些不好意思,耳朵浮上一層粉色。
蘇應衡撫摸着她的頭髮,“都當媽媽的人了,還跟小孩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