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笙抓住門框的手陡然收緊。
面對經理焦急的神色,她沉了沉氣問:“找醫生了嗎?”
經理點頭:“找了,不過這個時候,他可能更需要您”。
艾笙不禁心煩氣躁,“我又不是什麼靈丹妙藥,既然有醫生在,我就不過去添亂了”。
經理沒想到她會這樣說,張着嘴,把本來要說的話給忘了。
好一會兒,他纔開口道:“島上的醫療條件有限,醫生說如果今晚不退燒,就要立即送到醫院才行。可外面又開始下雨,怎麼把人送出去,也是個大難題”。
他越說,艾笙心裡越亂。
明明恨死他了,卻又不自禁地擔心。
她在心裡罵自己,賤!你怎麼這麼賤!
他把一家人害得還不夠苦?
此刻她恨不得給自己兩耳光。
經理愁眉苦臉地站在門口等她心軟。
艾笙都快把下脣咬破了,最終理智還是稍遜一籌。
她跟着經理往外走,在心裡發誓,這是最後一次!
真的是最後一次!
到了海景房,蘇應衡果真燒得人事不醒。
臉上帶着不正常的潮紅,嘴脣白得起皮。
醫生和護士正忙着給他上點滴。
艾笙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早上看着還沒這麼嚴重,只一個白天,怎麼就成這樣了?
經理問說:“怎麼樣?”
醫生:“最好同時給蘇先生物理降溫,退燒也更有把握”。
蘇應衡喉嚨上下動着,嘴裡喃喃,不知道在說什麼。
兩個人在一起畢竟一年多,光從嘴型來看,艾笙就知道,他在叫自己的名字。
躊躇片刻,艾笙走到牀邊,用沾水的棉籤在他嘴脣上潤着。
醫生忙活完了,就帶人出去,經理跟着消失在門外,房間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蘇應衡身上一陣陣地打着冷戰。
全身就像被人鎖住一樣,動彈不得。
他閉着眼睛,眉頭就沒鬆開過。
腳不知什麼時候露在了外面。
艾笙走過去給他掖被子,突然發現被子的裡層通紅,是被血染溼的。
往他小腿上一看,倒吸一口氣。
只見上面有一道幾釐米長的口子,不知道是被什麼東西劃開的,浸血的皮肉往外翻着。
她看着都疼。
怪不得昨晚他身上滴下來的水都是紅色。
傷口沒處理過,肯定是醫生沒發現。
艾笙趕緊跑出去,又把醫生給叫了回來。
醫生看了直嘆氣:“怪不得燒得這樣嚴重,傷口都發炎了。就是鐵打的身體也受不了啊!幸好這時候發現了,否則這燒後天也退不了”。
艾笙聽後,心有餘悸。
消毒包紮後,醫生就去了隔壁,讓艾笙晚上有事就去叫他。
其他人都默認她會守在蘇應衡牀邊似的。
艾笙一邊給蘇應衡擦白酒物理降溫,一邊心想,就是路邊生病的野貓野狗她見了也會動惻隱之心,更何況是個活生生的人。
就算她做慈善積福好了。
只要他一退燒,她就走!
幸好他的體溫在持續下降,等到天快亮的時候,用體溫槍一量,只有三十八度了。
艾笙鬆了口氣,出了臥室跟醫生說後,對方也說沒有大問題了。
這就意味着,到了她離開的時候。
艾笙特意對醫生和剛進門的經理說:“我來過這裡的事情,還請幫我保密”。
醫生和經理面面相覷,不知道該不該答應。
“蘇太太,蘇先生昏睡的時候都在叫您的名字。您要是不在,他肯定不好受”,經理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前兩天還高高興興地辦婚禮呢。
怎麼轉眼就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樣子?
艾笙抿脣道:“我只是不想節外生枝。家家有本難唸的經,請大家諒解”。
見其他人遲疑點頭,艾笙舒了口氣。
她不想給蘇應衡任何希望,也不想跟他有過多牽扯。
事情到了這一步,只求相安無事。
她撐着傘,回到了酒店。
雨噼裡啪啦下了半天。
蘇應衡中午的時候才悠悠轉醒。
一睜眼,便下意識地找那道熟悉身影。
可房間裡只有他一個人。
門一響,他眼睛裡燃起希望。
當看見進門的是酒店經理,失望顯而易見。
蘇應衡凝着臉,一把扯掉吊針,穿上鞋就去了隔壁。
房間裡哪有艾笙的影子!
他心裡一急,慌忙走到衣櫃前,她的衣服不見了。
蘇應衡眼睛赤紅,扭頭朝經理吼:“她人呢!去哪兒了!”
經理被他吼得心臟發顫,“蘇太太搬到酒店去住了”。
蘇應衡胸口劇烈起伏着,心裡有小小的慶幸。
還好,還好她沒走。
蘇應衡喉結動了動,“她……知道我生病嗎?”
黑亮眼眸的逼視下,經理心裡一慌,脫口道:“知道”。
蘇應衡眼裡的光亮剎那灰飛煙滅,她知道卻不肯來看自己一眼。
果真不管他的死活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