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一週又過去了。這個時間艾笙以前都會去探望外公。
但最近江家的氣壓低到谷底,江盛潮和江盛濤兩兄弟,幾乎一見面就要吵起來。
江盛濤在父親清醒的時候,毫不留情地告了哥哥的刁狀。
可江世存沒表態,他現在的確沒精神在處理公司裡的事務。
即使家裡沒有天翻地覆,江盛潮清查內奸的事情,仍然沒有進展。
董事會一再向他施壓。江盛潮的頭髮白了一半。
艾笙遠不知道自己的決定對江盛潮有多大的影響。
最近噩夢遠離,她精神倒是好了許多。見蘇應衡每天仍是雲淡風輕的模樣,心裡鬆了口氣。
幸好正如姬牧晨所說,對他沒有什麼影響。
這天艾笙窩在家裡翻看資料,接到蘇應衡的電話,說是要陪他出席一場宴會。
艾笙換了衣服,化了妝就出門。
她到總裁辦的時候,蘇應衡正在開會。
怕艾笙無聊,便有兩個女秘書來陪她說話。
其實艾笙一點都不無聊,桌上一大堆她喜歡的食物呢。
艾笙突然問周秘書,“怎麼今天秘書辦公室裡都是生面孔?”
以前可是好幾位漂亮秘書站崗,看着賞心悅目。
周秘書悄聲說:“上次您隨口讚了一聲秘書處的人實在漂亮,蘇先生就把她們掉到其他部門了,怕您不高興”。
艾笙無語,她是真心讚美那幾個小姐姐好嗎。
“那我現在豈不是成了大家心目中的母老虎”,艾笙皺了皺臉。
周秘書搖頭說:“都羨慕着呢,說蘇先生在意您呢”。
“說什麼悄悄話?”,一道高大身影不知什麼時候立在了門口。
聽到蘇應衡淡淡的嗓音,周秘書立刻正襟危坐。
艾笙朝他那邊探了探身,“結束了?”
蘇應衡衝她招手:“過來,陪我去換衣服”。
在家裡倒沒什麼,可現在其他人在呢,艾笙便不自禁地臉紅。
換衣服也陪着,像什麼樣子。
艾笙有點不好意思,就說:“我在這兒等你,你自己去”。
蘇應衡眼梢一挑,帶着幾分魅惑,“要我扛你過去?”
威脅的語氣,莫名勾人。周秘書聽了都臉紅。
艾笙臉上更像枝頭熟透的果實,怕他有什麼出格的舉動,瞪男人一眼,才起身隨他往外走。
蘇應衡的休息室在下面一層,那兒是他的天地,設了好幾重關卡。
艾笙進了他的衣帽間張了半天的嘴,裡面的禮服家裡還多。
“真跟男模似的”,她感嘆一聲,指尖從一件件質地精良的服飾上掃過。
一轉身,蘇應衡已經在脫衣服了。
領帶被扯得半吊在胸口,隨着脫西裝褲的動作一蕩一蕩。
帶動着艾笙的心跳,也跟着像鞦韆一樣晃動。
他隨手把西裝褲丟到一邊,大腿結實的肌理在皮膚表層拓出充滿力量的輪廓。
真不愧是諸多時尚雜誌趨之若鶩的行走的荷爾蒙。
不管看過多少遍,艾笙都覺得鼻腔裡的血液來回涌動。
蘇應衡躬下身穿禮服長褲,擡頭撩動眼皮,“小色女,男人的身體你能隨便看?”
艾笙嚥了咽口水,裝作一副見過大場面的樣子,嘟囔道:“又不是沒見過”。
他穿好褲子,赤着精壯的上半身逼近。
艾笙手腳發軟,被他逼到穿衣鏡前,退無可退。
他一隻手撐在穿衣鏡邊緣,俯身。身上的熱度和氣息一同在艾笙周圍繚繞。
艾笙眼睛瞪得又大又圓,呼吸發緊。
“擡頭,閉眼”,他命令道。
艾笙心慌意亂,只能照做。
等了好一會兒,沒動靜。她都快睡着了。
再一睜眼,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穿戴整齊站在她面前。
“還不趕緊走,要遲到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臉紅的某人,“是不是等得太專注了,連我抽身走開都沒察覺到?”
艾笙氣得都快淚崩。
蘇應衡衝她招手,“過來”。
那語氣真當她是家裡的寵物。
艾笙悶聲不響地挪過去,一臉“我不開心”。
蘇應衡俯身親了她一下,“行了,不就想要這個麼,滿足你”。
艾笙不滿道:“明明是你一開始……那樣的!”
蘇應衡裝糊塗,“哪樣?”
艾笙恨恨,“算了,我認栽”。
兩人上了車,蘇應衡把剛纔故意吊胃口的深吻給了她。
艾笙的口紅被他吃得一乾二淨,幫他把嘴脣上的那抹蜜桃味的紅色清理掉。
她又補了一遍妝,終於到了。
剛纔被他撩得整個人像飄在雲朵裡。此刻艾笙纔想起來問他:“今天的設宴方是?”
“雷利集團,程家”。
艾笙眼睛陡然瞪大。
程家!就是那個中標後讓江盛潮暴跳如雷的程家!
走進程氏莊園的大門,艾笙內心十分複雜。
一進去,就看見噴泉池旁邊站着錦衣華服的一家人。
家主程斌領着妻兒笑容滿面地迎接客人。
“蘇先生大駕光臨,是程某的榮幸”,程斌五十好幾的人,可在蘇應衡面前仍是陪着小心。
程斌這次宴客的主要目的是慶祝在政府項目上一舉中標。
聽說津華實業身後有蘇應衡的影子,把人請來不是爲了炫耀。
恰恰相反,程家要給蘇應衡最高禮遇,以免這尊大神心裡有疙瘩。
都是在上流社會淫浸多年的老油條,蘇應衡笑道:“難得來做一次客,聽說程家的莊園萬里挑一的難得,今天倒是要好好欣賞一番”。
程錦青咬了咬紅脣,曼聲道:“如果蘇先生有需要,我可以當您的導遊”。
蘇應衡揚着嘴脣,身上那份清寒似乎瞬間將大廳裡的聲色犬馬隔絕於千里之外。
“在這麼美的地方迷路,也是一種福氣”。
話說得巧妙,卻是實打實地婉拒了程家大小姐。
程錦青脣上咬出了牙印,黯然地垂下眼睛。
艾笙第一次正式到程家做客,雖然程家諸位早已知道她是蘇太太。但蘇應衡仍是正兒八經地跟他們介紹了一次。
足見對她的重視。
程太太自然笑呵呵地把溢美之詞往艾笙身上堆。
心道蘇先生還真是爲這年紀輕輕的嬌妻處處打算。
江家投標失利,外界瞭解的人不多。可程家卻知道蘇應衡是江盛潮和招標會背後大佬的牽線人。
昨天女兒程錦青還得意洋洋地閒聊說,江家栽了跟頭,連帶蘇應衡也沒討着好。兩家多半會生嫌隙。
也不知道荀艾笙夾在中間是個什麼滋味。
剛一說,今天蘇應衡就帶人出來亮相了。
這位蘇太太可真有造化。在蘇應衡心裡的位置,真是雷打不動。
程太太用餘光去看自家女兒,程錦青臉上的笑都快掛不住了。
進了大廳,蘇應衡的應酬接踵而至。
艾笙站在旁邊聽他聊着當下的市場政策,香檳酒杯剛沾上嘴脣,就有人輕輕拉了她一下。
艾笙扭頭,看見程錦青站在自己身後。
“這是男人呆的地方,對你來說像天書吧?”
程小姐看不慣艾笙小家小戶出身,卻牢牢霸住蘇太太的位置。
所以說話間便帶着幾分輕蔑:以你的學識,也能聽懂蘇應衡在講什麼?
艾笙故作驚奇地看着她:“他講得又不是什麼小語種,爲什麼聽不懂?聽說程小姐大多數時間都呆在國外,中文肯定沒有英文那麼精通”。
真當她是軟柿子,心情不好就要來捏一捏?
要是捏到石頭,可是會把手給硌疼的。
程錦青沒想到對方反應如此敏捷,回敬的速度如此之快。反倒讓她無言,臉色難看至極。
艾笙轉眼一看,周圍的確都是男人。趁蘇應衡沒開口說話的時候,艾笙跟他道:“程小姐請我過去說話,我離開一會兒”。
蘇應衡沒聽清:“什麼?”
他俯下身來,把耳朵湊到她脣邊,讓她再說一遍。
蘇應衡表情認真,倒引來不少人注目。
這麼一個小動作,可見蘇先生對他太太多麼貼心。
艾笙在衆目睽睽下,臉頰微紅,把剛纔的話複述一遍。
蘇應衡站直,捏了捏她柔若無骨的小手,“別走太遠”。
艾笙只想快點逃離其他人的曖昧眼神。
胡亂點了點頭,便走出人羣。
沒走幾步,她便聽見有人打趣蘇應衡:“蘇先生跟蘇太太真是蜜裡調油!”
話畢便是一陣笑聲。
蘇應衡不欲自己的感情生活成爲別人的談資。於是三兩句話便岔開話題。
“艾笙,你也在這兒”,正要朝向自己招手的蘇太太身邊走去的艾笙被江星敏叫住了。
在這裡遇上江星敏,艾笙十分意外。
“不是在國外上學嗎,怎麼回來了?”,艾笙問道。
江星敏端着酒杯,看起來百無聊賴,“剛下的飛機就被拉來應酬。這次回來是準備和家人跨年,再說爺爺身體也不好。不是老話說的,父母在,不遠遊”。
艾笙點了點頭,掃了一眼周圍,問道:“三舅舅和三舅媽沒來?”
江星敏搖頭。
一轉念艾笙就明白過來。現在江盛潮正在清查內奸,如果三房和程氏走得太近,指不定就被扣黑鍋了。
可不來又顯得江家沒氣度,所以江星敏自然就被抓了壯丁。
女士的聚會在旁邊的花廳,裡面衣香雲鬢,笑語嫣然。
名媛們全身上下無處不精緻,只是站在那兒,已經成爲鬥豔的主角。
艾笙一進去,便看見人羣聚攏成一圈,正在聽一箇中年女人說話。
女人雖年過半百,舉手投足卻帶着優雅利落。
江星敏告訴艾笙,這是程錦青的姑姑,程慧。
程慧是著名的美食家,也是電視臺的知名主持人。
走南闖北多年,自然見識廣博。只聽她說:“當代才女必然要受大都會的淫浸,上海,倫敦,巴黎等。總要受頂尖人物的感染才行。去美國也行,但僅限於紐約。或者生活在東部,像波士頓和英格蘭。說起英語來,纔不難聽”。
程慧話音剛落,程錦青就笑眯眯地問艾笙道:“蘇先生出了名的去的地方多。姑姑說的這些地方,蘇太太想必也瞭如指掌。不如跟大家講講”。
一個在江家打秋風的落魄戶,只怕東南西北都不知道在哪兒。
一說起見識,肯定要出醜。
其他人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聚集到了艾笙身上。
艾笙挽着江星敏的手臂,一臉坦蕩地聳了聳肩,“我又不是才女”。
她長得嬌嫩,清澈的大眼睛看起來毫無城府。軟糯的聲線像是鄰家妹妹亦惱亦嗔在撒嬌。
美人總會被輕易原諒。大家很快笑了起來。
程慧倒是覺得侄女的做法小家子氣,覷了程錦青一眼,才扭頭跟艾笙打招呼。
程慧有個毛病,能入自己法眼的人,總要試探一番。
便從流行音樂入手,跟艾笙聊起披頭士,貓王,法蘭欣娜特拉。
艾笙並不像其他年輕人那樣浮躁,談起自己知曉的領域便滔滔不絕。生怕顯不出自己的見識。
她只說兩三句,話語簡單,可句句都到點子上。
等她再說起更遠年代的冰歌羅斯比,程慧已經徹底被她的談吐折服。
程慧拉着艾笙的手說:“這哪是你嫁得好,明明是蘇先生撿了個寶”。
程慧恃才傲物,從不輕易夸人。她這一開口,倒是讓人對艾笙刮目相看。
這位蘇太太完全不像外面傳的那樣,單單是個花瓶。
蘇應衡進來找艾笙,恰恰聽到程慧的話。
程慧沒想到他這麼不經念,臉上也有些不自在。
蘇應衡倒是不在意,牽過艾笙的手,衝程慧笑道:“怪不得都道您說話鞭辟入裡。點評起人來也很中肯”。
變相地承認,艾笙的確是他的寶。
艾笙臉上立刻紅霞薰染。放在其他女人眼裡,好一陣羨慕。
蘇應衡帶着艾笙出去就餐。程斌作爲主人,端着酒杯一一敬酒。
第一個敬的,就是蘇應衡。
程斌臉上帶着笑意,“蘇先生今天能來,程某打心眼兒裡覺得高興”。
蘇應衡沒記恨程家,怎麼會不高興?
“程總客氣”,蘇應衡淡笑着應了,心中瞭然。
程家中了標之後反而戰戰兢兢,就這個晚宴不知道派了多少雷利集團的高層來說服他出席。
後來甚至說如果蘇先生不來,宴會就不辦了。
蘇應衡被這種游擊戰纏磨得沒辦法,只能應下。
程家這麼做還有一重意思。這麼聲勢浩大,蘇應衡與江家之間的利益糾葛也就越容易露餡兒。
爲這個,蘇應衡也得到程家來一趟。
艾笙也感覺到了,程斌一副欠了蘇應衡的模樣。
淡淡的疑問在心裡躥來竄去。直到艾笙在洗手間聽到程慧和程錦青的對話。
“姑姑,你說蘇應衡真不會因爲這個項目,記恨我們家吧?畢竟如果江盛潮成事之後,他能不費吹灰之力,拿到幾個億的回報”,程錦青已經在雷利集團接觸家族實業,於公於私,她都擔心這個問題。
程慧笑道:“蘇應衡的氣度集蘇周兩家之大乘。他要真不滿程氏,大可一聲不吭,讓程氏栽跟頭”。
程錦青一邊咋舌於蘇應衡在自家長輩心目中的地位,一邊又覺得可惜。
那樣一個風華絕代的男人,倒是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丫頭見了便宜。
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等姑侄兩個一離開,艾笙才失魂落魄地從隔間裡出來。
原來姬牧晨的話只說了一半。
自己的衝動並非對蘇應衡毫無影響。她的決定換來的是蘇應衡幾個億的損失!
這可不是個小數目。夠得上平常人幾輩子的開銷。
此刻艾笙無比後悔當時太過緊張敏感。怕自己演技太差,在蘇應衡面前露馬腳,所以關於招標的事情,一個字都不敢多問。
現在可好,害他煮熟的鴨子都飛了。
艾笙這一刻對姬牧晨異常憤怒,這個騙子!他到底安了什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