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誰在背後煽動,蘇應衡和江世存不合的言論越來越激烈。
當江世存的病情復發,再次住院,外界紛紛說他是被蘇應衡氣病的。
江世存搬進了醫院療養,蘇應衡一個都沒有去探視過。
艾笙覺得有些奇怪。蘇應衡即使不太喜歡同人應酬,但該有的禮節從不缺少。
“今天有時間嗎?”,艾笙問道。
蘇應衡從報紙後面探出腦袋,“怎麼了?”
“我一會兒要出去一趟”,她要去醫院探病,早就和他說過了的。
不難看出,她是想讓蘇應衡陪着一起去。畢竟他和江家沒有實質性的衝突。
蘇應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隨口道:“今天約了溫序他們打球”。
艾笙眨了眨眼,“籃球?”
聽出她語氣裡的不確定,蘇應衡斜了她一眼,“怎麼,怕閃了我的老腰?”
艾笙搖了搖頭,只是很難想象他在球場上揮汗如雨的樣子。
“乾脆你今天不要去醫院,到球場當我的拉拉隊”,蘇應衡眼睛閃着微光看過去。
這個提議的確讓人心動,不過艾笙還是說:“昨天已經給管家打過電話,不能失約”。
蘇應衡眼眸中劃過猶豫,不過最後到底沒有開口阻攔。
艾笙收拾好,穿着一件淡綠印花連衣裙走下來。
已經是初秋了,開始降溫,所以裙子是長袖的樣式,燈籠袖口在手腕處收緊,襯得皮膚雪白。
她最近新做了頭髮,髮梢慵懶地往裡卷,看起來氣質淡雅,丰姿綽約。
蘇應衡在她臉上親了親,“要是回來得早,就到溫序的會館來找我”。
艾笙點頭,“那我走了”。可走不動,被他扣住的手腕沒鬆開。
“你外公不會有事的”,他沉着開口。
艾笙以爲他在安慰自己,“嗯”。
蘇應衡神色淡淡地,終於撒開手。
艾笙乘車到了醫院,老人正在休息。她便在外間等了一個小時。
江世存雖然出身不顯,小時候只讀過私塾。可就是因爲欠缺,所以有了雄厚的實力,再也難以抑制對藝術的渴望。
他的病房裡有個大書架,上面都是一些文言古籍。
還有博古拍賣行藏品的圖冊,一卷卷地擺放在書架上。
翻着書頁,一個小時很快過去。
病房裡的護工這纔出來,告知艾笙說老先生醒了。
艾笙進了病房,江世存的氣色很差,整個人疲軟無力,靠坐起來都艱難。
坐到病牀邊上,艾笙鼻尖不由一酸,這還是那個權力在握的江家掌門人嗎?
江世存吭哧了一聲,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張造型典雅的邀請函。
“給我的?”,艾笙詫異了一下,見他點頭,這才接了。
江世存說話帶喘:“古代女子的及髻禮是件莊重的大事情。到了現在,只取那個名頭,給家裡的女兒準備一場類似於成人禮的宴會,只不過是衆位名門淑媛一起辦。目的是擴展女孩子的眼界和人脈。你年紀也到了,也去看看吧”。
上流社會仍保留及髻禮的事情,艾笙有所耳聞。
只是現在哪有那重祝福女孩子長大的寓意,大多成了上流名媛們爭奇鬥豔的機會。
艾笙心裡雖然可有可無,但重病的老人躺在牀上對她殷殷叮囑,她只能順着外公的心意說好。
江世存閉着眼,欣慰的點頭。只說了一會兒話,臉上的疲憊竟然擋都擋不住。
看他昏昏欲睡,艾笙幫他掩好被角,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等出了病房,恰好遇見從醫生辦公室回來的管家。
“又睡下了?”,管家已經六十來歲,身材又比較胖,腳步急了就開喘。
艾笙憂心忡忡地點頭:“才清醒了沒半個小時”。
管家長長嘆了口氣,一籌莫展。
比起上一次江世存生病,這次探病的人門可羅雀。
都說江家老爺子快不行了。
艾笙皺眉問:“家裡人呢?”
管家說起這個就一肚子氣,當初老爺子掌權的時候,個個腳下踩風火輪似的;現在江盛潮一把老爺子的權力架空,其他人都當老虎成了病貓。
無利不起早,這句話就是江家人的寫照。
艾笙替外公感到不值,同時心裡又涌起深深無奈。
家大業大,兒孫滿堂,最後還是無人關懷。
“你在這兒乾等着也沒用,老爺不知道什麼時候醒呢。趕緊回去吧,等哪天他的精神好些了,我再給你打電話”,管家溫聲勸慰。
艾笙搖頭,“在這兒其實也沒有那麼無聊”,她坐在外間翻了另一個書架上的畫冊。
裡面收錄的都是母親的畫,當翻到母親創作中後期的畫冊,書頁裡掉出一張小紙條。
上面羅列了好幾幅畫作的名字,名字後面跟着一串記錄時間的數字。
這是幹什麼用的?
管家剛好給她端茶過來,看見她手裡的東西,臉色一變。
“表小姐,這些書都是老爺親自整理的,如果弄亂了,他會發脾氣”,管家爲難地說着,把她手裡的紙條夾進畫冊裡,放到書架上。
艾笙有點不好意思,“我不該隨便亂翻的”,只是看見關於母親的畫,就忍不住靠近。
管家搖頭說:“這也沒什麼,他生病了就有些喜怒無常。我啊,也變得有點神經衰弱”。
艾笙囑咐他保重身體,便說:“我先回去了,有空再過來”。
管家送她出去。
路上碰見了來探病的江嘉譽。
他身上帶着酒氣,兩隻醉眼迷迷瞪瞪。
“喲,你要走?”,江嘉譽單手插兜,語氣慵懶。
不像來探病,倒像是來賞景玩樂。
艾笙:“你呢?”
“我爸媽老是念叨我工作上的事情,我跟這兒躲個清淨,睡個回籠覺”。
艾笙無語,“你就不能找個酒店?”
江嘉譽咧嘴笑了笑,“這兒比酒店好,免費”。
這臉皮厚得可以申請吉尼斯世界紀錄。
艾笙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揮揮手走了。
出了住院部,艾笙問管家:“表哥經常來這兒嗎?”
“基本上天天都來,只不過老爺睡着的時間多,兩人很少能說得上話”,管家實話實說。
艾笙倒對江嘉譽刮目相看,他平時一副浪蕩子模樣,關鍵時候還有點人情味。
艾笙拿着邀請函上車,給蘇應衡打了電話,沒人接聽。
肯定還在打球,她便跟司機說去會館一趟。
到了會館,問了好幾個人,都不知道蘇應衡他們在哪兒。
溫序這個會館項目太多,佔地廣闊,低一等的員工很少能見到大老闆的真容。
她沒辦法,又給蘇應衡打了個電話。
這次運氣好,他中場休息,喘着氣接了電話,“喂?”
艾笙:“我在會館裡找不到具體位置”。
蘇應衡:“站那兒別動,我過去找你”。
說完利落掛斷電話,球一扔就跑了。
溫序還以爲他臨陣脫逃,喊了聲:“往哪兒去?”
蘇應衡高大的身影已經閃了出去。
葉庭疏把球往地上一擲,籃球彈起,打在溫序大腿根:“這不明擺着,他的拉拉隊來了”。
溫序臉色難看,“你球往哪兒扔?”
鍾業在軍隊大大咧咧慣了,“老葉好奇球和蛋哪個更結實”。
球場上一片鬨笑。
蘇應衡很快領着艾笙進來了。
室內籃球場都是羣大老爺們兒,混進一個纖細柔美的年輕女人,自然都往這邊瞧。
艾笙過去打了招呼,有些不認識,蘇應衡就臉色淡淡地跟人介紹:“這位是我太太,荀艾笙”。
除了幾位發小,其他幾位外援都面面相覷。
“艾笙,我們這隊的氣勢就靠你撐起來了”,葉庭疏笑眯眯地說。
溫序不服氣地說:“別欺負我們沒有拉拉隊,絕對讓你深陷美人計”。
鍾業應和他道:“看着吧,艾笙一來蘇應衡鐵定分心。只怕要情場得意,球場失意”。
蘇應衡衝着他嗤笑:“本來以爲你夠了解我”。
他這一笑就讓人毛骨悚然,溫序猛然一個激靈,輸人不輸陣地挺了挺胸膛,“走着瞧!”
蘇應衡拍了拍他的肩膀,“等會兒別哭”。
艾笙坐在觀看臺上,眼睛一直追隨那道矯健身影。
他穿着紅色的短袖短褲,背上的球員號被汗水打溼,顏色比其他地方深一些,荷爾蒙爆棚。
雖然他已經三十出頭,但一直勤加鍛鍊,所以彈跳力很好,運球的時候快步如風,連連突圍。
到了籃下突破防線,有力地一躍,身姿矯捷,輕鬆命中。
艾笙像個小迷妹一樣,跳起來給他鼓掌。
蘇應衡扭頭衝她笑笑,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
她似乎忘了兩人的年齡差距,好像他們是同齡的男女學生,被彼此吸引。
艾笙頭一次有種君生我未生的遺憾。
下半場,蘇應衡虐的溫序他們那隊哭爹喊娘。
最後一秒的哨聲響起,一切結束。
其他人累得倒地,蘇應衡卻遊刃有餘,小跑到艾笙面前。
艾笙站在看臺上,高度和他持平。
先把水遞給他,在拿毛巾仔細爲他擦汗。
他的髮梢上也是晶瑩的汗珠,毛巾一覆上去,頭髮立即被定型。
還真像一直吭哧喘氣的金毛。
察覺到她在笑,蘇應衡璀璨的眼眸看過去。
“贏了沒有獎勵嗎?”,他突然問。
艾笙手上的動作頓住,“嗯?”
蘇應衡也不怕有其他人在場,嘬了一下她的脣峰。
恰好看見這一幕的鐘業吹了一聲口哨。
艾笙大窘,“你幹嘛?”
他難得這樣肆意瀟灑,“讓這羣單身漢羨慕去吧”。
第二天是週末,韓瀟約艾笙吃飯,說報答她上次去劇組幫忙拍戲。
艾笙說不用,“我們倆之間不用這麼客氣”。
韓瀟遊說道:“我們兩個有多久沒一起逛過街了,正好劇組結了工資,缺人陪我大吃大喝”。
艾笙這纔沒有拒絕。
蘇應衡早就去公司了,艾笙到了韓瀟訂餐的火鍋店門口,韓瀟恰好也到了。
看韓瀟跑得氣喘吁吁,艾笙“咦”了一聲,“家裡的司機沒送你?”
韓瀟十八歲就有一輛瑪莎拉蒂,是他父親陪給她的專車。
“我響應號召,低碳出行,坐地鐵來的”。
艾笙咋舌,這位大小姐怎麼忽然變得勤儉持家了。
“你們家最近沒什麼事吧?”,艾笙擔心道。
韓瀟晃悟,好笑道:“你想哪兒去了,我們家的公司沒破產。放心吧,它還能爲祖國納好幾十年的稅呢”。
兩人進了店裡,服務生把她們引到預訂的位置。
韓瀟特意選了個靠窗的位置,通風,省得滿身火鍋料的味道。
“你們拍的那部電影什麼時候上映?”,艾笙隨口閒聊。
韓瀟定定瞧了她一會兒,“你們家那位怒髮衝冠爲紅顏,電影換了女主角,你不知道?”
這事兒艾笙的確沒收到消息。外公住院她都是往醫院跑,也就沒機會去江家遇見江星橙。
不過這的確是蘇應衡的做事風格: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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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文卡到生無可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