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酒吧。”何鬱說出這個詞的時候有些心虛,她又加了一句,“這裡幾乎沒什麼人。”
柯予嚴知道她說的地址,沒有多說,只道:“我過去接你。”
何鬱的頭開始有點暈乎,看來是酒精的後勁上來了,她搖搖頭,剛要說話,就見旁邊正和幾個人交談的小叔,語帶責怪道:“你怎麼不告訴我這個酒的酒勁這麼大,小姑娘不適合喝這個。”
調酒師先生無辜的舉起手:“怪我嗎?你又不是不知道,這種雞尾酒就是給女孩子的,只不過純度稍高,但是一般會喝酒的人都沒事。你這小侄女是不是第一次喝酒?”
“我也是疏忽了,啊。”何簡生看了眼什麼突然叫道,“完蛋了,這下子某人肯定要生氣了,我把他媳婦拐到酒吧,還把人灌醉.....”
“對方是你晚輩吧,你還怕?”
“他那個人生氣起來確實可怕,不過我最怕的是,小孩子再老成,萬一去告密怎麼辦,老爺子知道了饒不了我。”
何鬱暈暈乎乎的已經不知道周圍發生什麼,只是過了一會感覺自己被一個有着熟悉味道的身影抱了起來,她扭動了兩下,手伸了出去抱住,然後換成一個舒服的姿勢。
熟悉的懷抱觸感似乎有點僵硬,一陣說話聲傳來之後,何鬱只聽見一個低沉的聲音一直叫自己的名字,然後還聽到了模糊的道歉聲,隨後就沉沉睡去。
早上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何鬱揉了揉有些發重的頭,像往常一樣,在牀上愣愣的緩了好一會兒。
昨晚喝醉了?第一次喝醉,感覺似乎不太壞,難得的是這一晚似乎沒有被夢境侵擾,反倒做了個不錯的夢,身心都有一種久違的滿足感。
酒精作用?自己前世也沒怎麼喝酒,沒想到居然是酒量這麼淺顯的人。
何鬱遲鈍的思考着,擰着眉準備下牀,掀開被子的手突然一頓,擡頭看過去,這裡是……
明顯不是自己的房間。
但是熟悉的灰藍色暗格的絲質窗簾,窗臺上擺着幾盆喜陽的綠植,一如既往的生機勃勃,是自己曾經見過的,這是,柯予嚴的房間!
所以記憶裡殘留着柯予嚴的景象,被緊緊擁在懷裡的那種久違的歸屬感,並不是什麼做夢。她頭痛的揉了揉腦仁,怨不得人說喝酒誤事兒,現在的自己對上柯予嚴多有尷尬和不妥,實在不適合見面。
何鬱拿起牀頭的衣服,匆忙的穿好下牀。
路經客廳,看到廚房裡正在忙碌的挺拔的身影,她本來想偷偷溜走,卻控制不了的看了一眼,偏偏事情不夠順利,門被加了兩道鎖,以前他的習慣明明只上一道鎖,等終於要打開門的時候,一隻手從身後繞了過來。
“小鬱,你要去哪?”
低沉磁性的聲音在頭頂炸開,瞬間揪住她所有的情緒,心臟不自覺得跟着漏跳了一拍。
何鬱暗自做了幾個深呼吸,才慢慢轉過身,柯予嚴並沒有鬆開手,她靠在門上,就像是被他圈在在狹小的空間裡,這不就是傳說中的“壁咚”嗎?
何鬱呼吸驟停,這實在是有些曖昧。她要是意志薄弱一點就會陷進去的。
她側着頭,也不看他,直接道:“昨晚給你添麻煩了,我得回家了。”
“這裡……以後,就會是你家,先吃飯。”
“予嚴哥!”何鬱的聲音明顯提高,柯予嚴居然說出這種類似調情的話。
何鬱擡頭看他,他已經收回手,長身而立,眼眸中似乎掠過一抹無措,但冷峻的臉上依舊淡漠如初。
他退後一步,說:“抱歉,你不能走。”
何鬱知道他也心存愧疚,但是從未習慣給自己道歉,而且還是爲了這種事情,於是深吸一口氣說道:“予嚴哥,你的身份我都知道。”
柯予嚴也看着她,低頭淡淡出聲道:“那你告訴我應該怎麼做?怎麼做,你才願意原諒我?”
“沒有什麼原諒不原諒的,予嚴哥,你不願說是你的自由,我不會因爲這個事情怪你的。”
柯予嚴沉默良久,才慢慢說道:“那你爲什麼躲我,你怎麼怪我都可以,但是——”他輕嘆一聲,突然擡手扳過她的肩,“不要誤會我,也不要離開我。小鬱,我真的只是找不到說出口的契機,結果沒想到就這麼一直瞞下去了。我也知道終有一天得告訴你,但是總覺得和你在一起的時候,說出來的瞬間就會變得很尷尬,所以一直猶豫。”
他說的這些自己都懂,現在的彆扭也是因爲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何鬱側身掙開他的手:“我都知道,我真的是最近有點忙,你也知道的不是嗎?予嚴哥,我真還有事兒,就先走了!”
何鬱轉過身重新去開門,只是還沒等她碰到門,就不由分說的被柯予嚴拉到近前,“你還是在怪我,如果一開始我就說清楚,你是不是現在覺得釋懷很多。”
她們離的很近,這樣的距離,她清楚地看見他眼中深邃濃稠的情緒,他直直的看着自己,穩固掌控地主導權,由不得何鬱的眼神有任何的躲閃。
何鬱覺得自己整個人手腳僵直,與他對視了一會兒,幾乎想別過頭:“你先鬆手。”她沒注意到自己已經不叫“予嚴哥”了。
柯予嚴神色一黯,他鬆開她,自嘲的笑了笑:“生氣也是應該的,我一直以爲自己把你保護的很好,但是自己卻瞞了你很多事。”
何鬱真心的搖頭道:“沒有。予嚴哥,如果你是指這件事,真的算不上什麼瞞不瞞。至於其他事,你還有什麼瞞着我的嗎?”如果這都值得自己介懷這麼久,那前世自己對他所做的,結果帶給他的,那豈不是三生三世都沒打泯滅的傷害嗎?
柯予嚴神色蕭索,沉默一陣:“其實是我害怕,小鬱你是那種不喜歡自己的領域被別人知曉的人吧,我最開始沒想到你也會踏入這個圈子。至於其他事,小鬱,你相信我嗎?我不會做對你不利的事情。”
“母親終於要和父親正式辦理離婚了,最近我正在處理這個事。”他突然說道。
何鬱一驚,低下頭去,莫名的有些酸澀,想了一會兒,然後擡頭看着柯予嚴,慢吞吞的開口道:“予嚴哥,那你會跟着伯母嗎?”
他忽然笑了,眼底卻隱隱透出些悲涼:“法院的結果是偏向父親的,我自己也選擇了父親。”
何鬱這會卻明白了他的選擇,是爲了自己母親以後的幸福,她鼻子一酸,問道:“伯母也同意嗎?”這兩母子之間的關係是自己羨慕了一輩子的,然而卻不得不分開,因爲親密,更是充滿了不捨與傷感。
“她不會阻攔我的任何決定,只是,到底還是有些失落。”雖然自己的決定是爲了什麼她都清楚,但是失落還是無法避免,這也是他最痛恨的。
何鬱不知道該說什麼,這種時候言語是蒼白的,她毅然不再躲閃,上前抱住他,不爲別的,只爲給予他暫時的安慰與溫暖。
“小鬱,留下來吃飯吧,我送你。”柯予嚴緊緊的回抱她,用力撫摸着她的頭髮,順着頭頂往下,何鬱感覺到他的低沉,於是更加用力的抱住了他,雙手環住了他的脊背。
“好。”現在的他,是自己拒絕不了的。
那天回學校的路上柯予嚴一直沉默的開着車,他似乎一直想說什麼,到最後卻沒有說出口。何鬱也默默的下了車,關上門,沒有立即告別,停頓幾秒之後突然回頭,神情裡滿是柔軟的決意:“予嚴哥,我們結婚吧。我來告訴你,什麼叫不離不棄。”
周圍喧囂的人羣似乎被凍結,凝滯的空氣讓何鬱的臉部開始迅速僵化,她剛想着要不要說點什麼,就聽見對方低沉而清晰的回答:“好。”
好,我們結婚吧。有時候,婚姻的形成也許沒有過多的思考,只是一種突然迸發的衝動,何鬱想,這一世沒有協議,沒有脅迫,而且還是她求的婚,這樣的話,兩個人結婚,是不是就會和前世的結局不一樣。
命運早就已經改變,有的故人都沒有出現,但是許多新人卻成了自己生命裡很重要的人。何鬱也非上一世的何鬱,不同的人,不同的世界,所以,也必定是不同的結局。
這之後何鬱每天在圖書館還繼續接受着柯予嚴的“道歉禮”,她在第一天給柯予嚴發過短信道謝,對方回了一個不用客氣的表情,但是沒想到兩個人誤會解開,他還是鍥而不捨的給自己送,也許這也是追求之一?
何鬱忍不住臉頰暈紅,回去之後就聽到了何老爺子和何伯在客廳裡討論她的訂婚宴的事宜,她只說了要小辦之後匆匆回了房間。
結婚,她和柯予嚴結婚,在雙方家人的囑咐,自願平等的結爲夫妻。夢寐以求的事情就這麼送到了自己身邊,這一世真的是老天爺對自己的補償嗎?
她抱住旁邊的抱枕深深吸了一口氣,熟悉的淡淡藥香傳進了鼻間,她跳躍的心情突然停頓了下。這時一條短信來到,她點開一看,是一個陌生號碼。
——何鬱,我將近期歸來,只是爲了看望你。
這樣的說話語氣。
何鬱鼻子來還可以聞到藥味,她盯着手機,咬起了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