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鬱又想起了之前的那個額頭上的吻,吻上去的時候,他又在想些什麼呢。何鬱知道他是一個極驕傲的人,但卻越來越搞不懂他的想法。原來的柯予嚴對她來說遠在天際,重生一世,他降臨人間,卻彷彿隔了一層膜一樣,讓人看不透。
但何鬱知道他有一點依然沒變,始終會設身處地爲別人着想,責任感強烈。這樣的男人真的很有魅力,尤其是她這種安全感薄弱的人。
“該吃飯了,何鬱,去洗洗手吧。”白浛出聲打斷了她的思緒,何鬱擡頭見他盯着自己的眼睛,眼眸深處居然傳遞出來一分擔憂。
何鬱趕緊迴歸現實,“嗯。白爺爺呢?怎麼一直沒有見他?”
“在村長家,我正準備去接他過來。”
“我也去吧。”何鬱跟着站起身,笑道:“好久沒有見李大勤了,不知道他還有好好學習嗎?”
白浛聞言道:“爺爺不會允許半吊子的學習方式。”
何鬱想到了白老爺子的性格,點點頭。
進去村長家之後,就聽見李大勤有氣無力的讀書聲。
“再讀一遍。”白爺爺硬朗的聲音傳來。
小胖子的聲音裡滿是委屈:“書當快意讀易盡,客有可人期不來。世事相違每如此,好懷百歲幾回開?”
“好了,下次如果不能準確說出詩中寓意,就這樣讀十遍,其義自現。”
“......。”真是,別具一格的教學方式啊,何鬱以爲自己回到了古代。
兩人這個空檔進去客廳,李大勤一見白浛就跳下板凳飛奔過來,抱住他的腿噘着嘴撒嬌。
“浛哥,我已經會讀56首詩了,我讀給你聽。”小孩總是子本能的把自己的得意之處顯示給喜歡的人看。
“好,明天我聽你讀,現在該吃飯了。”白浛難得語氣變得柔和了點,隨機看向表情驚訝的白老,“爺爺,我回來了。”
“你怎麼沒有提前和我說何鬱也會來?”白老看了何鬱一眼,責問白浛。
何鬱連忙說道:“白爺爺,是我自己要跟來的。”
“不是怪你,只是你來我都沒有迎你,有些失禮。”
何鬱欠身窘迫的說道:“千萬別客氣,白爺爺,你這樣說我這個不請自來的人,豈不是無地自容了?”
“哈哈,小姑娘原來是這麼會說話的?”白老撫掌大笑,“初來村裡看你成天沉默寡言,還以爲你本來就是這樣的性子。”
何鬱不好意思的笑笑。
和村長一家告別之後,回白家的路上,何鬱回想着上一次走在這裡的心境,內心諸多感慨。
世事相違每如此,好懷百歲幾回開?正如詩裡所述的,好時光總是易逝,且行且珍惜。
李瑜湖晚飯過後就匆匆離開了,他看起來很疲倦,總是風塵僕僕的樣子。可是這樣飽經風霜的滄桑感,不減其魅力,反而給他增添了幾分難言的神秘感。
“今天換藥了嗎?”白老爺子仔細盯着白浛的臉,伸手要掀他的衣服。
白浛一把壓住他的手,輕輕推開:“換過了您也看不到,不要折騰我了。”
白老一瞪眼:“還不能給你爺看了?”
“您下手沒個輕重,萬一碰到我的傷口,又要重換。”
“臭小子,都是你的理,不想讓我看我也不看了。”隨後裝過頭迅速變臉,嚴肅的對何鬱道,“今天都早點休息吧,客房瑜湖已經給你們都準備好了。”
李阿姨和劉哥都早早去休息了,此時何鬱猶豫了半天,纔開口:“白爺爺,這次是我連累了白浛,我對不住您。”
“我不喜歡這種毫無意義的道歉。”白老停頓了幾秒,才繼續說,“這件事你沒有錯,而白浛也做了正確的決定,至於受傷,是他身體不夠強健,考慮不夠周全的緣由。”
“不是的,那是個成年壯漢,白浛已經做得很好了。”何鬱着急的解釋,沒發現自己已經被帶離了原本的主題。
白老搖搖頭:“他拳腳功夫就是皮毛,手腳缺乏力道,這個假期需要加強訓練。”
“先讓白浛把傷養好吧,這個不急的。”
“皮外傷,這點他還受得住。”
何鬱被白老不在意的語氣一噎,不好再說什麼。這件事就這麼被帶過去,何鬱一開始沉重歉疚的心情也被弄得有些亂七八糟。
等她去了客房,白老沒好氣的瞪了白浛一眼:“別偷笑了,早點休息。”
白浛這纔開口說話:“爺爺,您轉移話題的方式太生硬了。”
“管用就成,我可受不了小姑娘在我面前哭哭啼啼。再說我看人小姑娘可沒你那麼不識趣。”
“她蠢。”白浛懶懶的吐出兩個字。
白老爺子看着自己孫子露出真性情,突然探出一隻手敲了敲他的肚子。
“嘶!”白浛低哼,彎下腰。
“讓你小子裝,趕緊去睡。”白老笑罵道,這才滿意的走進臥房,白浛抱着腹部哭笑不得。常言道,老小孩,老小孩,果然形容絕妙。
暑期本來是長假,何鬱也以爲自己可以在安靜的山村裡好好放空一段時間,沒想到每天照常和白浛一起運動,吃飯,看書,散步,兩人的相處模式還是不變,時而鬥嘴,時而相對無言,但不管什麼狀態,何鬱都感覺到難言的舒適之意。
做飯是李阿姨在負責,她擅長家常菜,口味清淡,正適合病號,也。何鬱偶爾會逗逗李大勤這個小孩,如此安逸的生活,彷彿時間停止了一般,等到何鬱察覺到的時候,已經到了快開學的日期了。
柯家書房。
柯予嚴得知何鬱跟着白浛去了龍泉村,他按耐住內心的焦躁,儘量表現如常。
還是在飯桌上被柯夫人看出了端倪:“怎麼?擔心那倆孩子?”她是個事業型女人,可是晚飯從來不會延誤,總是堅持和柯予嚴一起用餐,這也是她的教育方式之一。
“晚餐還沒結束。”然而柯予嚴興趣缺缺,隨便搪塞了一句。
“今天就隨意點,我們母子來談談‘人生’。”柯夫人玩笑着說罷,繼續問道,“讓我猜猜,你更擔心哪一個?小鬱?還是白浛?”
“現在危險人物都已經被抓捕,我沒什麼可擔心的。”柯予嚴不動聲色的塞了一粒米飯入口。
“哦?不是擔心,那——”柯夫人話尾有未盡之意,“你在不安,爲什麼呢?”
柯予嚴頓時被嗆住了,咳了幾聲喝了好幾口雞湯才壓住,忍不住反駁:“不安?爲了什麼?”
“看你反應就知道你還沒開竅呢。”柯夫人被他狼狽的反應都得哈哈大笑,優雅的放下筷子,拿起餐巾邊擦拭嘴角,邊刻意的嘆道,“你怎麼這點就沒隨我呢?情商低的孩紙傷不起。”
柯予嚴心頭正亂着,見自己母親倖災樂禍,不禁無奈:“媽,你微博刷的太多了,以後別用微博體和外人說話,會嚇跑別人的,尤其是小鬱那孩子,她很崇拜你。”
“原來是擔心小鬱啊,早說嘛。這個不用你操心,我和小鬱的友誼不會因爲這麼點事情就破裂的。”柯夫人一臉“女孩子之間的友誼你莫猜”的表情。
“什麼跟什麼。”柯予嚴都有點跟不上自己母親的跳躍性思維,索性也結束這一餐。這時候院子裡傳來汽車發出的聲音,兩個人凝住笑意,對視一眼,柯夫人一語不發的匆匆上樓了。
柯予嚴在她背後輕聲說道:“您早點休息吧,交給我。”
柯先生今天喝了點酒,一進門柯予嚴就可以聞到他身上濃烈的酒精和若有若無的香水味。別的中年男人喝多了酒,難免醜態百出。可柯先生外形本就年輕,再加上生意桌上練出來的不凡酒量,讓他酒後不禁容光煥發,還精神百倍。
“予嚴,你母親呢?”柯先生換了鞋進門,首先問道。
“母親已經睡下了。”柯予嚴低頭回道,握緊了雙手。
“我今晚也留在家裡,阿欣,把我的睡衣拿出來。”柯先生鬆了鬆領帶,動作隨意瀟灑。柯予嚴諷刺的看這個自己不得不低頭的男人,嘴角泛起冷意。
衣冠禽獸。他毫不留情的在心裡給自己親生父親冠上這樣的名號。
阿欣走過來恭敬的說道:“好的先生,洗澡水已經泡好了。”她是柯家幾個保姆裡面最年輕的一個,相貌甜美,做事勤快。
“來來,扶我上樓。柯先生臉上露出了睡意,順勢靠在年輕的保姆身上,姿勢曖昧,他對待女人慣是這樣的隨意。
柯予嚴看了看面色羞紅,半推半就的阿欣,再次冷笑,偏偏這世界上的大多數女人都吃這一招。
“你也早點休息,我一會去看看你母親。”柯先生回頭對他吩咐。
一邊還在習慣性的和女人調情,一邊就可以端起父親的身份對他頤指氣使,柯予嚴痛恨自己的無力和清醒,即使在這樣深感屈辱的時候,他也不會去做出過激行爲來阻止自己的父親,因爲這樣沒有意義。
他去了廚房端出來一萬蓮子羹,對另一個保姆吩咐道:“一會端到父親的房間,蓮子有助睡眠。”
“是,少爺。”
當晚再也沒有響起柯先生的腳步聲,阿欣衣衫不整的被年長的保姆拉出去,沒好氣的說道:“先生洗完澡喝完粥,沒多會就說困了,很快就睡着了。”
“你穿好衣服,讓少爺看見了會怎麼想。”
“你以爲他不知道?我和先生的關係又不是秘密。先生這樣的男人,怎麼可能守得住一個女人,夫人對他有那麼冷淡,我是自願的。”
“還不是爲了錢。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上次拿的那個名牌包是哪來的?阿欣,你要是不自愛,以後回去沒有敢娶你。”
“不娶就不娶,別的男人能比上柯先生的幾成?”
“你——”
柯予嚴站在樓梯口,一臉冷漠的聽着下面的對話,眼神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