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鬱以爲她就要這樣永久沉睡下去,畢竟她是將死之人。
可她還是又醒過來了,而且是在顛簸中被迫清醒的,視線裡先是一片昏沉,接着就現出了模樣,原來自己躺在一輛汽車的後座上,這次身體被綁的緊緊,雙手被縛在背後壓得發麻,身上還蓋着一張薄毯。
她不敢大幅度的轉頭,但還是看見前面駕駛座和副座上坐着兩個男人,果然是之前在門外把風的那兩個綁匪。
如果之前的是夢境,那現在什麼情況,夢境的續集?還是說,一切都不是鏡花水月,她真的重生了,也真的靠自己的努力改變了過去。
那麼,柯予嚴呢,既然不和她在一起,那就是已經逃脫了吧。
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帶到了車裡,而且車上只有這兩個小卒,她記得前世自己和柯予嚴一直被囚禁在那棟老宅裡,後來折磨他們的是綁匪頭子,她現在還能清楚的記起來當時那人臉上狠戾的陰笑,一直到成年以後還經常成爲她的噩夢。
汽車快速的行駛着,尚自怡感覺到路面可能不太平坦,因爲車身劇烈的搖擺使她不停的撞擊車門,頭被撞得生疼,她忍着不敢哼出聲,但也更清醒的認識到自己會被帶到了一個從沒去過的遠方。
也許命運的改變是朝着更糟糕的方向去了,就像同樣擲一塊石子,投石角度的差異將會導致水紋的不同波動,即使是細小的差別,有可能你會因此發現水底埋藏多年的寶藏,也有可能會釀成一場巨大海嘯。
不能否認的是,只要你去直麪人生,就會發現它遠比你想象的要不可思議的多。
這時車子慢慢停下來,何鬱按耐住心底的忐忑閉上眼睛,聽見一個男聲說:“到了,我先去打探一下行情。”正是那個叫豪哥的綁匪。
“豪哥,這個距離安全嗎,我們還沒有出s省吧?你沒見老大已經被逮了,萬一他供出我們——”
“萬一萬一的,你他媽的是啥讀書人啊,別婆婆媽媽的。”豪哥沒好氣的打斷他,“說起這事就來氣,什麼破老大,道上也沒個名氣,也就是個流氓,辦事這麼不利索,搞得老子的錢都泡湯了,以後也過不上安穩日子。他供咱,咋供?他除了知道咱倆長啥樣還知道啥,當初他屁都不問看見咱是找上門去的圖便宜就讓跟着幹,這會被抓了也只能自己咽苦水。”
“那咱們把這小姑娘偷偷放回去吧,人安全了估計也沒人追究了。”
“我說安子,你不想給你老母看病了?咱鐵了心幹這個,不就是爲掙這點錢,現在放人,那不是做賠本買賣嗎?這還得虧咱倆逃得快,可帶上個孩子也是累贅,你想啊,要不是咱帶走了她,說不定老大就把她給做了,咱這也算是救人一命,總不能半點回報都沒有吧。”
豪哥放軟了語氣繼續壓低聲道,“哥知道你心軟,可是到這份上了,咱不能退縮啊。咱也不幹那斷子絕孫的事,你放心,我找的這個老胡路子廣,口風緊,我託他給這小妮找個好歸宿,省的老是這一副爹不親孃不愛的可憐樣,咱們哥倆也順帶撈回點本,你也好回去孝敬老母,別忘了,你現在還欠着醫院十幾萬塊的債呢。”
“那你就守着人,我去找老胡問問。”叫安子的男人似乎被說服了,豪哥拍拍他的肩,推開車門走了出去。
車裡頓時一片靜謐,何鬱緊張的都不敢呼吸,過了半響,她感覺一隻手把蓋在她身上的薄毯往裡按了按,安子的聲音幽幽響起,“你別怪我,別怪我,我也是沒辦法。”
何鬱心裡冷笑。僞君子,做都做了還想得到救贖?這種人比那個豪哥還可恨。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正當她忍不住想半睜眼偷看情況的時候,後車門被打開,她連忙閉緊眼,而後感覺自己被抱出去,往外移動。
不知身在何方的感覺實在難受,心跳也漸漸加快,突然上方傳來一聲好聽的輕笑:“小丫頭,醒了就睜開眼吧,不過得慢着點睜,小心光線閃了眼。”
何鬱心一緊,無奈的緩緩睜開眼睛,面前抱着她的居然是一個年輕的男人,儘管剃着板寸,臉色黝黑,但還是可以看出五官出奇的英俊,微微一笑,簡直帥氣逼人,完全和那兩個綁匪是不同世界的人。
她咬着脣,啞聲問到:“你要帶我去哪裡?”
“放心,你只要乖乖聽話,我是來救你的。”男人笑容溫煦,在她耳邊低聲說。
“你不是人販子嗎?”雖然聽得模模糊糊,但也足夠清楚那綁匪兄弟想把她買了的意圖,這人難道和他們不認識?”
男人笑看她一眼,往後瞥了瞥,何鬱心頭正疑惑着,就聽見背後傳來那個豪哥急切的聲音,“老胡啊,你和小妮子悄悄說啥呢,人家你尋了沒?有沒有合適的,儘量快一點,留下我手裡也是個燙手山芋。不過,說好了,錢不能少於那個數,我這還有一兄弟等着救命哪。”
說着瞥了她一眼,看見小姑娘醒來不哭不鬧,只是面無表情的盯着他,忙擠出一個自以爲慈祥的笑容,見她依舊毫無反應,嘀咕道,“這孩子是不是嚇傻了啊?別影響了價錢。”
“少不了你的,前面的龍泉村裡就有一個買主,祖孫兩人生活,孫子體弱多病,老爺子就想找個小姑娘沖沖喜,去去病氣,老人家都信那一套。”
“龍泉,哼,叫得到好聽。老胡你別蒙我,這窮山溝偏的連地圖上也找不見,方圓百里也沒個人煙,哪裡有村子?”豪哥的聲音裡充滿了不屑。
“也沒讓你去,懂不懂規矩?就在這吧,”叫老胡的英俊男人淡淡說道,然後停在一個土牆後面,騰出一隻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方正的絨毛盒子,類似裝戒指的那種,遞過去,“這是價錢,自己估量去吧。”
豪哥一把接過去,直接打開,裡面竟是一塊藍色的寶石,就是外行人也看得出上面散發着的昂貴的光澤,何鬱雖然沒仔細看,也知道絕不是凡品。
“這,這也太……”豪哥顯然被嚇住了,握着盒子的手顫抖起來,“老胡,誰這麼大手筆,有這氣魄還住這破地方?”
“這就不是你該管的事了,鄉下人沒有那麼多現金,這是人家的傳家寶,要不是香火都快斷了,哪會拿出來這麼便宜你。拿着逃命去吧,我知道你有你的法子可以賣到錢。”
說到這裡,男人的語氣徒然轉硬,“但是以後但凡讓我聽到一點關於這事的動靜,別怪到時我過河拆橋。”
“一定的,哈哈,老胡,你放心,這孩子也是沒人要的,不然我也不會想到這法子。”豪哥興奮的說道,“我們兄弟倆回去就換個身份,重新做人,絕對把這件事帶進墳墓裡。那我就先走了,夜長夢多,我得早點把這寶貝轉手出去。”
聽着對方奔跑遠去的腳步聲,何鬱面上不顯,心臟已經像戰鼓般激烈擂動起來,這人真的是人販子,要把自己賣到山村裡當童養媳。
事情演變到這地步,饒是內心是成年人的她也感覺到害怕了,重生又不是萬能,她能預知後事,卻不能控制事態的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