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沉聽後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我心裡直打怵，後悔沒在他面前裝個良好的形象。
噴泉裡的水霧隨風撲來，陣陣涼氣惹我打了個寒噤，邱沉就在這時候猛地親了過來，熱烈澎湃，我的心神都爲之一蕩。
良久，他鬆開了我，昏暗的光線中我只看得到他篤定的眼神：“好，鄭可遇，是你說的不放棄，以後不許反悔。她要把孩子生下來我就養着，但你給我聽好，我是不可能再跟她複合的。她懷孕這事就是個意外，之前決定要結婚所以就沒避孕，哪知道後來……可遇，別因爲這件事判定我不負責任。”
真好，他開始在意我的感受了。
“怎麼不說話？等我媽知道了這事，可能又得鬧上一陣子。還敢跟我談嗎？”他疲憊地嘆了一口氣，嘴裡在問我意見，胳膊卻把我緊緊地往他懷裡箍。
“豈止你媽。”丁悠然也會不斷找我麻煩吧？還有陸重七。
不知道他能不能意會我的擔憂，不過擁着我的胳膊越收越緊，像是要把我嵌進肉裡。
“你退一步我就逼近一步，鄭可遇，我不好惹。既然你已經惹上我了，那你輕易逃不掉。”他像唸咒似的在我耳邊低喃，聽得我心都化了。
邱沉還沒吃晚飯，我跟我爸一整天都很默契地沒啥胃口，本來想單獨陪邱沉出去吃，結果他卻主動提議要帶上我爸。
今天照顧我爸的男護工對我爸簡直寸步不離，想到陸重七的主動坦白，我對這個護工多少有些戒備，所以出去吃飯就沒帶他。
我爸上下輪椅都是邱沉主動抱的，我從沒想過我生命裡最重要的兩個男人會以這樣的方式見面，一時百感交集恍然如夢。
路過一家小飯館時老爸嚷着要進去，裡面狹窄且看着不太乾淨，我想都沒想就搖了頭：“換一家吧。”
邱沉吃慣了山珍海味，肯定不習慣這樣的場所。
可老爸又跟我犟上了：“就、就這裡！”他說着看向邱沉，有點逼着他做決定的意思。
我臉上微微發燒：“爸，去前面那家吧，那家看着更好吃……”
我爸用力拍了下輪椅，抿上脣不再說話。
這時候邱沉出聲了：“叔叔對這邊應該比我們熟悉，叔叔選這家肯定有他的道理，我們就在這裡吃吧。”
我窘迫地瞪了他一眼，這個呆子，我還不是爲了你好，看你一身名牌哪適合坐在這種飯館裡，蹭髒了怎麼辦？
可邱沉好像壓根不在意我介意的點，推着我爸就進去點菜了。
剛一坐下我爸又神經了，張嘴就跟服務員點了一瓶酒。他跟邱沉都不能喝，點酒當擺設嗎？
我有點生氣：“爸你幹嘛呀？你還能喝酒嗎？邱沉之前剛剛酒精中毒住過院，也不能喝。”
我爸不高興地瞪着我，嘴裡跟服務員說話：“別聽她的，就給我來瓶白酒。”
像我家這種情況，條件稍微好點的異性都不會跟我談。雖說我不奢望能跟邱沉步入婚姻，但現在談着戀愛我還是會偶爾憧憬下那一刻。可第一次見面我爸就這樣，邱沉能不嫌棄嗎？
我有點惱了，不明白我爸今天爲什麼要這樣，想發怒可礙着邱沉在場又不好發作，只能自己生悶氣。
邱沉看場面有點僵，把錢包往我手裡一塞：“可遇，你幫我去買包煙吧？”
我知道他是想緩和氣氛，就藉機點頭下了臺階。
買完煙付錢時，我本能地自己掏了錢付款，低頭看到邱沉的錢包時我猶豫了幾秒，最後還是經不住好奇打開了。
除了銀行卡和錢，裡層竟然夾着一張他跟丁悠然的合影。照片上的他們都很青澀，一看就是幾年前的合照，或許是他們確定戀愛關係時照的？
心裡又酸了，丁悠然在他的感情裡太過濃墨重彩，我什麼時候才能趕超她？
我合上錢包假裝沒看到，淡定地帶着煙回了飯館。
彼時我爸跟邱沉正在說話，當時邱沉背對着我，加上飯館裡人聲嘈雜，以至於我走到他身後時還沒被他發現。
我爸不動聲色，當着我的面說道：“我丫頭小時候缺愛，我跟她媽離婚這事挺對不起她的。我們難得出來吃飯都是這種小飯館，不乾淨油煙還重，你一看就跟我們家不是一路人，門不當戶不對的有啥戀愛好談？我丫頭不小了，我只想她找個老實本分的男人過好小日子，你對她要是沒結婚的打算，就別耽誤她了。”
我微微一晃，看我爸的眼神也不由得柔了又柔。
他剛纔堅持想喝酒不是想讓邱沉酒後吐真言吧？哎。
“邱……”本想叫邱沉不用理會我爸的話，結果他幾乎在同一時間開了口。
我及時嚥下了後面的話，聲音被嘈雜淹沒，他還是沒注意到我回來了。
他說：“叔叔，我對可遇是認真的。您放心，我談戀愛肯定是衝着結婚去的，不然也不會來見您。可遇是個好姑娘，我不會辜負她的。”
我的手激動地一抖，煙掉了。
邱沉這才發覺我的存在，但眼裡沒有一絲慌亂。
這段飯吃得我特別飄飄然，中途總忍不住傻笑着偷瞟邱沉。我真不敢想，他居然都考慮過跟我結婚了！
幸福來得太突然，我感覺自己快暈了，暈到忽然記不起剛纔還在他錢包裡看到一張扎眼的照片。
這股喜悅持續了很久，走出飯館後我悄悄地給飯館拍了張照，留作紀念。
還沒走出幾步我就看到了護工大叔，他有些慌張地想躲起來時被我喊住了：“這麼巧啊？”
我心裡明白，他得了陸重七的授意，正在監視我們。
護工大叔乾笑了兩聲：“呵呵，真巧，真巧。我看天色不早了，就出來找找國強大兄弟，沒想到在這裡碰到你們了。”
“謝謝你照顧我爸這麼久，你明天不……”
我還沒說完，邱沉忽然打斷了我的話：“叔，我想跟可遇散會步，就不送您回醫院了，可以嗎？”
不知道我買菸時我爸跟他都談了些什麼，我爸的敵意明顯減少很多，毫不猶豫地點了頭就招手請護工大叔來推他。
我急了，踮起腳尖跟邱沉說起了悄悄話：“你姐夫說護工是他安排的，我不放心！”
邱沉拉住我的手捏了好幾下，眼裡沒有任何意外的波瀾：“我知道，相信我，不用擔心。”
他的話就像給了我一顆定心丸，就這樣眼睜睜看着護工大叔把我爸推回了醫院。
燈光綽約，暗影舞動，我恍恍惚惚覺得這一切都不是現實。
邱沉蹲下身子摸了摸我的左腳腕，還輕捏了幾下：“還痛嗎？來的時候我看前面不遠有條步行街，我們過去看看？”
我點頭回答第二個問題，想到他可能會誤會我在回答第一個問題，又趕緊搖了頭。
他“噗嗤”一聲笑了，寡淡的臉就像染了人間的煙火氣，讓我覺得他不再那麼遙不可及。
他起身在我鼻尖上輕輕一刮，有些無奈有些寵溺：“怎麼突然傻乎乎的？”
突然的溫柔讓我措手不及，臉上好像燙燙的，不過好在光線比較暗，他應該看不清。
可下一秒他就伸手在我臉頰上一捏，很不給面子地明知故問：“臉又紅了，在害羞什麼呢？”
“你……真討厭！”我埋頭就往前走，這下連耳朵根也開始發起燙來。
談戀愛的感覺真好，邱沉，我愛你。
他的笑聲清晰地竄進了我耳裡，我站定腳回頭一看，他還站在原地看着我。彼時他身上披了一層昏黃的路燈光，柔和了他的眉眼，驚豔了我的歲月。
他走到我跟前就猝不及防地屈膝半蹲要揹我，其實不是不心疼他剛出院的身體的，可我已經被戀愛的美好繞暈了，想不體貼這麼一回。
我跳上他的背，害他往前衝了兩步。他也不責我，只是笑得更厲害了，因爲我從側面看到他嘴角上揚的弧度在變大。
這份拋卻所有煩惱的美好並沒有維持太久，因爲還沒到步行街，邱沉就提起了丁悠然。
“她給我看了孕檢報告，情況不是太理想。她在這邊沒親人，我讓她暫時繼續住在公寓了，等回去我們搬出去……”
快樂蕩然無存，我迅速找回了理智：“搬走了誰照顧她？”
我想起來他錢包裡的那張照片，突然想賭一把，如果我們三個人住在同一個屋檐下，邱沉會拿什麼樣的姿態對待丁悠然？萬一我跟丁悠然起了衝突，他會幫丁悠然還是幫我？
這個念頭一旦浮現，便總也揮之不去。
“可以找保姆。”
“那我們搬去哪裡住？如果丁悠然不同意，非要跟你住一起怎麼辦？”
邱沉不說話了，可能他意識到我最後的問題纔是關鍵所在。
心口又開始犯堵，丁悠然既然能放下臉求複合，自然也能厚着臉皮死纏爛打。
我最怕的就是邱沉明裡跟我談着戀愛，暗裡不放心丁悠然的肚子而瞞着我偷偷照顧她。與其如此，不如就讓丁悠然在我眼皮子底下活動。
想到這裡，我試探着小聲道：“不如……別搬了，讓她跟我們住一起，也方便照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