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琳的病情,需要在醫院觀察半個多月。舒景容的詐死,陳羣是少數知情人之一,她想看琳琳,陳羣特意替她安排。
舒景容站在病房外,白色的大褂罩着她瘦削的身體,口罩覆住了大半張臉,一雙眼睛也被黑框眼鏡給遮擋,不復往日的平靜清靈。
韓澤越和琳琳的互動十分真實,於她而言,卻像夢一樣。
他說起她,有着隱忍的悲傷。她心微微泛酸,卻執拗的不肯上前。
琳琳病情漸漸好轉,精神也似乎不錯。但她從隔壁病房的病友那裡聽說了舒景容的“死訊”,三四歲的小女孩,已經有了自己的判斷。
“爲什麼要代替媽媽?”她眨着一雙大眼睛,一本正經的問韓澤越。
一向心思縝密的韓澤越面對琳琳的問題,竟然張口結舌答不上來。
舒景容心裡的酸澀越發強烈,她悄悄的轉過身去,預備晚上再來。
韓澤越輕輕撫了撫小女孩的臉頰:“媽媽去很遠的地方了,暫時回不來,這段時間,就這段時間,讓爸爸代替媽媽,好嗎?”等她慢慢的長大,身體狀況也穩定了之後,再告訴她舒景容的消息,那時候,她一個人,可以活得很好吧。
舒景容自嘲的笑笑,韓澤越並不見得多麼的傷心,甚至他已然預備好了一段時間之後,找個人來代替她當琳琳的媽媽。
到底還是離開了醫院,舒景容坐在車上給沈逸打電話:“姐夫,林子強那邊怎麼樣了?”
“已經上勾,用不了三天,安倩那邊就有麻煩了。”沈逸語氣篤定。
舒景容傳出死訊之後,安倩將錢轉入了林子強的帳戶,叮囑他外出避避風頭。林子強即將離開的時候,無意中得知一個賺錢的大項目,手裡有安倩轉過來的那些錢,一輩子做慣了陰暗的事,偶爾也會做一做有錢就洗白自己成爲人上人的白日夢。如今機會到了眼前,自然不會輕易的放過。
林子強被沈逸安排的人釣上了勾。不止要他的那些非法收入投進來,更要讓他去找安倩,最好到最後兩人撕破臉,安倩的事再也掩蓋不住。
舒景容收了電話,目光直直的望着前方。
三天是麼?就再等三天罷。
舒景容的車開出去,與開進來的車擦身而過。
開車的男人看着她的車目不轉睛。
“看什麼?”佩佩自後視鏡看過去,舒景容的車已經開遠,並不能看到車裡的人。
男人皺了皺眉:“開車的女人。”
佩佩冷哼一聲:“什麼你愛我都是狗屁,看到漂亮女人就走不動路。”
男人正是林子強,他冷冷的掃一眼佩佩:“什麼亂七八糟的?”
“我說得不對嗎?”林佩佩坐直了,一副要找他理論的模樣:“你不是說有幾百萬入賬?你要真的愛我,會連套房子都不肯買給我?”
林子強眉頭越發皺緊,一面打了方向盤,一面道:“女人就是頭髮長見識短,這幾百萬投入到那個項目裡面,你還怕沒有房子?到時不只房子車子,你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我纔不信,那個項目能有那麼好?”佩佩嗤之以鼻,注意到他將車調了頭,追上了前面那輛車,佩佩拉了拉他:“你怎麼回事?還真看上她了不成?”
林子強只顧着追車,沒理會她。
林佩佩氣急:“林子強,你要再這樣,立馬放我下去!”
林子強車速不減,直直的往前追,林佩佩氣得大叫:“林子強,你停車!今天你要再往前開一寸,就別怪我……”
“閉嘴!”林子強轉過臉來,陰沉沉的呵斥她:“你當我願意去追?那個女人看上去很面熟。”
林佩佩被他這麼一呵斥,心情更加糟糕:“又是你的哪個舊相識?”
“什麼舊相識?那女人很像死掉的舒景容!”林子強皺着眉頭,連他自己都不太相信這種言論。
“舒景容已經死了,火化了,入土爲安了,怎麼可能還活着?”林佩佩嗤了一聲:“你別在這裡危言聳聽,現在天色不早了,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看着真的像!”林子強踩了油門,一路尾隨。
林佩佩見他說得煞有介事,皺着眉思索片刻:“會不會是她姐?聽說舒景容和舒雁容長得有幾分相像。”
“不排除這種可能。”林子強並沒有停車:“但,也不能有任何的錯漏。”
林佩佩看着他,眼裡多了幾分戒備:“你什麼意思?”
林子強察覺到她的視線,不悅道:“我能有什麼意思?”
“林子強,該不會舒景容並沒有病發而死,而是你……”
“胡說八道什麼?”林子強一聲冷斥:“她就是病死的!”
“那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能不緊張嗎?你別忘了,我帳戶裡的錢是怎麼來的?”林子強踩了油門,奈何舒景容的車速也不低,一直沒能超越。
舒景容走到興源路,手機響了。這個號碼是舒雁容申請的,除了舒夢舒雁容沈逸等少數幾個人,其餘人都不知道號碼。她掃了眼手機屏幕,用藍牙接起:“薛大哥。”
“在哪兒?”薛元珩語氣略顯出幾分着急。
“還能在哪兒?在家。”
“我就在舒宅。”薛元珩的語氣裡透露出些許怒氣:“安倩回國了,你現在出去,萬一被發現,不知道他們又會做出些什麼事來。”
舒景容抿了抿嘴:“我知道了。就是想看看琳琳,去了趟醫院。放心,我僞裝得很好,沒有人發現。”
她掛了電話預備右轉,冷不丁自後視鏡看見一輛黑色的車緊追不捨。
如果她沒有記錯,這輛車在她離開醫院時,曾經見到過。前面一個路口,她只當是順路。此刻看來,薛元珩的話應驗了。
她有可能暴露了!
舒景容給舒雁容打電話:“姐,我好像被人跟蹤了。”
舒雁容吃了一驚,舒景容道:“我可能甩不掉他,我現在到申華去。”
“好,我現在出來。呆會兒在申華外面的華安路口見。”
舒景容摘了藍牙,加快了車速。
安倩約韓澤越吃飯,韓澤越沒什麼胃口,夾了兩筷就擱了筷子。
安倩照顧着瑞瑞用餐,看小傢伙吃得心滿意足,才擡起頭來道:“越,這次的事,我很抱歉。”
韓澤越蹙着眉冷着眼,沒有出聲。
自從舒景容走了之後,韓澤越再沒有一個笑臉。
安倩道:“江漁的事,已經拜託傑瑞幫忙留意了。還有之前的一些朋友,一旦找到人,會立即通知我們。”
韓澤越點頭,自始至終,沒有太多的表情和語言。
瑞瑞擡頭來看他,小心翼翼的問:“爸爸不喜歡瑞瑞嗎?”
韓澤越眸光一跳,看向安倩。
安倩眼神微閃,卻是不慌不忙:“瑞瑞也上幼兒園了,班裡的小夥伴都有爸爸媽媽,他纏着我要爸爸……”
韓澤越收回凌厲的目光,很認真嚴肅的平視着瑞瑞:“我很喜歡瑞瑞,但是!”他加重了語氣:“我不是瑞瑞的爸爸,我是舅舅!”
“舅舅?”瑞瑞被這複雜的稱呼弄得有些凌亂,他求助似的看向安倩,安倩在韓澤越的面前,做不出任何能夠幫助到他的回答。
韓澤越鄭重的道:“是的,我是舅舅!以後不要叫錯了。”
他的表情太過嚴肅認真,瑞瑞下意識的點頭。和琳琳相比,瑞瑞的性子要稍稍陰鬱一些,韓澤越探究的掃向安倩,眉頭微皺,或許,他需要給瑞瑞另找一個監護人了。
韓澤越的表情,安倩看在眼裡。畢竟研究他這麼多年,他的一個眼神代表着什麼含意,安倩都一清二楚。
如果瑞瑞不養在她的名下……
安倩道:“越,是我錯了。我一直以爲你很喜歡瑞瑞,對江漁也……所以,我就自作了主張。你別生氣。”
韓澤越擡手揉揉眉骨:“以後這樣的事,不要再發生了!”
安倩點頭:“外公的身體已經好了很多,回頭你有空了,多回去看看他。”
韓澤越點頭,說還有事,先走。
到了樓下坐在車裡,他給安倩打電話:“以後不要再見了。江漁的事,外公的事,瑞瑞的事,我都會重新做安排!”方纔瑞瑞在場,他不希望讓孩子感受到大人之間的不快。
景容是因爲他和安倩的出遊而病發的,她現在在另一個世界,只怕也不願意看着他和安倩再走得太近。
電話那端的安倩有些懵然,她重重的將手機砸在桌子上。正吃着蝦的小男孩嚇了一跳,立即放下剝了一半的蝦,驚恐的看着安倩。
安倩瞪着他,聲音壓得很低,語氣卻很重:“看什麼看?!你也是隻白眼狼!”
瑞瑞被兇,一腔眼淚含在眶中,緊咬着脣強忍着不敢掉落。
安倩看得心裡憋悶,顧忌到周邊還有其他人,只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走,回家!”
韓澤越要帶走瑞瑞,這就意味着以後她和他之間的關係會更加疏遠。她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好不容易纔走到這一步,她怎麼能夠功虧一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