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夜,醫院病房靜得可怕。
一道極輕的腳步聲輕輕劃破了這股寧靜。
病牀上的人沒有絲毫的反映,尚處於昏迷狀態。
一身白大褂的男人扶了扶無框眼鏡,將口罩往上拉了拉,輕輕推開了病房門,他手裡握着的針管,映着病房裡微弱的白熾燈光,閃過一抹慘白。
他移動的腳步輕且快,眨眼之間便到了牀沿。
病牀上的女人側身而臥,一半的臉被壓住,僅從露出的一半臉及身形來分辨,的確就是他要找的人。
男人徑直拉開她大號病號服,針頭扎入她的手臂,針管裡的藥劑很快就見了底。
男人不敢久留,將病牀上的人衣袖拉好,輕輕的退了出去。
病牀上的人悄然坐起,對着病房上空的攝像頭笑了一下:“景兒,都拍到了?”
電話打過來,舒景容的聲音:“嗯,挺清晰的。”
舒雁容道:“只可惜,沒拍到正臉。”
“放心吧,姐夫安排的人在全程監控呢。”
“馬上報警吧。”舒雁容擔心妹妹的身體:“你一直處於危險之中,身體狀況本也不太好……”
“我沒事。”舒景容語氣堅定:“現在還完全抓不到安倩的把柄,她人又在國外,我們現在報警,頂多就只能抓林子強這一個替罪羔羊。安倩做錯了事,怎麼能讓她逍遙法外?”
安倩如果只是使些小伎倆,離間她和韓澤越的感情,她還不至於如此,但那天試探佩佩之後,竟然得知安倩買兇來殺她。殺人這樣的事她都做得出來,這次倘若放過她,難保日後不會再來騷擾她,她怎麼樣都沒有關係,可她還有琳琳,琳琳這次發病,很大一部份原因都在於她。舒景容不會輕易的放棄!
舒雁容搖了搖頭,收了電話,舒景容不多時也從病房外進來:“姐,你沒事吧?”
“沒事,這藥的劑量,對於我來說是正常的。”舒景容要利用林子強釣出幕後的安倩一事,被舒雁容無意得知,無論如何都不同意舒景容鋌而走險。可舒景容又極度固執,舒雁容勸說不了,只能想出代替妹妹這一招來。她想隱瞞沈逸,但深愛她的沈逸又哪裡會看不出些端倪?極力反對無效後,沈逸也加入進來佈局,從佩佩離開醫院之後,佩佩和林子強就進入了他的監控範圍。確保了林子強買的藥物對健康狀態下的舒雁容沒有副作用之後,他才同意舒雁容代替舒景容引林子強上鉤。
林子強買的藥對舒雁容沒有太大的副作用,但用在舒景容的身上,卻很有可能和她之前使用的心臟病一類藥物引起中毒心竭而亡。到時他只須推給醫院,說是醫院用藥失誤,誰也不會懷疑到他身上。只是千算萬算,沒有料到舒景容已然起疑。
“那就好。”舒景容一開始也是不同意舒雁容代替自己的,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呢?後來沈逸確保了萬無一失,她才勉強答應。
“過一個小時,我跟樑主編打個電話,將消息透露出去?”舒雁容問。
舒景容點頭,舒雁容道:“這件事,我還是和媽說一聲吧,免得老人家一時受不住……”
舒景容要詐死,越少人知道越好,感情渲泄上纔會更加的真實,但她不能拿家人的身體開玩笑,畢竟外公已經那麼大年紀,舒夢也不再年輕。
“好。”舒景容答應着:“媒體可能又會鬧上一陣。只是這會不會對啓思的股價有影響?”
“目前打擊啓思的,也就是韓氏和安氏。等安倩一落網,加大媒體報道,安氏不攻自破。”接話的是沈逸:“林子強已經和那邊說了,事情已經辦成,相信不久他就會拿到錢出去避風頭。”
舒雁容和舒景容對視一眼,沈逸道:“放心,他走不了!”
凌晨零點三十分,舒夢的車自舒宅開了出來,緊急開往醫院。因着韓澤越與安倩一同出遊的事,各路媒體都想拿到第一手材料,得知舒景容住院之後,紛紛守在醫院門口,想要搶個獨家。
舒夢的車才一出現,就有眼尖的記者發現了,他推了推身邊的同行:“剛剛接到線報,說舒景容怕是不行了。這個消息也不知道真假,不過,眼下看來,似乎真有些端倪。”
對方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那是舒夢的車?!”
“快快快!”記者吩咐着攝影師跟上,先前出聲的那位悄然退到一邊,給社裡回電話:“樑主編,我們真的不用去搶這第一手的資料嗎?這可是大獨家……是,我知道了。”
舒夢剛下車就被圍了,她戴着墨鏡,看不見臉色,但步履匆匆,像是出了什麼急事一般。
記者紛紛涌了過來。
之前舒景容在醫院,桔子週刊的人被她揚言說要起訴,又說她有心臟病,媒體不敢去惹她,可舒夢是正常人,總可以採訪採訪。
舒夢眉頭微皺,腳步不停,那些伸到面前的話筒也不屑一顧。
她身後緊跟着的,是她之前在申華的新助理,助理攔着一羣媒體記者,讓舒夢進電梯。但媒體也不是那麼容易打發的,舒夢是進了電梯,但電梯半天關不上,誓要她們給個說法。
助理一急,央求道:“舒二小姐病情危急,還請大家網開一面。”
這話猶如一顆石子投進了平靜的湖面,登時媒體記者炸開了鍋:“舒小姐病發了?”“是因爲韓先生和前妻的事嗎?”“舒小姐的心臟病有治癒的可能嗎?”
一連串的問題遞過來,助理仿似深知言多必失,不再開口,只雙手合十做央求狀。
電梯門終於合上,舒夢摘了墨鏡:“景兒這丫頭……”
“舒小姐吉人天相,一定不會有事。”舒景容詐死的事,助理自然不知情,舒夢也沒打算做進一步的解釋。電梯到了,急診室外,舒雁容和薛元珩沈逸都在等着。
舒夢到後不多時,就有媒體悄悄的扮成普通人摸了上來。
急診室的門打開,陳羣滿頭大汗,眼圈有些青紫,他面色悽然,對舒夢道:“我們,盡力了!”
即便知道這不過是使詐,舒夢和舒雁容一聽這個消息,還是微微愣了一下,舒雁容下意識的問:“什麼意思?什麼叫盡力了?”
“舒小姐的情況原本就不太樂觀,雖然勉強穩定住了,但架不住連續兩次的兇猛發作……抱歉!”陳羣略鞠了一躬,轉身走了。
媒體看到這一切,立即就拍了幾張照片,另外有人躲在一旁噼哩啪啦的打字,很快,各種快訊就涌現出來,電子媒體速度太快,十幾分鐘的時候,已經成了新聞熱點。
標題大同小異,無非是說舒景容接受不了韓澤越出軌前妻,最終病發身亡。
網絡上掀起一片腥風血雨。各種罵聲朝韓澤越涌去,啓思的股民惶然不安。
這些媒體有多少是韓氏和安氏安排,不得而知。但事情的發展以極快的速度蔓延開去,身在佛羅倫薩,一直關注着這件事的安倩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她給林子強回了個電話,說剩下一半的酬勞已經打到他瑞士的帳戶,讓他將手機號碼銷燬,出去避避風頭。
“我們以後都不要再聯繫了。”安倩如是叮囑。林子強痞裡痞氣:“是,我從來不認識你,你也沒見過我。”
兩人算是達成了協議。這於林子強而言算是不錯的結局,警方不會懷疑到他身上,甚至根本不會有人懷疑舒景容的死有異常,這一切的一切,都發生得太過順理成章。知道他做了這件事的人,只有安倩。現在他和安倩也兩清了,以後可以拿着他付的報酬好好的揮霍。至於揮霍完了之後……林子強嘴角一勾,安氏的安大小姐是個無底洞,他手裡握有她的把柄,安氏的財產,他林子強只有一雙手,輕易是揮霍不完的。
網絡上的消息,讓啓思和意雋的人都傻了眼,項嘉樹也不例外。
他一個人靜靜的坐在酒吧的角落,一杯一杯的自斟自飲,就聽見鄰桌有人在大聲的說話,說最新的熱點新聞,他聽到舒景容的名字,頭腦瞬間清醒,手機開鎖,細細一翻,他幾乎連手機都要握不住。
舒景容病發身亡!!!
他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和好幾個人撞在一起。他連對不起都忘了說,徑直衝出酒吧,上車呼嘯着往醫院而去。
凌晨時分,街道漸漸安靜,本該安靜的醫院樓下卻因舒景容的“死”而格外的熱鬧。於他們而言,舒景容的死根本不重要,他們也不關心。他們真正關心的是話題,是關注度,是銷量。
項嘉樹顧不得被記者拍到,一個急剎,車還沒停穩,人就往醫院電梯去了。
有人認出他的身影,開始了新一輪的猜測。
項嘉樹緊緊的掐着掌心,不住的自我安慰,舒景容不會那麼輕易就死掉,絕對不會。如果她就這樣死了,那他一直以來的堅持又有什麼意義?
他衝到護士站前詢問了舒景容所在的位置,心急如焚的趕到時,醫生正將白色的布緩緩的拉上她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