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邊喝邊聊,舒景容心裡有事,喝得兇了些。喝一口給韓澤越打一個,可一直處於通話中,到最後,反倒是舒景容的手機沒電先自動關機了。
喝到晚上十一點多,張航沒回來,藍心已經醉了,阿姨扶着她先回了房間。舒景容的手機正在充電,索性就拿了藍心的電話撥韓澤越手機,響了一聲就接了,她喝多了,口齒不清:“韓澤越,你電話總算通了。”
“舒小姐。”女人的聲音。
舒景容微微皺眉,以爲自己打錯,看了眼手機屏幕,她撥的確實是韓澤越的電話。
“我是安倩,越他很累,已經睡着了。舒小姐有什麼事和我說也是一樣。”那邊安倩的聲音帶了一抹磁性,像是剛剛經歷過什麼一般。
舒景容腦子裡轟的一聲,酒醒了大半,她坐直了些:“怎麼又是你?”
“是我。舒小姐若是想讓越現在回去,怕是不能夠,他累慘了。”她話裡的曖昧意味幾乎讓舒景容抓狂,她喝了酒,頭腦不似平時那般清醒,下意識就反問:“韓澤越現在在哪裡?他在哪裡?”
“在我身邊。”安倩語調自然:“一如之前的三年,他每天都枕在我臂彎。”
“我不相信!”舒景容搖頭,她不相信,堅決不信!
可韓澤越和安倩一起離開酒店的畫面卻時不時的涌現在腦海,懷疑的石子一旦投入平靜的湖面,整個湖面都會蕩起漣漪。
“我很同情你,也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但是舒小姐,這的確就是事實。這段時間,我都和他在一起,如果你不信,可以去酒店查記錄,也可以等他醒了之後和他對質。”
“你胡說八道……”舒景容帶了幾分哭腔,她覺得崩潰,她查過酒店記錄,姜唯思很明確的告訴過她,安倩這一段時間都住在韓澤越專用的房間裡。那她算什麼?韓澤越高調向她求婚,每天睡前跟她通電話,不會說甜言蜜語的人每天對她各種疼寵,怎麼一轉眼就什麼都變了。她不能信,她一定不能相信!
安倩嘆了一聲:“我和越一起生活了三年,我瞭解他的一切。他對你,不過是求而不得,如今已經求得,自然就會拋諸腦後。我是一個很現實的人,從來不相信言情小說和偶像劇,我默默的看着他對你的那些執着,默默的放任,因爲我知道,總有一天,他會回到我身邊。”
“舒小姐,我不知道你對他又是什麼樣的情感,是不是也像他一樣求而不得。我只想說,以後的日子,希望你能放過他。”安倩又是一聲低嘆:“畢竟,他媽媽的事,始終是他的心結。”
安倩長長的話告一段落,舒景容只覺得一顆心被傷得鮮血淋漓,可她的頑固,出乎意料。她倒了杯水清了清嗓子,聲音冷清:“你說韓澤越在你身邊,安倩,你告訴我地址,親眼所見,我才能安心。”
安倩嘆了一聲,報了個地名,又道:“你喝過酒?從舒家過來要穿過大半個祥城,不安全,你要親眼看看,那我發照片給你。”
難爲她還替她着想,舒景容起身道:“不勞費心,我從祥源路過去,二十分鐘就能到,你最好不要叫醒他!”
舒景容忿忿的掛了電話,拿上正在充電的手機,一陣風似的下了樓上了車。
她剛喝了酒,酒味飄散在車廂裡,看着後視鏡裡的女人一張哀怨的臉,她猛然清醒。這還是舒景容嗎?這分明是一個怨婦。
她現在這副模樣去找韓澤越,且不說酒駕萬一被抓到要進局子,只說她這樣狼狽的衝到韓澤越面前,萬一事實不如安倩所說,韓澤越對她該有多失望。
舒景容調整了情緒,對着鏡子補了些淡妝,之後打電話叫代駕。
寂靜的夜,xx小區,安倩倚着窗戶打電話,聲音陰冷:“祥源路到我這裡,追一輛紅色的車,車主是個女人,車牌是……”她側過身去,聲音模糊不清:“她喝過酒,責任不在你,機靈點兒,見機行事。”
掛了電話轉過身來,大牀上,除了熟睡的孩子,再無別人。
五分鐘後,手機響起。
“姐,那車不是女人在開,你會不會記錯了車牌?”
安倩捏着手機眉頭緊皺:“看清楚了嗎?”
“嗯,跟你報給我的那車牌是一樣的,我還拍了照!”
緊接着一聲響,打車微信,照片裡的車的確就是舒景容的,只是駕駛位換了人。
“算了,你回去吧。”
“那我那錢……”
“不會少你!”
這邊掛了電話,屏幕上顯示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七分鐘。
她躊躇片刻,開了鎖,撥了電話出去。
窗玻璃上映着她的臉,五官精緻。這張臉比起舒景容,並不遜色。當初她和韓澤越結婚,媒體也在報道她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劉護士,打擾了,能讓韓總接一下嗎?”
“越。”鏡子裡的女人微笑着,聲音親和而溫軟:“下午瑞瑞過去,把你手機裝我包裡了。”
“我知道。”韓澤越的聲音沒什麼起伏:“孫遠查過定位了,先放着吧,明天一早再帶過來。”
“我剛看了看,舒小姐下午就來過電話,怕是有事找你。要不,我給你送過去?”
“不用,我去拿。”舒景容很少會給他打電話,尤其還是白天的時候。
安倩收了電話,對着玻璃窗戶揚起嘴角。
舒景容到達安倩所住的小區,已經近凌晨了。
電梯上去,她壓抑着自己的心跳,擡手就要按門鈴。
門未關嚴,鬼使神差,她擡手輕輕的吹開,便見客廳不甚明亮的燈光下,一對男女靜靜相擁。
兩人側對着窗站着,舒景容輕易就分辨出來那是韓澤越的身影。
一股酸澀沖鼻而上,她緊緊的咬住牙關,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她緩緩的退出來,背抵在牆面上。
她有很多的疑問想要問清楚,但是這一刻,她突然沒有了問的勇氣。
如果韓澤越告訴她,他對她的確就如安倩所說,是求而不得。一旦求得,就拋諸腦後,她該怎麼辦?
車子緩緩的行駛着,代駕師傅透過後視鏡問她:“小姐,你還好嗎?”
舒景容擡起頭來,雙眼略紅:“還好,謝謝。”
“接下來送你去哪?”
“城西的……哦,城南的xx小區。”她這番模樣,不適合回家。
她望向窗外,凌晨時分,祥城的街道依然繁華。路過好幾間夜店,單從門口看,就覺得很是熱鬧的樣子。
要下車去喝一杯嗎?她現在身上還滿是酒氣,酒未必能解愁,只怕會更愁……
“小姐,這人生呢,不如意事有八九,就看你自己怎麼選擇和調整。”代駕師傅邊開車邊道:“你比如我,原本是在一家不錯的企業做基層管理,企業效益不好裁員,我被裁了,拿了幾萬塊的補償金,到了這個年紀,再做什麼都有點高不成低不就,找工作人家一看我年齡就各種推辭,那陣子可真像噩夢,天天就喝酒啊,和老婆吵架,罵孩子打孩子,原本平靜和睦的家被我弄得雞飛狗跳。”
舒景容知道他的好意,收了收心思問道:“那後來呢?”
“我有個好老婆。”代駕師傅笑了笑,那笑有些羞澀,卻很幸福:“我老婆溫吞性子,我和她吵,她就聽着,我和她鬧,她就讓着。唯有一點,我打罵孩子她絕不姑息。她每天上班站櫃檯站十幾個小時,回來還給我們洗衣做飯做家務,有天我忘了帶鑰匙去櫃檯找她,她正被一顧客劈頭蓋臉的訓。當時我這心裡啊……我的老婆,我吵我鬧可以,旁人可不行。”
“你和人打起來了?”舒景容好奇,代駕師傅笑:“差點兒,不過,我老婆說人生在世,就是會有這麼多的不如意,更何況,她作爲一個獨立的個體,能夠處理好眼前的一切。”
“我老婆真不是蓋的,她三言兩語就讓那顧客緩和了情緒,非但取消了投訴還增進了銷售量。”
“她一定是一個充滿正能量的人。”舒景容如是感嘆。
“可不是?雖然她能做得很好,可我還是不想讓她受那些委屈,所以我開了一家五金批發店,白天她幫我看着店,我出去跑工地,晚上再出來做做代駕賺點外塊。”代駕師傅笑得靦腆:“日子,都是人過出來的。”
代駕師傅的這個故事,對於舒景容目前遇到的事,沒有多大的幫助和勸慰性,但她聽着聽着,暫時轉移了方纔看到那一幕時的注意力,至少她沒有一個勁兒的鑽在那件事裡。
她需要好好的睡一覺,然後理性的思考對策。
回到公寓,舒景容給舒夢發了條信息,說晚上留在藍心那裡過夜。舒夢照例沒有回她。
舒景容看了手機半晌,沒有短信沒有電話,韓澤越每晚睡前都要和她煲電話粥的。不禁又慶幸,萬一他打電話過來,她要和他說些什麼?
餐桌上,花瓶裡的星星還在。衣櫥裡,他的衣物又添置了些。舒景容替他添置新衣服的時候,韓澤越就站在一邊,攬着她的腰跟連體嬰似的,他開玩笑的說,這裡是他的第二個窩。
舒景容指尖劃過那一排衣架,思及此,頓住了。
除了這第二個窩,他還有多少個窩呢?
她們在一起這麼長時間,她以爲對他很瞭解,而事實卻是,她連他有多少套房產都不知道。還有他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