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兒。”舒雁容坐在牀沿,眼睛還有些紅:“你嚇死我了。”
舒景容虛弱的笑,打量着四周。這裡是醫院,她又發病了嗎?她怎麼有種夢境和現實互相串着的感覺呢?
“我怎麼了?”舒景容下意識的問。
“你又發病了,醒過來就好,醒過來就好了。”舒雁容抱着她:“醫生說,你最近的發病頻率有點高,記得要保持情緒平穩。我跟媽商量了一下,我們覺得你辭了工作在家休養個半年比較好,你自己覺得呢?”
舒景容大腦還有些混亂,還來不及做出反應,舒雁容道:“你也覺得這樣比較好對不對?我跟小璐也商量過了,她也贊成你暫時休息。你放心,你入股的那些,我沒讓她拿回來,就先放着,當是你在投資。”
舒雁容外表看上去柔弱,骨子裡和舒夢一樣要強。她做的決定,舒景容一時半會兒不太好反駁。
舒雁容回去整理些日常用品,病房裡一時安靜下來。舒景容靠着牀頭坐了,思索着夢裡的情景。
Wшw ●TTκan ●c ○
她隱約記得,夢裡有人和她說了好些話,他說韓澤越之前對她,都是在報復她,報復舒家,他沒有愛過她,他說舒夢害死了韓媽媽。
舒景容一手壓着心臟,一面強迫自己深呼吸,這個夢境這樣殘忍,她單單想起都要發病,好在這只是夢境,對,這只是夢境。
她不斷的自我催眠,一夜都沒能入睡。
韓澤越坐在偌大的別墅客廳裡,心裡空蕩蕩的。窗外夜風很大,翠竹沙沙作響,他如老僧入定一般,靜靜的坐着。
張亞東帶了好酒過來,在門外按了好幾聲鈴,沒有人應門。管家這兩天請假,如果他沒猜錯,整座偌大的別墅,只有韓澤越一個人在家。
他才和舒景容發生過什麼事,兩敗俱傷生無可戀的模樣,張亞東免不得要擔心他獨自一人在家會不會做出什麼蠢事來。
他又按門鈴又給他打電話,連着撥了數通,韓澤越才緩緩回神,接了電話。
“亞東,什麼事?”他聲音十分冷靜,冷靜到近乎…空洞。
“開開門。”張亞東又按了門鈴。
韓澤越回眸透過落地窗往外看了一眼:“我沒事,你回去吧。”
“我帶了酒,珍藏很久的。”
“我真的沒事。”
“你開門!”張亞東語氣重了些,這幾個兄弟裡面,韓澤越最爲冷靜睿智,有大局觀,他們願意跟着他,也是因爲他有着這樣的人格魅力。但現在他的聲音聽上去冷靜自持,心裡不定亂成了什麼樣,他還記得他在紫光的電梯裡,面色蒼白,雙脣青紫。
韓澤越最終去開門,張亞東將帶來的餐盒放在桌上,熟門熟路的拿了碗筷和酒杯。韓澤越一個人在客廳裡呆坐,一定還沒來得及吃任何的東西。
給彼此倒了酒,張亞東跟他碰了碰杯:“方便說說嗎?”
“說什麼?”韓澤越微微傾身端了酒杯,仰脖一飲而盡,紅酒綿長,但也不是他這樣的喝法。
張亞東皺了皺眉,不肯替他倒第二杯。
“有些事情,壓在心底壓得越深,自傷也會傷得越深。”張亞東道:“兄弟的意義,就在於苦悶的時候互相安慰。”
韓澤越沉默着:“苦悶的人是你。”
張亞東道:“算是我又如何?今天我給小慈打電話了。”
韓澤越默默聽着,張亞東道:“她還是不肯原諒我,你說,女人的恨意怎麼可以這麼深,一年兩年不能忘,十年八年也不能忘。”
韓澤越自己倒了酒,第二杯一飲而盡。
張亞東轉向他:“實話說,如果還有退路,最好不要讓女人恨你。她們的恨意,着實恐怖。到頭來,你必定後悔莫及。”
“恨……”韓澤越笑了笑,第三杯酒一飲而盡。
舒雁容夜裡再過來時,舒景容還沒睡,她直勾勾的望着前方,雙眼無神。
不斷的自我催眠之後,她也一度相信了那些都是夢,一個殘忍的夢而已。可舒雁容走後不久,黃詩安來了病房。
他將當年韓母在局長太太宴會上被人羞辱的照片給她看,將當時發生過的事一件件赤、裸裸的在她面前描述了一遍。他說:“你媽害死了我姐,你如果真的愛韓澤越,就不要置他於不孝之地!”
黃詩安的言語和照片的衝擊,匯同之前刑耀天和韓澤越的話一股腦兒進入腦海,她咬着嘴脣,一味的搖頭,她不信,黃詩安恨她,甚至還派了人來狙殺她,他要製造一些東西,輕而易舉。
舒雁容將東西放好,靠近牀邊時被舒景容抓了衣襟:“姐……”
她語氣孱弱而無助。
“怎麼了?不舒服?”舒雁容立即握住她的手,觸手冰涼。舒雁容嘆了口氣,原本想質問她這次發病是不是和韓澤越有關,可到底不忍心。
舒景容搖頭:“姐,我……我想問問,當年媽發現爸出軌的事後,做了什麼?”舒夢性格十分好強,眼裡容不得半粒沙子,她會做出些什麼來,也在情理之中。可她不能相信黃詩安,她能相信的人,只有舒雁容。
“怎麼突然問起這件事?”舒雁容擰着眉頭,她的發病果然並非無緣無故:“韓澤越跟你說什麼了?”
“姐……”
“我知道你去了紫光風投,我問過總部秘書室,韓澤越下午去了紫光。你們見面了?”
舒景容點頭,舒雁容道:“你們……”
“我們沒什麼。只是他突然說起,之前和我在一起,是爲了報復我……他爲什麼報復我?是不是媽當年做過什麼?”
舒雁容眉頭越發皺緊了些:“他怎麼不說他媽當年做過什麼?爸和媽還沒離婚,我們一家人還住在一起,他媽當年對媽做的那些……”
舒雁容沒有否認,也就是說,舒夢當年真的對韓母做過什麼。舒景容抽回手來:“姐,我有點累了。”
舒景容閉着雙眼,卻了無睡意。腦海思緒波濤洶涌,
解文淵出軌黃詩瀾,舒夢羞辱黃詩瀾致其自盡,韓澤越爲報母仇,任她接近,待她深刻愛上迅速抽身,讓她痛不欲生……
可是邏輯不通,一點都不通!如果韓澤越沒有愛過她,爲什麼會在霜雪冰雹天裡趕來救她,會在泥石流的夜晚出現在她的面前,會在黃詩安派來殺她的人面前,將槍往自己身上引?
他是愛她的!他是愛她的!
韓澤越現在忘了她,可當他有一天想起,他愛上了仇人之女,他該如何自處?黃詩安說得對,如果她真的愛他,就不該置他於不孝!
可是她放不下,她這一生,只愛他一個人,讓她怎麼放手?
護士來查房,看見呼吸急促的舒景容,聲音不自覺提高了些:“你現在的情況,很不樂觀。醫生說你要保持情緒平穩,有什麼事比命還重要?”
有什麼事比命運重要?單單一個韓澤越就比命重要!但如果沒有命,她就連想和他呼吸一樣的空氣都做不到。
舒景容在醫院裡呆了兩三週纔出院,醫生把她的情況詳細反覆的說給她聽了,一再叮囑她一定要保持心態平和情緒穩定。
舒景容十分配合的一一應下,和舒雁容回了舒宅。如舒雁容所說,她替她辭掉了工作,甚至還安排她出國調養,舒景容沒有答應。
出院後,舒景容的日子過得很單純,每天陪外公下棋,陪外公散步。像她剛回到祥城的狀態。
日子不緊不慢的過着,帆船大賽意雋果然中了標。薛元珩特別高興,這意味着意雋在祥城嶄露頭角。
薛元珩在祥城酒店訂了包間,要犒賞三軍,這樣的喜事,舒景容自然也受邀前往。
意雋一衆員工都已到位,在宴席開始之前,到了一位不速之客。刑耀雯自帶主角光環施施然前來,一身香檳色的禮服裙襯得她身姿綽約。
“我在這裡有個活動,聽說你們在這裡慶祝,就不請自來了。大家不會介意吧?”刑耀雯是當紅的模特,她願意賞光,是意雋的榮幸,加上接下去刑耀雯將和意雋合作,一時十分受歡迎。
陸小璐拉開身旁的椅子邀她入座,刑耀雯低眸對舒景容道:“舒小姐能否讓個位置?關於這次的合作,我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要向學長討教。”
舒景容緩緩起身:“可以。”她在鄒宇身旁坐下,毫無尷尬不平之色。
倒是陸小璐臉色不太好看,給舒景容夾了一筷菜道:“你前不久入院,得好好補補。”
舒景容朝她笑:“謝謝。”
這次出院後的舒景容,總感覺缺了點什麼?究竟缺了什麼?哪裡不一樣了她也說不上來。今天是慶祝的日子,陸小璐沒有去細思那些,朝大家舉了杯道:“首先,讓我們慶祝一下,本次帆船大賽中標!”
衆人酒杯相碰,喝了一杯,陸小璐道:“這次帆船大賽的點子,都是景容想的。雖然她身體不適,接下去的執行沒辦法和大家一起完成,但,她只要當軍師就好了呀。你們說是不是?”
衆人起鬨,都叫她軍師。薛元珩笑道:“軍師向來是最勞心勞力的,景容現在的身體狀況,你們日後在執行中遇到什麼問題,還是不要打擾她的好。”
“薛總這麼護着舒總……”
“噢~就怕會累着舒總哦~”
意雋的員工都是些九零後甚至九五後都出來了,這樣的話題這樣的場合最是熱鬧,愛起鬨,薛元珩臉色不變:“你們就鬧吧。”
舒景容也很淡定,淡淡的看着大家,臉上沒有尷尬之色,也沒有羞赧之意。
陸小璐打圓場:“薛總不護着你們嗎?綿綿,你上週項目案被盜,誰幫你討回的公道?江林,你前公司糾纏不休,誰給你處理善後的?還有廖程,前段時間和女朋友鬧分手無心工作,我氣得都要吐血了巴不得立馬開了你,是誰替你說好話?你們這羣沒良心的。”
衆人打量着舒景容的臉色,她笑了笑:“原來我不在的時候,你們發生了這麼多事。”
轉移了話題,化解了小小的尷尬。
幾人又七嘴八舌的鬧騰開了,舒景容握着果汁,微微靠着,和陸小璐低聲說話,那邊薛元珩叫了服務員過來,替她換了杯熱橙汁。
刑耀雯有點被冷落,徑自端了酒杯道:“上次舒小姐幫我到老街買面線,不幸被人綁架,我很抱歉,這一杯敬舒小姐,當賠罪。”
舒景容面色一變,那段記憶於她太過殘忍,之前她將重點放在薛元珩的傷勢上,之後又放在韓澤越身上,那段記憶被她壓得很好,但並不是不存在也不可能失憶忘記,如今被人再度提起,身子便微微一震。
薛元珩臉色陰沉正要開口,那邊舒景容已經調整好了情緒,端了果汁。
刑耀雯將和意雋合作,又是以這樣的理由敬酒,在座大多數不明真相,若是薛元珩和她掐起來,對誰都不利。
“舒小姐是不肯原諒我?”刑耀雯讓廖程倒酒,廖程看着陸小璐,不敢動手。
“這無關乎原不原諒的問題。”舒景容放下橙汁:“刑小姐是我們的合作對象,當時我正巧有空,爲刑小姐跑一趟也沒什麼。再者,那件事和刑小姐也無關不是麼?涉案的相關人員都已受到處罰,刑小姐還好端端的。所以,也就不存在原不原諒之說了。”
不等刑耀雯說話,舒景容起身道:“我去個洗手間。”
裡面太悶,刑耀雯想鬧哪出她不想奉陪。走到一扇窗前,推開窗呼了幾口新鮮空氣,才覺得好受了許多。
“我送你回去。”薛元珩也跟了出來,舒景容笑笑:“不用,我沒事。今天是犒賞三軍的日子,你這個老大走了可不好。”
“景容,刑小姐……”薛元珩想說什麼,舒景容淺笑着打斷他:“我沒放在心上,你進去吧。”
薛元珩遲疑着進去,舒景容轉過身面窗站着,腦子有點空。
胡思亂想間,就聽說話聲傳來:“老大,你還好嗎?世貿這幫人,交給亞東去應付就好了,這段時間一應酬你就喝得酩酊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