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景容被踢了好幾腳,身上的每處肌膚都在叫囂着疼痛。她咬着脣,沒有開口,連哼都沒哼一聲。她聽着車窗外的聲音,但除了車聲,其餘的什麼都聽不見。
聲音漸漸弱下去,偶爾能聽見一兩聲車聲,顯然已經遠離了市區。
她嘴脣泛白,身上挨的那幾處只怕也已青紫。她覺得全身都不舒服,車子顛得難受,心臟緊收着。
她緊緊咬住牙關,逼迫自己鎮定下來。
她的大腦在思索,如果是黃詩安那邊的人,他們會怎麼對她?他連自己的外甥韓澤越都敢下殺手,那麼對於她這個毫無血緣關係的人呢?
越想越覺得害怕。但她又不能表現出懼意來,人一旦恐懼,就會失去判斷。
她方纔手機撥出去,一定有聯繫上其他人。今天下午最近聯繫的人是薛元珩,他很聰明,聽到電話之後一定會聯想,會想辦法來救她。
她只要撐到他們來救她的那刻就好!
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子終於停下來,她被揪着下了車。這一路的顛簸,讓她胃也不住翻騰,甫一下車就彎腰吐了起來。
吐了一陣又被人拉起來拽着走,腳底下踉踉蹌蹌,十分不平。方纔說話的男人指揮人將她的矇眼布扯掉:“天都黑了,不怕她跑。”
舒景容臉色慘白着,觸目是一片黑色。
這裡是郊區,她從沒來過的地方,他們沿着一條小溪在往前走,回頭看,載她們來的車子已經開走了。僅憑着他們手機電筒的光亮照着前行。
舒景容再次開口:“幾位大哥,黃先生給了你們多少錢?”
他們不是爲她的錢來的,想必收了不少黃詩安的錢,才肯爲他賣命。
沒有人迴應。
舒景容不氣餒,喘着氣道:“黃先生給你們的錢,我往上翻倍給你們。只求放了我。”
走在她身側的男人斜睨着她,舒景容忙道:“你們別以爲我拿不出那麼多錢。”她呼吸急促,眼前有點花,卻還是堅持着說服對方:“我是申華的二小姐,我有申華25%的股份。”至於確切的佔比是多少,她沒去了解過,但瞎扳她還是會的,“除此之外,我還是啓思集團董事長韓澤越的前妻,我年初籤的離婚協議上寫得很清楚,他身家的一半都將歸我所有,任我支配。”
“你們可以去查。”舒景容走不動了,被男人推着往前跌了幾步,她彎着腰大口喘氣:“我有先天性心臟病,不能受劇烈的刺激。幾位大哥也不想鬧出人命吧?”
舒景容說再多都像在唱獨角戲,沒有任何人迴應她。
她說完了想說的,住了口,以保存體力。
沿着小溪往前大約三四百米,終於看到了亮光。一幢三層高的小洋房,房子陽臺的燈照得很遠。
他們推着她過了一座小橋,往房子走。趁着拐彎的功夫回頭看,那座小橋被收起。
也就是說,就算她呆會兒僥倖能逃出這幢房子,只怕也會止步於這條不算太窄的溪。
小洋房統共三層,一排臺階上去,打開大門,往裡還有一小片花園。花園裡還種着月季,月季開得正好,花園穿過去就是入戶門,入戶門進去是一個不小的廳。
廳裡沒有人,燈開着,餐桌上擺着晚餐和紅酒。
舒景容被扔到旁邊的一間房間後上了鎖,幾人去了餐桌旁。
他們不爲錢,也不打算拿她換贖金,現在也不急於動她。她猜不透他們的意圖。
隱約能聽見杯盤相撞的聲音,他們似乎不太愛說話,一路上不曾聽見說話聲,餐桌上也沒有說話聲。
她打量着房間,還好,沒把她綁起來。在房間之內,她的行動是自由的。
房間就是普通的一間臥室,單從房間看,沒有任何的線索,她也無從推斷幕後的人。但她幾乎可以肯定,除了黃詩安之外,沒有人會把她綁來這裡。
只是,綁她來要做什麼?殺了?應該還不至於這樣,那是要把她綁着,引韓澤越過來?讓他答應黃詩安的什麼條件?
韓澤越已經失憶了,他根本不記得她,他不會來救她,更不可能爲了她答應黃詩安的什麼條件!
除了寄希望於警方,她似乎別無他法。
她察看着傷口,臉頰被拍了兩掌,此刻摸上去,感覺腫了不少。身上被踢的地方,稍一碰觸就疼,掀開衣角看,都是青紫。
對方下手很重!等他們吃完飯,會有什麼等着她?
項嘉樹和薛元珩匯合,警方還在忙碌和排查。各個路口的監控都打開了,明明一直追蹤着那輛車,到最後卻不見了車的影子。
“這一看就是慣犯。”負責辦案的林警官說:“你們想想看,平時受害者有沒有和人結過怨?”
項嘉樹提供了安甜的口供。
安甜怕最後事情鬧得太大,黃憶齡又不肯聽她的勸就此作罷,最後還是跟項嘉樹提到了黃憶齡。
“這個黃憶齡是什麼人?”林警官問。
項嘉樹也不是特別清楚,林警官吩咐了人去查。
一個小時後有人來報:“黃憶齡是黃詩安的養女,三天前去了墨西哥旅遊,剛剛聯繫上她,說她並不知情。”
“這黃詩安最近很活躍,走,找他去!”林警官帶着人離開,項嘉樹和薛元珩面面相覷。
薛元珩十分着急,距離舒景容被抓走已經過去了四五個小時,天已經黑了,她一個弱女子,還有心臟病……
項嘉樹又打了好幾個電話,每個電話的回信都是暫時沒有消息。
這幾個人一輛車連同舒景容,都跟憑空消失了似的。
孫遠這邊,刑耀天來了消息:“找到那輛車了,往桓山方向去了。”
穆樂蘭立即通知了薛元珩,孫遠、喬勁、項嘉樹一起往桓山方向去。
倫敦市中心,某高級酒店套房內,男人拄着柺杖面窗而立。整個繁華的都市都被踩在腳底,他卻沒有半點欣賞的心情。
他以爲離開祥城,離開那片有她氣息的土地,他的心裡會好受一些。事實證明,並非如此。
和九年前一樣,他選擇了躲到遠處,心卻無時無刻不記掛着。即便他一再強迫自己放下,最終也還是放不下。
倫敦的天氣,時常瀰漫着雨霧。他來這裡已經三天了,還沒有一個晴天。
張亞東敲門進來,他捧着筆記本,將顯示屏調轉向他:“走勢大好,可以收網了。”
韓澤越指尖在柺杖上輕輕叩了叩:“嗯。”
張亞東指尖飛快的運作,之後按了enter鍵:“搞定了!晚上會見喬治先生,一定十分有趣。”
“嗯。”韓澤越看不出喜怒,仍舊維持着那個姿勢,維持着那個語調。
張亞東覺得有些不太正常,但韓澤越向來如此,情緒不太容易表露。他沒當回事,倒了兩杯酒走到窗邊,遞給他一杯,自己端了一杯,與他輕碰了一下:“慶祝一下。”
韓澤越啜了一口,繼續看着窗外。
張亞東察覺到他情緒不太高,笑着提議道:“不然,我們去外面喝一杯?比較有氣氛。”
“你去吧。我有點累。”擱了酒杯,男人擡手揉了揉太陽穴。“今天眼皮一直跳,有句話怎麼說來着?左眼跳什麼,右眼跳什麼?”
“那個不可信。”張亞東道:“說是說左眼跳災右眼跳財。我們這一個項目,就能淨賺三十個億,不管是左眼跳還是右眼跳,一定都是跳財的。”
韓澤越總覺得隱隱不安,扯了扯嘴角道:“什麼都是你說的。”
他扯鬆了領帶:“今天總覺得心裡悶悶的。”
“天氣原因。倫敦的氣候實在不敢恭維。壓抑得讓人難受。”張亞東退出去:“你休息一下,晚上和喬治見面,又要花費不少精力。”
張亞東回到自己房間,看到孫遠來的信息,登時眉頭一跳,看來韓澤越的眼皮跳真的有原因。
孫遠問他情況怎麼樣?如果事情結束了就早一點回去。
張亞東問他情況如何?
孫遠說正在趕往那邊,目前情況不明。
張亞東說晚上籤完合約,明天一早就回去。
孫遠那邊沒再回消息。
張亞東眉心緊擰,晚上要和喬治談,這件事,就算他們馬上趕回去,也來不及,索性就先壓下來吧。
舒景容彷彿被凌遲,外面杯盤碰撞的聲音漸歇,有人往房間這邊走來,沉重的腳步聲像踩在她心上一般。
門被推開,來人仍然戴着口罩,指着牀的位置,冷聲道:“上去!”
聲音和身形來看,和方纔說話的那個並不一樣。
“你要幹什麼?”舒景容掃了一眼牀,往牆角邊縮了縮。
“讓你上去就上去,那麼多廢話!”男人幾步跨過來,將她拎起往牀上扔,另外幾個男人魚貫而入,其中一人手裡還拿着相機。
舒景容感覺到害怕,渾身止不住打顫。她一直不清楚他們的意圖,此刻看來,再明顯不過。
她掙扎着爬下牀,往門口闖,門口站着瘦高個的男人,手臂一伸一擋,將她掃了回來。
另一人拉住她的雙手,將矇眼布再次遮在她眼睛上。
她什麼都看不見,卻能感覺到有人在靠近,她被人攔腰抱起,再次丟到了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