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放慢了速度,韓澤越自後視鏡看過去,便見一道纖細的身影沐浴在星星點點的陽光下。他心驀地一震,緊掐着手心不讓自己的情緒外漏出來。
看見車子放慢了速度,舒景容再次站起來,好奇的張望了一眼。
車窗緊閉着,玻璃是單向的,舒景容看不見裡面。裡面的男人卻能將她的一舉一動都盡收眼底。
他忍不住會跑出來看她,但大多時候只得側面或背影,像現在這樣能看見她正面的時候非常少。他近乎貪婪的看着她的容顏,離開他後,她似乎並沒有多麼難熬,也不見得消瘦,皮膚還十分有光澤。要不是她摸來了這裡,他簡直要以爲這個女人已然遺忘了他。
他的心情十分矛盾,既希望她遺忘他過她自己的生活,可一旦她真正的遺忘了他,他又心緊揪着的難受。
“先生?”司機不知是進是退。
韓澤越擡手揉着眉骨:“把她趕走。注意不要讓她再出現,否則報警!”他聲音略顯得幾分低啞。
舒景容看不清楚車窗裡的情景,但車子停下來了,她下意識的靠近,試圖詢問一下此人,關於韓澤越的信息。
離車子還有六七步遠,駕駛位車門被推開,四十多歲的司機師傅朝她大踏步走來。
舒景容揚起一抹笑迎上去:“你好,我想問問,你……”
“小姐,你儘快離開這裡!並且,以後都不要再來。”
舒景容有些懵,但很快就猜到了發佈命令的是誰。她繞過司機往前跑,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她想好了,如果裡面的人不是韓澤越,她道個歉也就是了。如果是呢,她不能錯過,這是多久以來纔有的一次機會。
車裡的男人沒有料到她的反應這麼快,只來得及將手裡握着一個縫製得怪異醜陋的布偶納入手心,低眸掃了一眼左腿,假肢看上去並不會露出破綻。
司機也沒料到她速度這麼快,懵了一下,立即追上來,打開車門:“小姐。”
舒景容並不看他,她已然見到了讓她日思夜想的男人。
比之前在醫院的時候,他又瘦了許多。她有近兩個月沒有見到他了,自從重逢之後,她還沒有和他分開不見這麼長時間。
她靜靜的打量着他的面容,他面無表情的面容,已經忘了方纔的緊張,她想,失憶後的韓澤越應該會被她這麼冒然的靠近給嚇到,她一面打量他一面表達歉意:“抱歉,我不是有意這樣冒犯。我……我見不到你,孫遠他們都不讓我見你。”
他的臉色漸漸冷下來,舒景容忙道:“你別生氣,我馬上就走。馬上!”
話雖如此,她動作卻異常緩慢,簡直跟螞蟻在爬的速度,一點點往外挪。
她臉始終是朝着他的,帶着笑意:“我叫舒景容,韓先生還記得吧。”
“李成!”
舒景容終於聽見他的聲音,卻是喊的司機的名字,司機一直保持着打開後車門的動作,聞言動了動:“舒小姐,我們先生趕時間。”
舒景容訕訕的笑了笑:“好,我馬上走。”
她速度稍稍快了些,終於下了車,站到了路邊。
她朝車裡的男人揮手,看不見對方有沒有迴應。
能見到他,她已經很開心了。
後視鏡裡的女人一臉燦爛的笑容,正做着伸展運動,甚至還朝他揮了揮手,也不管他是不是看得見。這樣的她,和少女時期的舒景容十分接近,想起那時候她對他的糾纏方式,一絲笑意不禁爬上了嘴角。
司機略微呆怔,這是他第一次看韓澤越笑。到了公司,司機把孫遠拉到一邊:“先生今天笑了。”
孫遠也驚奇,但轉念一想,就想到了一種可能。“你們出來的時候見到誰了?”
“舒小姐。”
“那就是了。”孫遠看向韓澤越辦公室,眉頭微微皺起,他還是想不通,韓澤越明明那麼在乎舒景容,爲什麼一定要把她推到千里之外?
舒景容在收集帆船賽事的相關資料,每天忙忙碌碌。但晨練已經成了她的習慣。
每天和薛元珩一起出門,他在公園跑圈的時候,她就去別墅守株待兔,不是每次都能有那天的好運氣,韓澤越大約知道她在家門口守着,作息十分不規律,大多時候她等他等一早上都快遲到了還看不到人,連車都看不到。
舒景容並不氣餒,她漸漸的把目光投向了名叫李成的司機大叔。如果說穆樂蘭能夠掌握到韓澤越在公司的行程,那麼李成就能掌握到他不在公司的所有信息。
有天舒景容出去見一個客戶,看到李成正和她之前在橙子時的一位客戶打招呼,兩人想是認識,舒景容見完客戶,立即就側面打聽了李成的相關情況。
原來李成的女兒和那位客戶的兒子是同班同學,兩人曾經在開家長會的時候見過,見了面打聲招呼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好巧不巧,竟和舒紫君同校,下半年就要上畢業班了。
舒景容和舒雁容打了招呼,說她近段時間得了空閒,可以每天幫忙把舒紫君接回家。她去學校,總能有一兩次遇見李成吧。
還真就讓她遇見了。期末考這天,李成早早的到了校門口,他騎一輛電動車,眼看着要下雨,他接了女兒出來,在學校門口的商店裡躲雨。
舒景容說有東西要買,帶着舒紫君也進了商店。
舒景容跟李成打了個招呼,從孩子入手,消除了李成的芥蒂。雨一時半會兒不會停,舒景容提議帶孩子到旁邊的咖啡廳坐坐,吃點東西。
舒紫君已經和小學姐打成一片,李成不好拒絕。
她請孩子吃東西,李成不好再拒她於千里,又思及那天自家老闆臉上難得一見的笑意,想着韓澤越和這個女人之間,也許是有些關聯的,李成打開了話題:“舒小姐認識韓總?”
舒景容點頭:“之前關係還不錯。”她沒有誇大,他們領了證,也有夫妻之實,甚至有了孩子。
“後來是……”李成試探的問。
舒景容攤攤手聳聳肩:“你看到了,鬧彆扭了。”
只是鬧彆扭,而不是韓澤越忘了她。舒景容一度這麼安慰自己,他只是和她鬧鬧彆扭,等以後緩過神來了,就會走向她的。
李成點頭,也沒敢說太多。畢竟韓澤越的別墅裡,還住着安倩一家。老闆的私事,他不好過問。
舒景容也沒有太急進,雨停了,告別李成父女,接舒紫君回了家。
舒景容一心想要接近李成,對他家的狀況也就更爲了解了些。李成妻子也有心臟病,生完女兒李秋菡後,身體一直不太好,李成的家庭壓力還蠻大的,他一直感念於韓澤越給他這個機會,每天都兢兢業業的工作。
舒景容對李成的妻子何秀盈多了幾分關注,畢竟敢於冒着生命危險去生孩子的女人,都是無私而偉大的。何秀盈身體的原因,沒有出去工作,在家門口開了家書店,舒景容成了那裡的常客。
有一次何秀盈發病,舒景容爲她進行急救,李成對舒景容的感激多了幾分,特地請她吃飯,要謝她的救命之恩。
李成敬酒,何秀盈以茶代酒,舒景容多喝了兩杯,隱有醉意:“其實,我每天到書店去,是有目的的。”
李成略感驚訝:“是爲了韓總?”
舒景容點頭,坦白道:“我和他之間出了點問題,他把很多事都忘了,連我也不記得了。也許是對我不熟悉,或者其他原因,他不太想見到我。”
舒景容端着一杯酒,緩緩的傾着酒杯,裡面的酒一忽兒高一忽兒低:“上次還讓你趕我來着。”她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我想他,想見他……”
“所以你每天都到別墅外面守株待兔?”
“是,可惜那隻兔再也沒有等到過。”舒景容再次苦笑。
何秀盈握了握她的手,舒景容藉着醉意道:“我只想看看他,遠遠的看着也好。”她轉向李成:“李大哥,你能幫幫我嗎?”
何秀盈看向李成,低聲道:“你不是替他開車嘛,你去哪裡,幾時到達,跟小舒說一聲就行。”
“我保證不會打擾他,你放心!”舒景容喝多了,眼睛泛着紅,可憐兮兮的模樣。
李成在何秀盈的勸導和舒景容的央求下答應下來,舒景容開心得又唱又跳,穆樂蘭那裡被堵了,李成這裡疏通了,又能看一看那個男人,只要一想到,她的心就雀躍着,彷彿要飛上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