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澤越到達項嘉樹公寓樓下,孫遠的電話就追了過來:“老大,記者發佈會已經準備就緒……”
“讓喬勁代爲主持!”韓澤越下車上樓,按響門鈴。
舒景容還在沉睡,他只能看見她沉睡的樣子。
“到底怎麼回事?”他問項嘉樹。
項嘉樹將兩人的對話複述給他聽:“我還沒找精神科醫生問情況。”
“醫生說可能有抑鬱傾向,讓小心開導。”他擰着眉,並沒有說有什麼選擇性失憶,如果她記得大學時候的事,那是不是也還記得他們的從前?他矛盾着,希望她記得從前記得他,又怕她記得那段撕心裂肺的痛。
“我找醫生給她做個全面檢查吧。”項嘉樹下決定,韓澤越站在牀沿看她的睡顏,沒有作聲。
那邊記者招待會如火如荼的進行,啓思金融、啓思廣告、紫光風投、景澤醫院重組之後成立了啓思集團,而嘉譽實業的股份被瓜分,其中,以啓思集團和恆加利佔大頭。
消息一出,各界譁然。喬勁代表韓澤越出席,在發佈會上鄭重宣佈,將重新經營原申華的所有業務,並且保留申華的名號,歸爲啓思集團下屬分公司,總經理由原申華總經理舒雁容擔任。
兜兜轉轉,申華又重獲了自由。
舒雁容約了沈逸見面,外界傳,沈逸最不喜歡多管閒事,嘉譽這次的內亂,他竟然摻了一腳,她不是傻子,他這段時間似遠似近若即若離卻始終出現在她的周圍,她有必要正式的去見他一次。
約在海邊的一家餐廳,舒雁容穿了件玫紅色的連衣裙,外面套了件同色系的大衣,搭了雙十公分高的高跟靴,獨自開車前往。
沈逸已經到了,坐在窗邊喝酒,人和窗外的夜景相得益彰,不得不說,四公子的名頭不是白得的。
舒雁容深吸口氣靠近,沈逸紳士的相迎,替她拉開椅子,請她入座。
“吃點什麼?”沈逸的口吻自然親暱,沒有客套的寒暄。
舒雁容接過菜單,動作利落的點了幾道,之後還回去,雙手擱在桌面上,身子前傾,一副開始說事的模樣。
沈逸淺笑了一下:“性子還是這麼急。”
舒雁容皺了皺眉,沈逸提醒她:“九年前在香港四季酒店……”
舒雁容臉上飛起兩道紅霞,她低了目光,很快整理好情緒擡起頭來:“沈先生真會說笑。”
“女人偶爾狡辯,男人會當情趣,如果一直如此,可就將男人當傻子了。”
“你到底想怎麼樣?”舒雁容的準備到他這裡一概用不上,沈逸顯然已經調查過她,也確認了所有的事,但他始終按兵不動,不,說按兵不動似乎也不對,他一直都有做一些事,只是始終未離她太近,未給她壓迫感,正因如此,她更不清楚他的意圖。
“菜上來了,先吃。”沈逸替她佈菜,舒雁容性子急,但在沈逸這裡卻什麼都做不了,自始至終,他佔據着主導。
一餐飯吃下來,兩人基本沒什麼交流,到了最後,沈逸端着酒杯道:“君君需要父親。”他看着她的眼睛,在她即將開口的時候又加了一句:“當然,這個父親不是誰都能做得了的。舒雁容,我們在一起吧。”
舒雁容呆怔住了,沈逸嘴角含笑,映着窗外的海景和燈塔,彷彿冬夜裡的一道暖陽。
項嘉樹帶舒景容去看了精神科醫生,醫生說她受了刺激,會本能的想要去逃避一些事情,這是一個正常的過程,家人要做好陪伴和引導。
從醫院出來,兩人並肩走在大街上。新曆新年已經過了,再過十天就到了小年,街上開始洋溢着新年的氣氛。
舒景容安靜的走路,她穿着厚厚的棉褲和棉靴,看上去卻依然瘦削。
她擡手擋住陽光,自指縫裡看漏下的光,對項嘉樹道:“我很久沒回家了,過年要回家一趟,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當初兩人在大學裡交往,項嘉樹也提過和她一起回家的話,每每被拒絕,此刻她卻忽然說了邀請,項嘉樹低低的嘆了一聲,她在急於找一個人去填充那塊受傷的地方。可他,有不答應的理由嗎?
舒景容流產後,項嘉樹盡心竭力的照顧她,不讓碰冷水,不讓外出,即便在家裡也讓她戴帽子。舒景容時常覺得冷,也不排斥。
在公寓呆了兩週之後,終於到了小年這天。按照原計劃,舒景容和項嘉樹一起回舒宅。
舒夢已經出院了,看上去精神不錯,舒雁容氣色也不錯,臉頰紅潤,她沒看到沈信,據說是去了加拿大看沈叔。家裡倒還有一位不速之客,舒景容看見他,略微打量了兩眼。
“怎麼?不認得我了?”沈逸朝她笑,露出溫柔和煦的神情。
舒景容的情況,項嘉樹大致和舒夢舒雁容說了,只說她身體不適合懷孕,經過和她商量,他們把孩子拿掉了。
舒雁容自然知道孩子對舒景容意味着什麼,對於她現在的精神狀況有擔憂但也能理解。
項嘉樹對於沈逸會出現在這裡也略感驚訝,但很快就釋然了,也就能理解上次嘉譽的內亂,恆加利爲什麼會插一手。
舒夢和舒景容的關係不算太好,她對項嘉樹倒顯得依賴,舒雁容看着這兩人,生出一股感慨來。項嘉樹對舒景容的心,大家都看在眼裡,只是以他的家世,會娶一個一輩子都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嗎?
舒景容在舒宅過的年,整個大年期間,舒紫君受了舒雁容的囑託陪伴着她。舒景容的精神狀態漸漸有所好轉,也時不時會有一些笑容。
大年夜,舒景容陪舒紫君放煙花,不辭辛苦開車去了海邊。
海邊很是熱鬧,放煙花的人挺多。舒景容擡頭望着滿天的絢爛,舒紫君喊她纔回神。
“小姨,我要放這個。”舒紫君拿着仙女棒:“小姨也一起來。”
兩人舉着仙女棒在沙灘上劃圈,劃出一道道的光圈裡,她看見不遠處有道模糊的身影。
她身子微微一僵,這個身影讓她下意識的害怕,想要抗拒。
對方並沒有走近,只遠遠的站在原地,他穿一件藏青色的羽絨衣,雙手插在口袋裡。他劉海略長,覆住了額頭,隔的距離有點遠,她看不清他的視線。
“小姨,那個人是誰呀?”舒紫君也順着她的視線看見了那個男人,舒景容皺着眉頭:“不知道。”
那個人她不認識,也沒有印象。可爲什麼她看見他,會下意識的害怕,會下意識的相逃?
她移開目光,手上的煙花已經燃盡。
舒紫君又拿了一些在手上玩兒,她擡起頭來,再去看那道藏青色的身影,那處已經沒有了人。
“新年快樂。”男人低沉的聲音傳來,舒景容嚇了一跳,手裡的煙花掉在沙地上,她彎腰去撿,對方比她快一步,韓澤越將煙花拾起遞到她手上,雙眸直直的打量着她。
一段時間不見,她似乎更瘦了。小月子期間,想來項嘉樹沒有好好照顧。
“新年快樂。“她微微皺眉,下意識擡起眸子:“我們認識嗎?”
韓澤越略怔,她的情況,他統統都知道,知道她精神狀態不好,也知道她的記憶還停留在大學時段,但卻不知道,她忘了他,選擇性的失憶,他被選中了,作爲從她記憶裡剔除的那個,他從她的記憶裡消失了。
他插在口袋裡的手緊了緊,沒有正面回答,轉向舒紫君:“煙花好看嗎?”
舒紫君點頭,韓澤越變魔術似的變出一大捧仙女棒:“你們好好玩兒。”
他背過身往人羣裡走,人羣熱鬧,唯他的背影孤單清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