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識你嗎?”韓澤越極不配合,只反問了這麼一句就掛了電話。
舒景容在門內忐忑不安,那邊,外公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囡囡,是誰呀?”
“賣保險的。外公,我們家不需要吧。”舒景容隨口編着,進屋去了。
韓澤越不配合,她只要阻隔他們見面就行了。
可她想得太簡單了,纔剛回到客廳,家裡的電話就響了。她還沒反應過來,家裡的阿姨離電話近,順手就接了起來。
“您好,舒宅。哪位?哦,紫光風投的張亞東,找老先生……您稍等!”
阿姨的聲音不小,外公顯然是聽見了,他回頭看了舒景容一眼,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別擔心,外公這把老骨頭,還能熬好一陣子。”轉向阿姨道:“去開門吧。”
阿姨愣了愣,看了看電話又看了看舒英楠,舒英楠催了句:“去呀。”
舒景容雙手絞着,她擔心的事,終於還是來了。
昨晚韓澤越離開酒店的時候,舒景容就猜到他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卻不料,他的動作如此之快。
阿姨引着張亞東和韓澤越過來,舒景容下意識往前跨了一步,以眼神警告,但後者連視線都未曾與她交匯,徑直越過他,朝舒英楠微鞠一躬:“久仰舒老先生大名,今日一見,果然風采緋然。”
韓澤越的尊敬,看上去不像做做樣子。
舒英楠擺了擺手:“我一把老骨頭了,哪裡來的風采?倒是韓先生你,聰慧過人,不只讓嘉譽起死回生,竟連華爾街聞名的紫光風投都出自你手,當真是後生可畏!”
韓澤越謙虛的應着“哪裡哪裡”便在先前舒景容坐過的地方落了座:“早就聽說舒老先生圍棋了得,如今看這棋局……連我這圍棋盲都能看出這棋局的高深……”
舒景容防備的打量着他,今天的韓澤越,和她任何一次見到的他都不同,他謙恭有禮,即便恭維的話,也聽得出七八分的真誠。如果沒有從商,去當演員,只怕影帝非他莫屬。
每個人都喜歡聽讚美的話,舒英楠即便再有智慧,也不除外。
“哪裡哪裡。不過這棋局到這裡可真是焦着住了,我和囡囡苦思了一個早上也沒有找到破解之法。”舒英楠聊到圍棋,戒備放鬆了許多,竟然和對手和顏悅色。
“囡囡?”韓澤越視線移向舒景容,舒英楠笑着引見:“哦,我的小外甥女舒景容。”
“舒小姐。”韓澤越裝模作樣的打招呼。
舒景容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能僵着臉應和,走一步看一步。
阿姨送了茶上來,舒英楠邀請兩人品茶,並不急於追問兩人的來意。
就着圍棋和茶,又談論了好一會兒功夫。舒英楠不急,韓澤越更沉得住氣。倒是舒景容越來越不耐煩,她不只擔心韓澤越會拿申華的事來刺激外公,也擔心他會無意中透露出他們已婚的消息。
一盞茶喝完,舒景容上前打斷幾人道:“外公,您該吃藥了。”一面讓阿姨準備藥,一面對韓張二人道:“兩位,我外公有點乏了,兩位請回吧。”
舒英楠難得與人聊得投楔,尤其是張亞東對圍棋的研究和了解,讓他如逢知己。
“我這外甥女啊,就跟她外婆在世時一般嘮叨。兩位不必理會,張先生方纔說……”看着又陷入到圍棋討論裡的兩人,舒景容無力的嘆了一聲。
張亞東說談論不如實幹,“這盤棋局,我斗膽來嘗試一下。”
外公是棋癡,琢磨了一上午都毫無頭緒的棋局,有了不錯的對手,這真是一大快事,兩人當即就投入到棋局裡去了。開始下棋之前,擔心韓澤越被冷落,還交代了一聲,讓舒景容代爲照顧。
舒景容想知道韓澤越究竟來幹什麼,索性用了不大不小的聲音道:“聽說韓先生天賦異稟,聰慧過人,我有一道近十年都解不開的數獨題,想請韓先生幫忙看看。”
“難爲舒小姐看得起,”舒景容將人請到了樓上。
除了她的房間,她不知道還能將人安置到哪裡。她擔心舒夢和舒雁容突然回來撞見他。
這顯然是一間閨房,牆紙還是粉紅色的。韓澤越打量了一番,目光停駐在她的臉上。少女時期的舒景容就像是一個公主,喜歡所有粉色的東西,像一朵粉嫩的花,熱情如火的綻放。是什麼,讓她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是被韓澤希拋棄麼?既然被拋棄,爲什麼到如今,仍對他念念不忘?
“韓先生有何貴幹?”前一刻還能斯文有禮,這一刻卻是冷如冰霜,她質問的語氣讓韓澤越面露不悅,“不是你請我上來的?”
舒景容一時語塞,她瞪着他:“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抱歉,韓某愚鈍,不知道舒小姐所指。”
“你來舒宅找外公,究竟想幹什麼?”她因着急怒而雙頰微紅。
韓澤越好整以瑕,雙手環胸,背抵着書桌道:“怎麼?你害怕?”
“外公最近身體不好……”
“昨晚你不是這麼說的。”
“你到底想怎樣?”
“給我生個孩子!”
“爲什麼這麼執着的要孩子?”
“我三十一了,到了要孩子的時候。你知道,除了你,別的女人我不行。”
“你可以找代孕,爲什麼一定要我?”
“因爲你,謀害過我一個孩子,由你來賠,不是天經地義的事?”
又是孩子!又是孩子!舒景容十分煩燥,她搓揉着頭髮,憤憤的看他:“除了孩子,別的事我都答應!”
昨晚的豪氣,在現實面前,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到底是害怕的,怕外公真有個三長兩短,怕舒夢和舒雁容知道她和韓澤越已婚,怕這個經歷過風雨飄搖的家,在面對申華的困境、親人的病痛、她的背叛之時,會分崩離析。
韓澤越搖頭:“除了孩子,別的,我都不缺!”
舒景容咬着脣在思考,韓澤越移步到她的書架前,滿滿一架的書——言情小說。有桐華、滄月、滕萍,還有瓊瑤和席慕容,可謂博覽羣書。
他靠在書架旁,等待她思考之後的答案。目光所及,是書桌的抽屜。最底下的抽屜沒有關緊,隱約能看見捲成卷軸的一樣東西,他微微彎下腰去,試圖拉開抽屜或者看得更清晰,就被舒景容急迫的扯開,她的憤怒之中暗藏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羞赧:“韓先生不知道未經主人同意,不得隨意翻別人的東西嗎?”
韓澤越沒有半分窺探了人隱私的自覺,站直了身子,以眼神示意她說出答案。
舒景容咬着嘴脣:“如果……懷上了,我生!”
不是人工受孕,而是懷上了,她就生。但這種機率有多低,她用兩年的實踐證明過。她懷着一絲僥倖,她懷不上。
韓澤越點頭,算是接受她最終的答案。之後擡腿要走,舒景容攔住了他:“申華的事,也該給個說法了。”
韓澤越看着她:“申華遇到一點問題,紫光握有的股份可以歸還,但需要商量對策。”
“什麼意思?你當初說三天之內就能解決,現在過去了近兩週……”
“商場之上,瞬息萬變。總有人力不能思考周全的地方。”
他是在示弱?舒景容觀察着他,韓澤越這樣的商場傳奇,也有他不能解決的問題?
“你已經答應我的條件,我沒必要騙你。今天過來,就是專程和舒老先生討論這件事。”許是得到了她肯定的答案,韓澤越此時的心情要比剛至舒宅時好上太多。
舒景容緊皺着眉頭,韓澤越的狡猾她已經見識過了,她該相信他嗎?可他說得對,他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除了孩子,他還能從她這裡得到什麼?應該不至於再如之前一般擺她一道。
“外公已經很久不管事了,申華一直由我媽和我姐在打理……”
“申華是舒老先生創立的,對於它的未來,他比誰都更有發言權。”韓澤越擡腕看錶:“棋該下完了。”
舒景容看他離去的背影,頗爲怔忡。她又一次輕而易舉的相信了他。這樣的糾纏,什麼時候才罷休?
書桌最底端的抽屜仍然沒有關緊,自韓澤越的角度,也只能看見是一卷畫,至於內容,未能看清。她略微鬆了口氣。
將書桌最底層的抽屜拉開,緩緩舒展,赫然就是他給她畫的肖像。這幅畫她一直保存着,韓澤越畫的,他自然也認得。倘若他看見她還留着這幅肖像,他會怎麼做?會以爲她還愛着她,會覺得兩人還能重新在一起?
不。舒景容搖了搖頭,關於韓澤越,她能做的,就是守着一顆心,不靠近,不打開。至於他,時隔九年,對她,也未必還有愛,未必還想愛着在一起。
舒景容到底還是擔着心,將畫重新收好,又上了鎖,確保萬無一失之後也下了樓。
樓下,張亞東和外公的棋局已經結束,以外公的慘敗告終。
韓澤越根本就是存心的。他存心帶張亞東過來,就爲了讓外公接受他們的拜訪。
三人去了書房,舒景容靠近書房仔細去聽,卻是什麼也聽不見。
舒家的房子有些年代了,以前建房子的時候特別注意了隔音效果,書房門是用黃楠木所制,將一切的聲響都隔絕在了門後。
韓澤越說申華遇到點問題,是不是如他所說,因着專利侵權案影響了股價,再加上新項目啓動不順利……除此之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