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到黃昏,師秋荷便醒了。
一轉身對上謝遠舟深沉的目光,發現他還光着身子。
想到自己與他竟真的有了那般親密的接觸,師秋荷仍覺得老臉發燙。
然而謝遠舟十分自然,伸出胳膊環住她的腰,低聲地道:“再睡一會兒。”
總要有醒來的時候。
“秋荷。無論今後發生什麼,你都要相信我。”
師秋荷想不到自己哪還有以後。
再醒來時已過了晚飯時間,師秋荷餓着肚子爬起來想吃飯。兩個人吃,擺着一大桌子菜,吃着吃着謝遠舟道:“我打算今天就去接鍾纖穠回來。”
微妙的稱呼讓師秋荷覺得有什麼東西在發生變化,她點了點頭,待吃完飯自己回了菡萏院,將自己關在屋子裡,拿出櫃子裡鎖着的三十六根竹簡,想再爲謝遠舟卜一卦。
之前……她確實是卜過的。
因爲結果令她吃驚不小,從此之後再也沒動過卜卦心思。
無論她占卜多少次,謝遠舟的下場都是解不開的死局,必定活不過三十。這怎麼可能?想來想去只與相府有關。不讓他娶鍾纖穠他偏娶,似乎從未將自己的話放在心上。
如今三十六根竹簡在手,師秋荷看着喵喵叫的雪團。輕輕摸了摸它的頭。
“雪團,這一次會是好結果嗎?”
將竹簡拆開擺成固定的圖案,剩幾根少幾根皆有說法。結果出來的那一剎那師秋荷簡直要崩潰,竟然還是與以前一模一樣。雪團跳過來尾巴掃過竹簡,師秋荷剛把它抓起來,卻見卦底發生了變化。
不再是一個死局。
可還是寧願信這個結果。將竹簡又鎖好,師秋荷抱着雪團歇下。半夜突然驚醒。
夢裡自己變成了江沉雪和謝遠舟郎情妾意,成爲了阻礙他和鍾纖穠感情的罪魁禍首。鍾纖穠大罵她是勾人的狐媚子,謝遠舟發現她的身份。將她架上火堆親手燒死。沖天火光間見到謝遠舟溫柔地攔住鍾纖穠的肩膀,好似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
可他們不適合啊!不能在一起!師秋荷大喊着,發現自己根本喊不出聲。醒來後雙目失神,又不確定自己是誰了。
是師秋荷?
可是師秋荷已經死了啊。
想到這。師秋荷或許知道了自己是死在誰的手上。忌憚她的人不多,鍾纖穠和相府勢力是最有可能的兇手。
即便真相水落石出又如何?她今生終究是快要死了。
初一要到了,謝朗雲又在那邊催,不是還有一粒毒藥麼,要她給鍾纖穠喂下,從此侯府夫人就是她了。
師秋荷哪裡想當什麼侯府夫人。她也根本不知道這兩粒毒藥是不同的。餵給鍾纖穠的那一粒,服之即死,不用挨那麼久。
這麼長時間都沒見到過謝遠舟,師秋荷也並未多想些什麼。想到他去接鍾纖穠,猜測他應當只是做做樣子。之前謝遠舟有話沒說完,依他的性子,鍾纖穠害他的孩子他能原諒,可若是背叛了他,便再無挽回他的可能。
應該是和司空璧舊情復燃了。丞相鍾禮表面上輔佐太子,實則看他所作所爲,背後得益者都是惠王司空璧。師秋荷在暗處看得透徹,朝局她不關心,以前的她只不過是關心與謝遠舟有關的一切。就連他的女人們,她都願一一查明來歷。
既然丞相有意輔佐惠王,捨不得孩子套不的狼,安排他與鍾纖穠見面又豈是難事?
可師秋荷是真的沒想到,謝遠舟竟招呼都不打,讓人把她直接送到了胤王府上。
真的是趁她不備,將她直接帶上馬車,說去胤王府的。師秋荷在馬車裡喊:“我要我的貓!”心裡想的卻是自己簡直是個傻子。
前一刻還在替謝遠舟想這想那,這一刻,卻坐在了馬車上。
真是不能更可笑了。
侯府,謝遠舟書房內。
謝遠舟坐在書案前,伸手敲打桌面。不一會兒,唐久走了進來。
“侯爺,人已經送去了。”
謝遠舟面無表情。
唐久搞不懂自己主子到底是在想什麼,也不是他所能猜測的。按說他對那個江沉雪吧,還是挺好的,就沒見過他這麼寬容的對一個女人。
她無論怎麼折騰,是偷偷出府還是去杜府,回來後什麼大事兒都沒有,現在也是菡萏院半個主子。別人不知道,自己確實知道的清清楚楚,每次去菡萏院都直接去找江沉雪,連那個小丫頭片子見都不曾見。
能住在那裡已證明他待江沉雪太過不同。
可誰知道……他竟然真的說送人就送人了。
“你說,我這樣做是不是很可惡?”謝遠舟突然輕笑着問。
唐久忙搖頭:“侯爺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既然他都能看出來,那麼……聰慧如師秋荷,也一樣能懂得吧。
這樣想來,心裡的愧疚倒沒有那麼深了。
師秋荷她想懂,可她真的沒心思去猜測謝遠舟的心思了。現在的她,見到了七皇子司空明琅,這位胤王殿下,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司空明琅坐在主位上,看着師秋荷淺淺一笑:“那日的琴師就是你?”
“琴師談不上,只是一介歌伎,會撫一首曲子。”以諷央亡。
“只有一首?”
沒過多久,侯府的車又來了,這次送來的是一池春和雪團。
看着從下人懷裡跳出來往自己身上蹦的雪團,師秋荷哭笑不得。
貓竟比人還要值得惦念。
“姑娘芳名?”司空明琅問。
師秋荷想了想,始終還是答着:“江沉雪。”
司空明琅爲她準備好房間,吃飯都同她一起,這讓師秋荷感到受寵若驚。
“姑娘像我一位故人。”司空明琅淡淡道。
師秋荷心想,這多半是把自己當了別人。
在胤王府上住沒兩天,初一就來了。到了初一晚上,一切正常的師秋荷突然腹痛如絞,逐漸蔓延至全身,五臟六腑都好像攪在一起。在牀上無力的翻滾着,喘息着,不一會兒就大汗淋漓。
可這痛感還是沒有過去。
雪團在一旁看着她,想過去蹭蹭,可師秋荷實在分不出心去理它,滾來滾去的時候把它趕到了地上。雪團好奇地望着低吟出聲的師秋荷,喵喵兩聲,歪着頭。不一會兒就竄了出去。
感覺像是去叫人了。
師秋荷痛苦的翻來翻去,不停的乾嘔。門大開着,一個白色身影衝了進來,停在牀前:“沉雪!你怎麼樣了!”
這麼喚她的不會是謝遠舟。
是誰都沒有用。
師秋荷指甲陷進手心裡,雙手攥拳,臉上有淚痕,是痛的。
“是哪裡疼?我去讓人請御醫!你再等等!一會兒便好!”司空明琅出去吩咐下人,不一會兒又回來了,坐在牀邊攥着師秋荷的手。
實在是疼的不行,師秋荷舉起自己的手咬了下去。
司空明琅將她的手拽出來,有些心疼,又將自己的手遞過去。
師秋荷還不再咬了。理智支撐着她咬緊牙關,最後直接暈了過去。
癱軟在牀上。
御醫趕來的很快,就在胤王府不遠的地方住。司空明琅忙請他去瞧師秋荷,御醫診脈後疑惑地皺起眉,最後眉頭都擰在一起。
“身中奇毒……”
老御醫緩緩下了結論。
“無藥可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