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倒是一點都不怯,照着平姑姑的話一字一頓說了,“是不是臣妾故意扣在雲貴妃身上的罪名,太后娘娘一問便能知道了,就算是臣妾能夠收買一個兩個宮女太監,可那麼多證人,都是臣妾能夠收買的嗎?更何況,還有文家老太太能夠替臣妾作證了!”
“文家老太太是個什麼性子,您也是知道的,當初連臣妾父親都敢指着鼻子罵,可見是個剛正不阿的,太后娘娘您說了?”
養虎爲患的道理,太后娘娘如今可算是知道了,如今只含笑道:“既然是與人有染,那皇后倒是與哀家說說,雲貴妃偷的那人是誰。”
若不是謝七爺早就與她知會了一聲,只怕她這會子要一巴掌掄到皇后臉上,什麼東西,當真以後肚子裡有了孩子,就敢叫板起來了?
好在這一路上她想的很清楚,若是能夠藉着皇后的手將顧初雲除去倒也是件好事,這樣老七便不會再念叨顧初雲了,至於老七身上的嫌疑,他們早已有了打算;更何況看老七對顧初雲的態度,也不見得有多上心……
一時間,太后娘娘只覺得心頭一陣痛快。
皇后娘娘似笑非笑,輕聲道:“那人,就是太后娘娘的堂弟,謝七爺。”
原本以爲會滿堂震愕,可如今坐着的那三位,誰臉上都是風輕雲淡,好像早就知情了一般。
“謝七爺?呵,皇后這玩笑開得未免也太大了些罷?”太后娘娘譏誚一笑。
皇后娘娘這才察覺到了不對勁,道:“太后娘娘您是曉得臣妾的,向來是不愛開玩笑的,更何況是在這個時候,哪裡還會與您說笑,若是您不相信的話,臣妾大可以命人將那些證人都帶上來的……”
“然後了?即便哀家不見那起子小人,也能夠知道他們都說了些什麼,無非就是說看見雲貴妃和謝七爺在哪哪兒說話,舉止親密,是不是?那哀家還與謝七爺來往過密,你怎麼不一杯毒酒給哀家灌了下去?”一時間,太后娘娘心底倒是帶了幾分惋惜,若謝七爺當真不看重顧初雲,好像自己做的也略有些過了。
可說到底,人都已經死了,太后娘娘面上只露出幾分悲愴來,“捉賊要拿贓,這個道理皇后莫要與哀家說你不懂,既你說雲貴妃與謝七爺有了首尾,光隨隨便便找幾個證人來,叫哀家如何信服?叫皇上如何信服?總得拿出幾分證據來罷……罷了罷了,哀家也懶得說你了,入主中宮這麼多年,卻還是上不得檯面!”
最後那一句叫皇后娘娘身子猛地一抖,半晌纔回過神來,更是硬氣道:“若太后娘娘不相信,只管去查便是了,臣妾自詡問心無愧。”
“查,如何不查!哀家自然要去查的,要查的清清楚楚!若查清楚了,莫說是哀家的堂弟犯了錯,哪怕就是皇上犯了錯,哀家一樣不會姑息,可若是這件事真的不是皇后所說的那般,皇后當如何做?”太后娘娘眯着眼睛,姣好的面容上浮現幾分不耐煩來。
皇后娘娘並沒有說話,是啊,她是怕的,就算是知道了謝七爺和顧初雲之間一定不是乾淨的,可萬一有人在其中做了什麼手腳那該怎麼辦?
正猶豫的時候,卻聽見太后娘娘那沉沉的聲音傳了過來,“……若皇后連這麼點事兒都能弄錯的話,這中宮之位怕也坐不得了,只皇后到底是先皇在世時冊封的正皇子妃,哀家也不願意忤逆了先皇的意思,既然如此,那皇后索性好好管着後宮的事兒,以後這肚子裡的孩子便交給哀家來管就是了。”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可真是慌了,這孩子乃是她根深立命的根本啊!
太后娘娘卻像是沒聽見似的,揚聲道:“如今雲貴妃才被灌了毒藥下去,說不準還能有一線生機,哀家已經命蘇姑姑帶着太醫過去了,說不準雲貴妃命大,若是真的能夠救回來,那就阿彌陀佛了!”
說着,那目光便落在了謝七爺臉上。
謝七爺臉上不見喜悲,好像什麼都沒聽見似的。
沒多久,這蘇姑姑就帶人闖了進來,連皇后娘娘的安都沒請,直直開口道:“太后娘娘,雲貴妃娘娘不見了……”
“不見了?如何會不見了?本宮明明將她安置在地牢,派人看守着啊?”皇后娘娘一下子慌了,事情與她預想的好像越來越遠。
蘇姑姑輕聲道:“可奴婢帶人找遍了整個地牢,都沒有見到雲貴妃娘娘啊……”
如此一來,莫說是皇后娘娘了,就連太后娘娘都覺得事情好像與自己預想的有些不對勁,難道不是該發現了顧初雲的屍體,然後再用一個證據不全來駁了皇后娘娘的話?接着,她便養着皇后娘娘的孩子,任憑皇后有再大的本事,也翻不起什麼風浪來。
太后娘娘看向謝七爺的眼神帶着幾分懷疑。
只是一筆寫不出兩個謝字來,到了這個地步,就算是太后娘娘再怎麼懷疑,面上卻是分毫都不能露出來的,“莫不是皇后怕雲貴妃說出什麼對你不利的話來,將雲貴妃給藏起來了?”
皇后娘娘真的是慌了,“臣妾,臣妾沒有……”
“沒有!”太后娘娘倏地站起身,一肚子火氣不能朝着謝七爺發,還不能朝着皇后娘娘發嗎?當即更是揚聲道:“這滿延禧宮的人都看到了是皇后派人帶着雲貴妃走的,這地牢裡也有人看到是平姑姑親手派人端的毒藥給雲貴妃的,這地牢更是你派人守着的,可皇后,如今這人不見了,難道你說和你沒有關係嗎?”
皇后娘娘一下子癱軟在地下,只呢喃道:“人是臣妾派過去照看的,臣妾只是怕有人生出什麼幺蛾子來,可雲貴妃是怎麼不見的……臣妾,是一點都不知道啊!”
她只覺得是自己在設局給別人鑽,可如今想來,誰是設局的那個人,還不一定了。
太后娘娘擺擺手,低聲道:“皇后,如今這宮裡頭的事兒你便什麼都不要管了,如今只好好在坤寧宮養胎便是了。”
意思是在明顯不過了,皇后娘娘被軟禁了。
蘇姑姑含笑上前,輕聲道:“皇后娘娘,要奴婢扶着您下去嗎?”
“不,本宮不下去,本宮是先皇在世時賜給皇上的妻子,是如今大晏朝的皇后,這肚子裡懷着的還是大晏朝未來的儲君,本宮……本宮憑什麼幽禁在坤寧宮之中不能出去?本宮的孩子爲什麼不能親自撫養……”皇后娘娘當真是亂了分寸,如今只大聲嚷嚷起來。
太后娘娘卻是理都不理她,只吩咐蘇姑姑將人帶下去。
原先汪家未倒,太后娘娘還得顧及着幾分汪家的顏面,可如今,皇后娘娘肚子裡的孩子能不能生出來都是她說了算,更別說軟禁皇后了!
皇后娘娘的叫嚷聲傳的老遠,嚷的她最後的幾分體面都沒有了。
一直未曾開口說話的皇上卻是站起來,哽咽道:“母后,初雲是死了嗎?”
看着這個從小養到大的兒子,看着他長長的睫毛上掛着幾滴晶瑩的淚珠,太后娘娘像多年前似的,一把將他摟在懷裡,道:“雲貴妃只是被人藏起來了,放心,母后會幫你將雲貴妃找出來的。”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要不然她哪裡會放心?
皇上的嘴巴癟了癟,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是不是初雲已經死了……”
太后娘娘擠出幾分笑來,道:“放心,有母后在了,母后會將這件事弄清楚的,咱們才趕路回來,怕是你也累了,不如叫王安九帶你下去歇一歇,好不好?”
皇上梗着身子沒動。
謝七爺道:“皇上,不管雲貴妃是生還是死,只怕都不願意瞧見您這個樣子的。”
皇上這才抽抽噎噎的下去了。
等着皇上一下子,太后娘娘便叫屋子裡的人都下去了,只留下她和謝七爺在。
良久,兩人都沒說話。
太后娘娘看着眼前的謝七爺,只覺得陌生得很,不知道從何時開始,那個一直在自己身後拉着自己裙角、叫自己“阿姐、阿姐”的孩子,竟長得這麼高了,那肩膀多麼偉岸啊,偉岸的能夠撐起謝家的一片天,偉岸的將她的話絲毫沒有放在心上。
苦笑一聲,太后娘娘終究道:“老七,是你,對不對?”
謝七爺從未打算瞞着太后娘娘,點點頭,道:“是我!”
只是他的話音剛落下,太后娘娘便使出全身的力氣,一巴掌狠狠掄了過去,顫聲道:“老七,你真的叫哀家太失望了,真的叫哀家太失望了,爲了一個女人,連哀家都算計上了是不是?哀家一接到你的信兒,只巴巴往回趕,生怕皇后那等心思連你都算計上了,就連方纔哀家知道你算計自個兒,強撐着一肚子火氣還嘚替你圓場,老七,你就是這樣回報哀家的……”
說着說着,那眼淚便有些止不住了,當年初入皇宮被先太后冷落,她沒有哭,後有聖寵不衰的蘭貴妃娘娘,她也能做到笑臉相迎,可這一次,卻當真是動了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