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與她說的話越多,就越能體會到彼此之間的差距。
就比如說秦安寧,好像在她的世界裡,除了取悅皇上,順從皇上,就沒什麼事兒可做了。
顧初雲只道:“倒不是因爲皇上,最近朝堂上發生的事情多,想必皇上也有很多事情要忙,沒來瞧我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兒,倒是安寧你,如果實在是閒的沒事兒,可以多去聽聽戲,去花園子裡散散步,繡繡花什麼的,不用在這兒陪着我的。”
其實有的時候她很喜歡一個人呆着,但這些話也不好明說,說了之後怕秦安寧覺得自己嫌棄她,畢竟秦安寧是個不折不扣的玻璃心,自己說了什麼,她總是容易多想。
秦安寧點點頭,可下一句卻道:“我瞧着外頭的天氣不錯,不如咱們倆兒一起出去走走罷?之前你不是與我說池塘裡的錦鯉很好看嗎?一起去瞧瞧罷?”
若換成了平日,南景定不會說話的,但如今她想着自家娘娘的確是很久都沒出門走走看看了,也跟着說道:“是呀娘娘,出去走走也是好的,反正也不遠,一會就能回來了。”
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就算是顧初雲想要開口拒絕,不知道找什麼藉口好,只能一併出去了。
才下過了小半個月的大雨,這天兒也不熱,似乎連空氣裡都散發着泥土的清香。
這一路走來,顧初雲的確是覺得心情好像好多了。
可誰知道她到了御花園,走了沒幾步,就見着皇上和謝七爺兩人站在一棵古榕樹下說着什麼。
顧初雲腳下的步子下意識停住了,可秦安寧卻是一副幾欲上前的模樣,更一個勁兒問道:“初雲,爲何不走了?”
顧初雲很想說再換一條道兒走,只是都已經到了這兒,若再回去這躲避的意圖實在是有些明顯了,只能跟在秦安寧身後,硬着頭皮上前。
秦安寧率先給皇上請安。
可不管是皇上還是謝七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後顧初雲的身上,皇上更像是賭氣似的,故意拉着秦安寧說道:“寧嬪,朕好些日子沒見到你了,實在是想你做的桂花糕,什麼時候你再做桂花糕呢?”
秦安寧笑的羞澀,“如今已經是盛夏了,等到了秋天桂花開了,用新鮮的桂花做出來的桂花糕更加好吃了。”
末了,她更不忘添上一句,“可若是皇上想吃,只管告訴臣妾一聲,臣妾那兒存了有些去年的陳桂花,雖說味道比不得新鮮桂花做出來的桂花糕,但味道也是不差的。”
皇上笑眯眯應了一句“好”,壓根都不去看顧初雲一眼。
不過顧初雲這會子也顧及不上皇上,只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連頭都不敢擡起來。
謝七爺瞧見她這樣子,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鍾情蠱雖是春藥,是毒藥,但卻不是忘情藥,只會叫人在短時間內迷惑了心智,等着人清醒過來之後,發生了什麼事兒自然會記得一清二楚,只怕她是覺得不知道面對自己罷!
同樣的,謝七爺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顧初雲。
到了現在,顧初雲還死死盯着自己的腳尖,連繡鞋上鑲着幾顆珍珠都能數的清清楚楚了,好不容易等着秦安寧要走,她這才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可誰知道顧初雲剛走了沒兩步,卻聽到身後傳來了皇上的聲音,“初雲。”
顧初雲猛不防及回過頭,可第一時間看到的卻是謝七爺那雙關切的眸子,她下意識將目光挪開,道:“皇上,什麼事兒?”
皇上撇撇嘴,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你還沒有同朕說話了,是不是在生朕的氣?”
“沒有,皇上多想了。”顧初雲說完這句話,便慌忙逃開了。
可這會子皇上看着她的背影,真的是要哭出來了,拽了拽謝七爺的袖子,低聲道:“謝大人,你說初雲是不是真的生朕的氣了?”
謝七爺嘴巴動了動,緩緩道:“雲貴妃娘娘怎麼會生皇上的氣了?定然是雲貴妃想着去池塘那邊看錦鯉,所以這才走的匆忙……之前皇上每次惦記上了什麼東西,不也和雲貴妃一樣的心情嗎?”
“那倒是!”皇上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想了又想,皇上這才說起正事兒來了,“謝大人,你還是覺得先派人去修葺黃河河道嗎?可汪大人的意思你也是看到了,他主張拿了銀子去賑災,朕覺得你們倆兒都說的有道理,實在是不知道該聽誰的!”
他向來是個優柔寡斷的性子,謝七爺早已習慣了,只道:“如今雖說雨停了,但黃河河道只怕水流量更甚從前,依我所見,還是先將這筆銀子拿去修補堤壩的好,至於汪大人那邊,我自有交代,就不用皇上費心了。”
“謝大人可有什麼法子嗎?”皇上眨巴眨巴了眼,實在是有些不相信。
謝七爺淡淡道:“這法子自然是有的,只是這個時候不是聲張的時候,皇上難道還不相信我的話嗎?就算是到時候真的不好與汪大人交差,這比銀子我還是拿的出來的。”不過就這些銀子,卻是會將謝家二房和四房的家底掏空。
皇上點點頭,似有些期待汪世勤的臉色了。
可謝七爺不過又囑咐了皇上幾句話,便離開了這御花園,不過他並沒有走遠,只是到了從御花園回延禧宮的必經之路上候着。
有些話,還是說清楚的好,總是這般拖着也不是個事兒。
約莫大半個時辰之後,謝七爺就見着顧初雲緩緩歸來,這臉上的神色依舊是怏怏的,似有什麼心事似的。
顧初雲只顧着踢自己腳下的小石子,連謝七爺站在不遠處都未曾發現,還是南景在一旁輕聲道:“娘娘,謝七爺在前頭了。”
“什麼?”顧初雲擡頭,猛不防及,這兩人的目光又撞到了一起。
謝七爺上前幾步,道:“不知道雲貴妃可否借一步說話?”
“說,說什麼?”顧初雲想起那一夜的情形,連說話都有些磕磕巴巴的了,“若謝七爺有什麼話,在這兒說就是了,我……我還有事兒了。”
說着說着,這清秀的小臉上就浮現了兩片紅霞來。
若說方纔謝七爺不知道有些話該如何開口,可見了她模樣,心中已經有了打算,不管不顧拉着顧初雲的腕子朝着反方向走去。
這延禧宮本就地處幽靜,若往深處走了,莫說是人影了,只怕是連個鬼影都瞧不見的。
顧初雲這下子可慌了,“你,你做什麼?放開我?”
只是她只是個深閨弱女子,哪裡抵得住謝七爺的力道?就算是南景等人在後面追着趕着,可依舊趕不上謝七爺的速度。
沒走多久,謝七爺便見到一個竹屋,帶着顧初雲就進了竹屋之中,更是將門給闔上了,任憑南景玉螢在外頭叫喊,卻依舊沒有開門的意思。
倒是顧初雲漸漸也靜下了心,連最不該發生的事兒都已經發生了,她還能有什麼可怕的?
想及此,她對着外頭的玉螢南景道:“你們好好在外頭守着,若是有什麼事兒,我會叫你們的。”
接着屋子裡便是一片靜謐。
顧初雲能聞到這竹屋中散發的竹子的清香,還能感受到謝七爺那清晰有力的心跳聲,在她心裡,好像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兒,謝七爺都是臨危不亂的,可如今卻帶着幾分慌亂?
那那一夜了?謝七爺又是如何……她的思緒漸漸飄得很遠。
謝七爺看着她那遊走的目光,拽着她腕子的手用了些力,疼得她“哎呀”叫喚了一聲。
謝七爺這才道:“你在躲着我?”
“我……我沒有……”這話說起來的時候,顧初雲沒什麼底氣。
謝七爺冷笑一聲,道:“若是沒有躲着我,爲何方纔見了我轉身就走了?若說你沒有躲着我,方纔我說有話要和你說的時候,你怎麼要走?”
顧初雲不敢看他的眼睛,只低着頭磕磕巴巴道:“我……我是皇上的妃子,你是朝中重臣,你我之間能有什麼可說的?若是,若是被別人瞧見了,可是會傳出閒話來的……這後宮之中關於你我的閒話本就夠多了,若是再流傳出什麼來,只怕真的就說不清了……”
“那雲貴妃難道覺得如今你我之間就說得清了?”謝七爺許久沒有睡個囫圇覺了,眼中還帶着絲絲血絲,更是透出幾分光亮來,“更何況,那些流言倒也不是假的,難道那一晚的事情,雲貴妃毒已經忘了嗎?”
顧初雲深吸一口氣,擡頭看向他,冷冷道:“記得如何,忘了又如何?難道七爺您還打算一輩子記得這件事嗎?這種事還是早些忘了的好。”
頓了頓,她更是將聲音又壓低了幾分,“您別忘了,您是皇上的臣子,我是皇上的妃子,若是這事兒被旁人知道了,不管是誰污衊陷害的,你我都逃不了一個死字,更何況,皇后娘娘那邊是知道這鐘情蠱的毒性的,如今正盯着我了,謝七爺別害了我,更別害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