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自己那一雙兒女,喜姑姑只覺得心都軟了。
因爲她出的這主意,皇后娘娘也極爲歡喜,當即又賞了她一隻上等的翡翠鐲子,這鐲子上頭鑲着小指甲蓋般大小的紅寶石,顆顆都是精品,更是直接從皇后娘娘腕子上退下來的,哪裡會是凡品?
看的喜姑姑歡喜的不得了,接連着好幾日這嘴角都是翹起的,心中更是將這鐲子的用途都想好了,這鐲子就留着給自個兒閨女出嫁的時候,當做壓箱底的嫁妝,至於那混小子娶媳婦,到時候就用皇后娘娘上次賞的那隻瑪瑙珍珠長串,氣派好看,只怕這東西一拿出來,衆人眼睛都挪不開了。
可若是真的論起貴重來,這瑪瑙珍珠長串哪裡抵得上皇后娘娘才賞賜的玉鐲子?
如此想着,喜姑姑辦起事兒來倒是愈發起勁了。
對於這些,顧初雲卻是渾然不知,如今一面爲太后娘娘的話煩心,一面爲久久得不到玉螢的消息而苦惱。
若不是被困在這延禧宮,顧初雲恨不得提了裙子去謝家找謝七爺去,可這是在宮裡頭,一舉一動都有人注意的,恨不得見謝七爺一面,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着了。
更何況,謝七爺那日明明答應的好好的會幫自己,可謝七爺是個大忙人,誰知道他會不會一轉身就將答應自己的話給忘到九霄雲外了?自己這般巴巴的去找人幫忙,是不是會惹人嫌?
如此想着,顧初雲卻是越想越沒底,可又什麼都做不了,只能長長嘆了口氣。
恰好采薇姑姑端着牛乳粥進來,含笑道:“娘娘可是在爲太后娘娘的話煩心?”
因爲玉螢不在了,所以很多玉螢的事兒都叫采薇姑姑接手了,可到底也不過是這些雜碎的活計,那些重要的事兒,顧初雲則全都丟給了南景,“當真是什麼事兒都瞞不過姑姑的眼睛!”
對於玉螢的事兒,到了如今她還守口如瓶。
采薇姑姑將那牛乳粥遞到了她跟前,才緩緩說道:“娘娘,這種事兒是急不得的,太后娘娘那邊也是盼孫心切,可很多時候寵愛來的太多卻並不是一件好事,奴婢說句不該說的話,如今您本就聖寵優渥,若是再懷有子嗣,只怕連帶着太后娘娘都要開始顧及您起來了。”
顧初雲心中一動,知道采薇姑姑這說的是大實話,這宮中,永遠是不會允許一個人風頭太甚的,可如今卻佯裝做聽不懂的樣子,“姑姑這話是什麼意思?若我這會子懷有了身孕,那以後何必還忌憚着皇后娘娘?莫說是皇后娘娘再對我甩臉子了,只怕這日後的請安我都能免了。”
“娘娘當真覺得能夠免了給皇后娘娘的請安,日日不用再對着皇后娘娘是件好事兒嗎?”采薇姑姑淡淡一笑,帶着幾分雲淡風輕,在宮裡頭待的時間久了,這見得也就多了。
她深深看了顧初雲一眼後,才說道:“想必娘娘是知道太后娘娘並非皇上生母的,想當初先皇后宮中的妃嬪衆多,當時皇上的生母死了之後,雖說衆人都不願意撫養還是皇子的皇上,可心裡不願意,衆人一個個面上都流露出爭奪的意味來,別的不說,有個孩子在身邊,皇上也能多來瞧幾回,這一來二去,使幾次手段,也漸漸能得了皇上的心。”
“可最後,先皇還是將皇上養在了太后娘娘膝下,雖說這與太后娘娘出身謝家不無關係,但奴婢總覺得皇上之所以這樣做是覺得太后娘娘與世無爭,蘭貴妃備受先皇寵愛的時候,奴婢剛進宮不久,那個時間莫說是宮中妃嬪了,就連先皇后都受了不少蘭貴妃的氣,甚至兩人在御花園碰上了,讓路的永遠都是先皇后,尋常的女子碰到了這樣的事情都會覺得氣不過,更別說貴爲國母的先皇后了。”
“遙想當年蘭貴妃是何等的風光,就連做出了那些個下作事兒,可皇上還是替她遮着掩着,對外更是對人說她是暴病身亡,哪裡捨得衆人一提起她都吐唾沫?只是先皇再寵愛又能如何,可始終越不過宮裡頭的規矩去,自蘭貴妃走了之後,衆人都說這乃是蘭貴妃自作孽不可活,只說她站的太高,怕是連自己的本分都忘記了,奴婢何嘗不是這樣覺得,可奴婢說句以下犯上的話,這和先皇也不是一點關係都沒有,若是先皇不時時刻刻護着蘭貴妃,哪裡會造成那樣的大錯?”
“反觀咱們太后娘娘,就算是出身了得,哪怕是蘭貴妃聖寵優渥之時也未曾對她說過重話,甚至爲了拉攏謝家,待太后娘娘親和無比,可饒是這般,太后娘娘該對先皇后和蘭貴妃該盡的禮數卻是一點都不敢落下的,且不說日日都是頭一個,但每次都是前幾個,這闔宮上下,誰提起太后娘娘不是滿口誇讚?所有奴婢一直覺得,只有永遠將自己身份擺的低些,才能安然無恙,甚至纔會是最後那得利之人。”
這話,采薇姑姑先前從未說過,顧初雲只曉得她將延禧宮上下管理的井井有條,卻從未想過她會這般睿智,“姑姑的意思,我略也懂了些,只是姑姑想過沒有,很多事情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是難得很……”
“這就是要考驗娘娘的修爲了。”采薇姑姑的神色不變。
顧初雲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不過是隨便尋了個由頭就將她打發下去了,就憑着這麼一番話,自己還不至於推心置腹,這宮裡頭最難看透的永遠都是人心。
更何況,當初采薇姑姑直說暗地裡會幫着查一查春曉自盡的事兒,可都過去了好幾日,她不問,采薇姑姑卻是絕口不提,事情放一放倒是無妨,可採薇姑姑每日得了空不是繡花就是叫宮裡頭的宮女們熬製藥膳,一點上心的意思都沒有。
很多時候看人衷心與否,壓根不是憑着一面之詞的。
可不得不說,采薇姑姑的話顧初雲卻是聽進去了,明面上待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倒是愈發恭敬了,皇后娘娘想着太后娘娘之前與自己說的話,想着喜姑姑那法子,已然是勝券在握,就連面對着顧初雲,都給出了難得的好臉色。
宮裡頭尊貴的兩位主子看着相安無事,太后娘娘見了也是滿心歡喜,在一日兩人都在延慈寧宮的時候,又提及道:“……皇后,上次哀家與你說的那些話,你可是還記得?也不知道這選秀的事兒怎麼樣了?”
她是個好說話的,卻並不是個糊塗的,到了如今宮裡頭一點動靜都沒有,她哪裡會不知道?
皇后娘娘嘴角含笑,輕聲道:“臣妾今兒來慈寧宮一則是與太后娘娘請安,二則就是與您說這件事了,沒想到您倒是先提起來了,臣妾倒是覺得這選秀怕是再等些日子的好,如今陝北一帶旱災,揚州倭寇成羣,老百姓生活的水生火熱,若是這個時候再替皇上選秀,只怕老百姓會覺得心裡不平。”
“更何況,後宮之中的妃嬪並不少,只是臣妾疏於管教,臣妾想這些時間讓御膳房將那些湯湯水水都熬起來,每個宮裡頭都不斷,臣妾再多盡些心,爭取在今年年尾叫您聽到好消息!”
太后娘娘含笑看了皇后娘娘一眼,暗道這纔是有皇后娘娘的風範,那日一番話當真沒有白說,“既然你都如此說了,哀家也就放心了,爲皇上選秀也實在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哀家也覺得不妥當,只是日日想着皇上膝下無子,只怕哀家到了九泉之下都無臉面去見先帝了……好在你們一個個都是懂事的,哀家也就能放心了。”
顧初雲也接話道:“太后娘娘可別費心了,這宮裡頭還有皇后娘娘在了,您啊,只管每日念念佛經侍弄侍弄花草得了。”
“你們一個個都是嘴巴厲害的,淨知道哄哀家開心。”太后娘娘臉上總算是能夠看到幾分笑意了,這後宮太平了,皇上有子嗣想必也是指日可待了,“不過皇后,哀家可是記得你的話,只巴望着年尾能夠叫哀家聽到好消息。”
這話可不像是戲謔,倒像是提醒,提醒皇后,你自己說的話,可別食言了。
皇后娘娘早已心有成竹,自然是一口應承下來了。
等着出了慈寧宮,皇后娘娘都是難得的好臉色,在慈寧宮饒了一圈,裝作看慈寧宮那些開的極好的好好草草,可等着顧初雲一出了慈寧宮大門,侯在大門口的宮女就忙提了裙子湊到她耳畔說了什麼。
不多時,皇后娘娘就與顧初雲“碰”上了,“……雲貴妃這會子做什麼去的?本宮瞧着這春色不錯,打算邀着你一起去御花園賞賞花兒了。”
她心裡想着什麼幺蛾子,顧初雲不知道,但卻也能知道她沒安好心,自然是一口回絕了,“臣妾多謝皇后娘娘好意,只是臣妾之前種了明覺香的毒,如今一看見那些個花花草草就覺得心裡發憷,哪裡還敢去御花園,就不能陪着皇后娘娘一起賞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