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疑惑開了個頭,就像是泉水似的怎麼都止不住了。
如今的顧初雲不僅疑惑自己與顧中天的關係,更是疑惑顧中天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爲何會說謝七爺這是把自己往火坑裡推?
還是她身處後宮之中,對這後宮中的事情看得清楚,對朝堂上的事情卻是半點都不知道?
思來想去,等着第二天一大早顧初雲就差了南景去金鑾殿門口等着顧中天了,她向來是個心裡藏不住事兒的人,有什麼疑惑,定要弄清楚了心裡才舒服。
顧中天很快就來了,眼瞼下面一片青紫,想必一夜都沒有睡好,這也就罷了,想着方纔在朝堂之上那些言官說的話,他這心裡頭就像是插了一根刺似的,偏生又無處宣泄,“臣參見娘娘。”
顧初雲看了他一眼,輕聲道:“您不必客氣,這兒只有我們兩人。”
“可不管怎麼樣,您都是貴妃娘娘,這禮節還是要的。”顧中天壓根就沒有擡頭,這態度相較於昨日更是恭敬了不少。
顧初雲的嘴巴動了動,話到了嘴邊卻是不知道怎麼說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自從我病了一場之後,之前的很多事情我都不記得了,包括在顧家的那些年,昨日您走了之後,我問了南景很多,南景說……您是真的疼我的,只是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既然您是疼我的,當初爲何要將我送進宮裡頭來?”
“若是旁人沒有說錯的話,當初進宮的本該是顧家的二姑娘,爲何會換成了我?我的親生父親是您的救命恩人,您這樣做,在我看來倒是有幾分恩將仇報了……”
“當初的事情,你當真是一點都不記得了嗎?”顧中天眼裡帶着疑惑,顧初雲失憶的事,他是知道的,但之前卻不大相信,畢竟自從進宮以來,顧初雲的性子的確是跋扈了許多,就連他有的時候都不知道顧初雲到底在想些什麼了。
顧初雲點點頭,道:“不瞞您說,之前所有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
顧中天長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告訴你就是了……當初要送進皇宮裡來的的確是婕姐兒,並非是你,而你也並非是顧家的女兒,按道理來說是沒有資格進宮的,只是太太,是太太不想讓婕姐兒進宮受委屈,所以趁着我去金陵那段時間到宮裡頭做了手腳,打發了你身邊的丫鬟離開,更是……更是在你飲食中下藥,迷暈了你將你送到了宮裡頭去了。”
“當時太太在宮中上下都已經打點好了,你被下了藥,更是迷迷糊糊的,嬤嬤要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只是精神看起來不大好,太太的算盤倒也是打得好,她知道只要皇上看到你,定不會放你回來的。等着我趕回京城的時候,你也已經參加完了選秀,那個時候的你還昏昏沉沉的,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知道,當時我極爲生氣,可還未等我進宮,太太就已經進宮先面見了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直說她是一時私心,要將你和婕姐兒換過來,可那個時候皇上哪裡肯答應?太后娘娘與皇后娘娘只能說將錯就錯,將你留在宮裡頭。”
“你在顧府生活了十年,雖不是我的親生女兒,但我自詡一直將你看成了親生女兒一般,你的父親又因救我沒了性命,若我真將你送進了宮中,這一輩子都會寢食難安,只是那個時候太后娘娘的懿旨都已經下來了,就算是我說什麼都沒用了。”
“當時你也是不願意,是又哭又鬧,只是事情已經變成了那個局面,就算是死,也得擡着你的屍首進宮啊!”
說起這話的時候,他的聲音微微發顫,直到如今他都還不敢回想起那日的情形,顧初雲看向自己的眼神之中像是仇人似的,“呵呵,這顧家一個個當真都是白眼狼啊,我的親生父親救了你的性命你卻這樣待我?我倒是想要找人說道說道,這天下還有這般狼心狗肺之人?老爺也不必與我說這一切都是太太的主意,當我是三歲小孩子,會相信這樣的話嗎?”
“老爺前腳去了金陵,後腳太太就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這不是預謀好的是什麼?我想着京城中最好的戲班子都沒有老爺與太太會演戲罷?這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就連我見了,都忍不住要拍手叫好!”
因爲顧家的丫鬟婆子們都是捧高踩低的,所以當初的顧初雲也是個潑辣的性子,要不然,早就不知道在顧家被欺負成什麼樣子了……只是像這樣刻薄又尖酸的話,卻還是從未說過的。
從那一次以後,顧初雲再也沒有對顧中天有過好臉色,甚至是漠然,可到底是皇命不敢違,她就算是再不願意,但也是惜命的。
到了宮裡頭之後,她更是一點收斂都沒有,明知道顧中天最看重的就是顧家的名聲與聲望,偏生要頂着這個“顧”姓在宮裡頭胡作非爲,當成了自己內心的一種宣泄。
不過這些,顧初雲都不知道,如今聽聞這話,不僅覺得當初身體的主人有些可憐,也覺得眼前的顧中天有些可憐,堂堂一個三品大員,在自己跟前,像個做錯了事兒的小孩子似的,壓根就不敢拿正眼看自己。
若換成了自己是這具身體的主人,她也許也會怨恨顧家的人,可這具身體的主人並不是她,如今說起原諒的話來也就有些輕而易舉了,“……這些日子我也聽南景說了許多,說不管我對您態度如何,您每個月都會進宮來瞧瞧我,有的時候只是問上玉螢南景幾句話就走了……當初的事情過去了就讓它過去罷,反正我也不記得了。”
“真的?”顧中天眼裡迸出來欣喜來。
顧初雲點點頭,含笑道:“自然是真的了。”
“那便是最好不過了,那便是最好不過了……”顧中天翻來覆去就是這麼幾句話,高興的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
兩人又說了些旁的話,顧中天猶豫了好久,方緩緩開口,“……昨日我說的話,你得好好想一想纔是。”
“您是說這貴妃之位?”顧初雲自然知道是什麼事的,想了想,說道:“可我卻覺得這貴妃之位倒是沒什麼不好,當初我與皇后娘娘鬧得僵持不下,衆人捧高踩低,前段時間在宮裡頭的日子並不好過,可等着皇上的聖旨一下來,後宮衆人的態度都跟着變了,我雖不在乎這位份,可也不想自己過得如履薄冰,艱難至極。”
顧中天長嘆了口氣,說道:“從你看來,這件事的確是利大於弊,可若是你聽到今日朝堂之上言官說的那些話,只怕就不會這樣想了……之前有謝大人的話在前,雖沒人在早朝的時候說出難聽的話來,可上朝之前、下朝之後,那一句句話卻是一個比一個難聽……”
謝大人?又是謝大人?怎麼好像自己身上的每件事都和謝七爺有關?
就算是顧初雲再怎麼愚鈍,也能察覺到這件事的不對勁來了,可如今卻不好說什麼,“可我不是聽不到這些話嗎?他們說的再難聽又如何,還不是隻敢揹着我議論罷了?就連當着皇上的面不敢再說了,若是您會覺得難堪的話,可以與皇上告一段時間的假,等着這件事的風頭過去了,您再回來也不遲……”
“只要你不介意這件事,我也覺得沒關係!”顧中天一直怕的就是這些流言蜚語傳到顧初雲耳朵裡去了,她會受不了。
這關切,哪裡像是裝出來的?
顧初雲只笑着寬慰了他幾句,他這才離開了。
這個時候,顧初雲卻是將玉螢叫了進來,“你在宮裡頭有沒有相熟的人?能不能去打聽些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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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螢雖說性子暴躁易怒了些,可說好聽了,那就叫做真性情,在宮裡頭也有不少相熟的姊妹朋友,“娘娘要打聽什麼,只管告訴奴婢一聲就是了,奴婢保準三日之內就能將消息打聽出來。”
顧初雲道:“我想知道謝七爺的事情。”
“謝……謝七爺?”玉螢可是有些嚇到了,低聲說道:“好端端的,姑娘打聽謝七爺做什麼?”她還以爲娘娘要打聽的是宮裡頭哪位妃嬪主子的秘聞了。
顧初雲正色道:“如今卻是不大方便說,我這樣做自然是有我的道理的。”
玉螢卻是有些爲難,“可謝七爺的事兒不是奴婢想打聽就能打聽到的,謝七爺不是宮裡頭的人,就奴婢所知好像和誰關係都不錯,可若真的說上關係好的,好像也沒有,若是真的要打聽謝七爺的事兒,只怕只能從太后娘娘那邊入手了。”
可太后娘娘身邊一個個都是厲害的角兒,哪裡是好下手的?若是被人發現了,太后娘娘懲處她,她倒是不怕,可萬一有什麼風言風語在這個關頭流傳出來,只怕娘娘也得跟着遭殃,那可就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