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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絳脣珠袖兩寂寞(一)

第四十章、絳脣珠袖兩寂寞(一)

一年又一年,御花園的花開得繁茂,荼靡萬重,壯麗的牡丹和妖嬈的芍藥一路盛綻。

嵐音笑意盈盈,錦扇撲面。

“良姐姐真是好興致,聽聞八阿哥又立軍功了。”敏嬪羨慕的問道。

“可不是嘛,皇上親封八阿哥爲先鋒官,這頭功都是八阿哥的。”宣嬪冷嘲熱諷。

嵐音苦笑,“皇上近年的確看重八阿哥,這也是八阿哥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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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姐姐近年來真是平步青雲。”敏嬪曲意奉承。

“呦,敏妹妹這話講得好,這戰場上的功勞靠的都是真本事,難道像兩位妹妹耍耍嘴皮子就能成事兒?”豔麗的宜妃,眸光不屑的譏笑。

“宜妹妹所言極是,這戰場上刀劍無眼,難道還會繞着阿哥飛過去?”惠妃翻着白眼,大阿哥此刻也在草原伴駕隨行,斷然不能失去了威風。

“咱們的皇上英明神武,阿哥們自然個個身手不凡,咱們就等着皇上凱旋而歸吧。”德妃手扶嫩紅的牡丹,打着圓場。

“還是德姐姐最識大體。”勤常在巧言推崇,輕撫着高高隆起的小腹。

“勤常在怕是要生了吧。”嵐音盯着獻媚的勤常在。

“太醫講,就這幾日。”勤常在淺笑微微。

“送勤常在回鍾粹宮。”惠妃搶先在嵐音開口之前,厲聲吩咐宮人,勤常在低垂着頭,默不作聲。

“惠姐姐對勤常在真是愛護有加。”嵐音搖動錦扇。

“良妹妹,如今宮中只有勤常在一人有孕在身,皇上和皇太后都極爲惦記,本宮也是盡力而爲。”惠妃假意苦悶的搖着頭。

宣嬪冒火的眼神,焦灼了勤常在離去的背影。

嵐音端莊沉靜,沒想到溫僖貴妃當年所用的民間方子如此有效,宣嬪受寵多年,依舊無子,只是同時入宮的高氏?嵐音望向低頭凝望花蕊的高氏,看來數年的紅牆淒涼,已經讓天真爛漫的少女,變得絕望。

互聽遠處傳來一聲高調兒,小宮人慌亂的來報,“啓稟各位娘娘,勤常在回宮途中,被平貴人的貓所驚,出大紅了。”

嵐音凝神皺眉,平貴人?皇上剛剛赦免平貴人的罪責,沒想到她還是如此不消停?

衆嬪妃面容驚歎,卻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速傳太醫和穩婆,本宮立即便回去。”惠妃鐵青的臉面,這一年來,太子與大阿哥紛爭不斷,千算萬算,沒想失寵的平貴人竟然敢使絆子。

“不要急躁,速速擡勤常在回宮。”嵐音囑託,勤常在爲人膽小懦弱,心計頗淺,拋開私怨,無依無靠的勤常在依附鍾粹宮是上上策,也是後宮的生存之道。

“是。”小宮人一路小跑的離去,卻險些和迎面而來慌張的宮人相撞。

“都穩着點,天還沒有塌下來。”宣嬪不屑一顧。

嵐音卻見剛來的宮人眼熟,心中晃過不安。

“宜妃娘娘,大事不好,十一阿哥怕是熬不下去了。”宮人哭泣的跪倒在地,泣不成聲。

宜妃踉蹌,幸虧嵐音和貼身宮女攙扶,宜妃臉色蒼白的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回娘娘的話,十一阿哥近來身子一直虛弱不堪,今日用過早膳後,一直吵着頭疼,奴才們便盡心侍奉,誰知,十一阿哥小憩後,竟然情志不舒,寒毒鬱結,喘氣苦難,太醫們也是束手無策,十一阿哥怕是不好,請娘娘去送十一阿哥一程。”宮人淚流滿面。

“宜妹妹和良妹妹快去瞧瞧吧。”惠妃的臉上似乎掛着失落,“本宮去看看勤常在,晚些再去探望十一阿哥。”

“宜姐姐。”嵐音溫柔含淚,“臣妾陪着宜姐姐。”

宜妃哪裡還講得出話來,渾身顫動,淚珠滑落,悲痛不絕。

嵐音無聲的陪着宜妃來到阿哥所,十一阿哥灰暗臉色,雙眸無光,只熬得剩下一口氣力。

“額、娘,養育之恩,唯有來生。”十一阿哥艱難的吐出幾字。

宜妃早已瘋狂的撲在十一阿哥的身上,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十一阿哥的手緩緩垂落,氣息全無。

撕心裂肺的哭聲響徹阿哥所。

“娘娘。”宮人們拉扯着瘋狂的宜妃。

“由她去吧。”嵐音淡淡的吩咐道,世間最悲催的事情的莫過於喪子之痛,這種痛永難癒合,每次翻出,在額娘心頭,始終都是血跡斑斑。

阿哥所內青竹淡雅,卻沉浸着濃郁的悲色,直到素白滿屋,燭光清冷,依舊揮散不去。

嵐音暗自流下眼淚,如今期盼的都是阿哥們成材,十一阿哥的離去,對宜妃打擊甚重。

阿哥所的宮人們正在有條不紊的佈置着十一阿哥的後事,嵐音忽然發覺一位老嬤嬤,含着熱淚,捧着補湯,默默離去。

“這是什麼?”嵐音不解的問道。

“這是御膳房爲十一阿哥熬製的補湯,沒想到十一阿哥已經用不到了?”老嬤嬤的淚落到熱氣的補湯中。

“補湯?”嵐音記得稟告的宮人提及過補湯兩字。

“十一阿哥自幼身子羸弱,太醫們開出方子,十一阿哥必須終生服用人蔘熬製補湯補身。”老嬤嬤沉重的回答,“這蔘湯,十一阿哥已經服用十餘年,起初還是有成效的,誰知近一年,十一阿哥的病如來如山倒,今日竟然……”老嬤嬤已經抑制不住哭泣。

“放下。”嵐音心中惴惴不安,想起多年前太子的紅茴香一事,難道十一阿哥也是受人陷害?

“是。”老嬤嬤依然沉浸在傷心中。

嵐音對落霜使着眼色,落霜會意的在補湯中撈着食材。

“主子,並無異常。”落霜將補湯中的食材一一放落在胭脂水小碗內。

“命林太醫前來。”嵐音始終不放心。

“是。”落霜恭敬行禮。

不多時,林太醫揹着藥箱而入,剛想行禮,被嵐音攔下。

“你且看看,可有不妥之處?”嵐音指着食材,回過神來的宜妃也屏住了哭泣。

林太醫神色黯淡,一一仔細辨別,眼中閃過驚愕。

“良貴人,宜妃娘娘,食材並無不妥。”林太醫細細稟告,“不過內務府一定貪了銀子,竟然用沙蔘來代替人蔘熬製補湯。”

“沙蔘?”宜妃挑着柳眉,“紫禁城中誰不知曉我翊坤宮的榮耀,難道堂堂的皇子還用不起人蔘?即使用一輩子又如何?”

“可是有毒?”嵐音追問。

林太醫淡淡的搖頭,“沙蔘有平喘止咳之療效,無毒無害,如今天氣虛熱,十一阿哥肺熱乾燥,服用些沙蔘也是有益的。”

到底哪裡出了問題,嵐音沉思不解,忽而想到老嬤嬤的話語,“以往的太醫們講過什麼?”

老嬤嬤也神色驚呆,愕然的講道,“太醫們講,十一阿哥要終生服用人蔘補身。”

“對,就是這裡。”嵐音拉着宜妃的手,高聲道,“沙蔘雖然能解十一阿哥一時病痛,但卻不能保命,人蔘纔是十一阿哥的良藥,如若十一阿哥保命的人蔘換成沙蔘,長此以往,會如何?”

林太醫篤定的回答,“倘若如此,十一阿哥必定朝不保夕。”

“到底誰害我兒命,我必睚眥必報。”宜妃豔紅的指甲掐如肉裡。

“宜姐姐放心,臣妾自當會查出幕後之人,爲十一阿哥報仇。”嵐音信誓旦旦。

燭光下的十一阿哥面容安詳,溫潤聰慧的英才皇子,到底沒有逃脫後宮的陰謀陷阱。

與此同時,鍾粹宮傳來喜報,勤常在平安產下十七阿哥,紫禁城內一死一生的消息,連夜傳與了與噶爾丹激戰中的帝王。

宮中早殤的皇子衆多,十一阿哥的喪事也不例外,一切從簡,數日後,便無人提及,只有鍾粹宮的門檻已經快被趨炎附勢的小人踏平。

皇上御駕親征,翊坤宮也不敢大肆張揚的奔喪,宜妃只能身着淡雅,日夜禮佛。

“宜姐姐可好些?”嵐音一大早便來到冷清的翊坤宮。

宜妃無精打采,毫無往日的氣勢,柔聲道,“良妹妹坐吧。”

“宜姐姐節哀順變,這五阿哥和九阿哥可是惦記着宜姐姐的身子啊。”嵐音柔聲勸慰。

宜妃木然的點頭,目光無神。

“宜姐姐勿要如此,這豈不是讓仇者快?”嵐音殷切而語。

宜妃淡淡的嘆息,依然沉寂在悲傷中。

“宜姐姐,臣妾已經查明背後的歹人。”嵐音盯着宜妃。

“到底是誰?”宜妃的眼中冒着怒火,面容猙獰。

嵐音堅定回答,“臣妾近日已經查過御膳房所有的廚子和宮人,內務府還沒有膽大妄爲到用沙蔘來混淆人蔘來唬弄主子,這一切都是有心之人故意爲之,歹人就是鹹福宮的平貴人。”

“是她?賤蹄子,本宮這就去撕爛她的嘴。”宜妃氣憤的打翻茶盞。

“宜姐姐稍安勿躁。”嵐音阻攔。

“她以爲有太子罩着便可萬事無憂,真是笑話,既然是她害了十一阿哥,如今皇上不在宮中,我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要爲十一阿哥報仇雪恨。”宜妃咬着牙根兒。

“此事無須宜姐姐親自動手,宜姐姐若是相信臣妾,就交給臣妾去辦吧。”嵐音的目光幽冷,深黯如夜,早已胸有成竹。

沙蔘:沙蔘,別名南沙蔘、泡參、泡沙蔘,爲桔梗科沙蔘屬植物,或其同屬植物,以根入藥。秋季刨採,除去地上部分及鬚根,颳去粗皮,即時曬乾。清熱養陰,潤肺止咳。主治氣管炎,百日咳,肺熱咳嗽,咯痰黃稠。很多韓國料理裡都有這物美價廉的沙蔘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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