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們就從小格格下手,看她良貴人如何在皇上和皇太后之間搖擺?”宜妃放聲大笑。
“小格格千里迢迢而來,勢必水土不服,咱們還要從中幫襯關照,勿要怠慢了小格格。”溫僖貴妃丹鳳雙眸中閃過得意。
“那是自然,其他秀女咱們也得教授好規矩,選出得意之人,留作己用,萬不能像那個趙答應,真是個廢材。”宜妃想起儲秀宮內唯唯諾諾的趙答應。“袁貴人雖然失寵,畢竟也生下了小公主,那密貴人卻是春風得意馬蹄疾,風光無限,讓德妃白白佔了便宜。”
“哎,本宮也沒有想到她如此無用,過幾日尋個緣由,將瘟神送出去,咱們這裡也好迎接新人。”溫僖貴妃咳嗽不止。
“溫妹妹要注重身子,別太過急躁,這宮中拼的不就是誰能笑到最後嗎?”宜妃安慰,“如今冷暖交替已過,明兒臣妾讓宮人們熬製些冰糖雪梨川貝羹送過來,滋陰潤肺,對溫妹妹身子是極好的。”
“多謝宜姐姐。”溫僖貴妃微笑。
“真沒想到啊,小小的良貴人到底扳倒了皇貴妃,不知道她下一步想扳倒誰呢?”宜妃自言自語。
“自然是毓慶宮的太子了。”溫僖貴妃徑直而言。
“皇上待她真是不薄,如今講什麼都過於太早,待阿哥們再大些,入朝當差,咱們也好鬆口氣。”同族親妹郭貴人,自從失子後,便一直向佛,淡心寡慾,近年來更是久病臥牀,瘦弱不堪,宜妃惆悵不已。
“咱們手中有三位阿哥,只要與皇上同心,定會奪得那高位。”溫僖貴妃篤定而言。
儲秀宮內笑聲不斷,珠簾晃動,錚錚作響,無限榮光。
秀女入宮的一月後,皇上也率領文武羣臣擺駕回鸞,紫禁城內再起喧囂,都期待着新主子的到來。
期間還發生了一件不起眼兒的小事,儲秀宮的趙答應失手打碎了奉與溫僖貴妃的補湯,被以逾越之名,送出東西六宮,在紫禁城的偏隅宮殿居住,形同冷宮。
誰會在意一個小小答應的死活呢?沒有的棋子,只能無情的丟棄,這就是殘忍的紫禁城。
長春宮依舊如初,嵐音蟄伏不安,皇上對其疼愛有加,讓各宮主位嬪妃嫉妒不已。
下過幾場涼爽的小雨之後,迎來風和日麗,百花含苞待放,嵐音受邀前往御花園遴選秀女。
“幾日未見,良妹妹愈發嬌柔,比這新入宮的秀女都要清秀呢。”身着淺黛色宮裝的惠妃連聲誇獎。
“臣妾有負皇太后的厚愛,讓兩位姐姐費心。”嵐音微微低頭行禮,娉婷多姿。
“快過來坐吧,瞧着良妹妹的身子骨兒,好似一陣風都要刮上了天。”宜妃出言諷刺。
嵐音不願多言,隨即坐下,對於小格格遴選秀女入宮,嵐音知道,皇上必定不會給其高位,恐怕皇太后打錯如意算盤。
“良妹妹養病期間,本宮與惠姐姐已經商議好,選了幾名品行出衆的秀女,良妹妹也幫着瞧瞧,畢竟良妹妹受寵多年,最知曉皇上的心意。”溫僖貴妃紅光滿面,“命秀女們過來吧。”
嵐音順眼瞧去,個個婀娜委婉,灼灼其華,美而不藻,臉上都帶着文氣,比後宮中的嬪妃強上百倍。後宮中的皇后、貴妃出身高貴,容貌卻不出衆,而小小的答應和常在容顏姣好者大有人在,這也是一種制衡,心照不宣的秘密。
嵐音低垂着頭,無意的拂過鬢角的髮絲,自己真的老了,再過十載,自己徹底老去,皇上又會如何待自己呢?
嵐音想起當年還曾問過皇上,顏如舜華的話語,轉眼間八阿哥都已經十歲,而那話語卻好似恍如昨日,那兩人之間卻隔閡千里,如今一切真想大白,自己和皇上都在極力去彌補逝去的傷痕,多了分客套,少了分隨意,苦苦掙扎。
誰也不願放棄多年的情感,嵐音的心隱隱作痛,這份情感已經慢慢風化堅硬,最終會如變成頑石。
“良妹妹。”惠妃輕聲喚道。
嵐音微笑的回神,“秀女們個個溫婉可人,臣妾一時看花了眼,皇上必定喜歡。”
溫僖貴妃冷笑道,“本宮已經請示皇上,皇上的意思是隻留下三、五個出衆的秀女即可,不在於多,而在與精。”溫僖貴妃高傲的仰起頭,那日在乾清宮內,皇上的話裡話外,流露出對小格格的冷淡,一切都如自己所想。
“那小格格?”嵐音這才發現,秀女的人羣中,根本沒有見到小格格的身影。
“小格格去慈仁宮拜見皇太后了。”惠妃微笑着提醒。
嵐音點點頭,這就是長尊有別,小格格出身高貴,自然不能與尋常的秀女相提並論,拜見皇太后的理由冠冕堂皇,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煩。
“惠姐姐、良妹妹可要看仔細,本宮可是要問話了。”溫僖貴妃凝神指着身穿淺綠宮裝的秀女笑道,“你,過來。”
那名文氣的秀女,應聲而答,“臣妾給娘娘們請安。”聲如黃鶯,落落大方。
“這名秀女是高氏,餘姚北鄉人,世代書香門第,家父是高儒士,擅長書法,書學鍾、王,端整中見姿媚,皇上也頗爲讚賞其才華。”惠妃眯着鳳眸,微笑的講着,“高氏從小習字,也寫了一手好字呢。”
高氏不卑不亢,眼神平穩,臉上始終掛着淡然的笑容。“貴妃娘娘謬讚。”
嵐音微笑,“皇上最愛與文人雅士相交,臣妾看高氏甚好,留下吧。”
“高氏前來領花謝恩吧。”溫僖貴妃拉着長音兒,按照規矩,留下爲嬪妃的秀女都會領到一朵彩色的絹花。
“高氏可要走穩,拿穩,貴妃娘娘的花兒,重得很啊。”失子後的平嬪,性子愈發蠻狠。
嵐音沉默不語,趙答應的事情,宮中人盡皆知。
溫僖貴妃瞄着平嬪,不動聲色的反擊,“御花園風大了些,平妹妹小產不久,還是要多加保重。”
鈕鈷祿氏和赫舍里氏之間的爭鬥,已經逐漸浮出水面。
高氏低着頭,不知如何是好。
嵐音淺笑道,“快去領花謝恩吧。”
高氏投給嵐音感激的目光,緩緩移步,領花謝恩。
嵐音驚奇的發現,高氏輕盈走過,留在地上的腳印,竟然是朵朵蓮花。
“這是?”嵐音不解的問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高氏身上,高氏滿臉惶恐,顯然也不知曉當中的蹊蹺,急忙跪落在地,“臣妾也不知緣由,請貴妃娘娘明察。”
一旁的平嬪掩住紅脣,“溫姐姐和惠姐姐選的人,恐怕不妥吧,這不是明擺的爭寵,耍心計嗎?”
細心的嵐音捕捉到平嬪雙眸中閃過的寒光,知曉此事必然不會如此簡單。
“平妹妹何意啊?”溫僖貴妃丹鳳眼中滿是厭惡,赫舍里氏註定是鈕鈷祿氏的死敵。
“進宮的秀女不是都想能夠豔壓羣芳,獨佔鰲頭嗎?弄出這步步生蓮的把戲,無非是擡高自己的身份,襯托自己的雅緻罷了。”平嬪嘲弄道。“書香門第又如何?都是漢人們的騙人的把戲。”
“臣妾沒有,臣妾也不知這怎麼?”高氏委屈的流下眼淚,語無倫次。
“高氏也是旗人。”嵐音風淡雲輕的提醒平嬪,“平妹妹不要忘記,皇上最爲看重的便是漢軍旗。”
平嬪毫不掩飾對嵐音的仇恨和厭惡,“旗人也有尊貴長尊之別,來人,去將高氏的花盆鞋脫下來。”平嬪大聲喊道。
溫僖貴妃還未出言阻止,宮人們早已麻利的脫掉高氏彩繡蓮花的花盆鞋,翻過一看,只見鞋底蓮花的圖案上塗着厚厚的香粉。
平嬪滿意的盯着目瞪口呆的溫僖貴妃,沉默不語,等着看好戲。
溫僖貴妃惱羞成怒,高氏是自己看好,要留在儲秀宮的,沒想到卻……
“去給高氏再拿雙花盆鞋來。”嵐音淡淡的吩咐,受此羞愧,必定成爲紫禁城的笑柄。
癱坐在地的高氏已經淚流滿面,“有人陷害臣妾,臣妾不知啊。”
嵐音發現秀女的人羣中,有一個子高挑的秀女,目光閃躲迷離,看似害怕,實則驚慌。
平嬪竟然有意無意的飄過警示的眼神。
嵐音心中有數,靜觀其變。
“皇上駕到。”一聲高調後,衆人跪落在地。
玄燁興致勃勃的迎面走來,“良貴人的風寒可好了?”還沒坐穩的玄燁關切的問道。
“回皇上,已經好多了,多謝皇上眷顧。”嵐音羞紅雙頰,昨夜侍寢,夜裡染了風寒,沒想到皇上竟然如此坦誠相問。
“哈哈,那就好。”玄燁顯然龍心大悅。
“皇上。”溫僖貴妃忍着輕咳,講述着高氏的小把戲。
玄燁意蘊深藏的盯着地上瑟瑟發抖的高氏。
嵐音微微淺笑道,“步步生蓮取自佛經,此事無論是不是高氏所爲,寓意還是好的,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此等拙計也爲高雅,並未害得他人,皇上還是赦免高氏吧。”
高氏哪裡敢擡頭一睹龍顏,只能眼淚汪汪、充滿感激的看着嵐音。溫僖貴妃望着皇上,等待皇上的金口玉言。
今日一更。中秋假期三更,感謝大家的支持。此章的故事,來源於乾隆年間,一宮女爭寵,利用鞋底,步步生蓮的真實故事,後來此宮女被杖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