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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開時似雪並非雪(一)

第十六章、開時似雪並非雪(一)

盈盈綠綠皆面色淡然,翻看着秀女名冊,極力隱藏着自己的心事。

嵐音緩緩擡頭,望向高高在上、鳳威巍峨的皇太后,暗中佩服。沒想到皇太后送來的是科爾沁草原上最尊貴的小格格,達爾汗王的嫡親幼女,只是皇上的心意?嵐音不由得暗自擔憂。

盛氣凌人的德妃,最先微笑道,“臣妾看這批秀女的家世都是極好的,既有尊貴榮耀的,又不乏書香門第的,皇太后果然心思縝密,臣妾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敏嬪不甘示弱的瞪了德妃一眼,眉開眼笑道,“臣妾覺得小格格早就應該入宮,皇貴妃的位份也是當得的。”

皇太后舒展笑顏,眼角顯出一條條歲月的淺紋。

頭頂鳳冠的溫僖貴妃強壓住心頭的鬱結怒火,像是被人在背後捅過一刀,強顏歡笑的稟告道,“臣妾瞧這幾名秀女甚好,還是按照規矩,先行入宮學些宮中禮儀,待皇上回宮後,再奏請封號,皇太后看如此可好。”

皇太后微笑點頭,“這幾個秀女個個都是出挑的,就依照貴妃所言去辦吧。”

“皇太后所言極是,臣妾聽聞達爾汗王的小格格,飽讀史書,是草原上有名的天女。”嵐音溫婉的誇獎,太皇太后在世時,曾經有意將小格格封做太子妃,皇上執意不肯,這件事才就此作罷,沒想到皇太后竟然又將小格格作爲秀女送進宮來,獻給皇上?

嵐音低着頭,太子妃與後宮嬪妃,雖然相差輩分,卻都是金尊玉貴,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心中的意思,衆所周知。

“呦,良妹妹真是聰慧,連草原上的事情都知曉着這般通透。”氣急敗壞的平嬪出言諷刺。

“平妹妹真是好忘性,太皇太后仙逝時,達爾汗王帶着小格格進宮祭拜,小格格舉止妥當,仁孝兩全,皇上還曾賞賜過玉如意呢。”嵐音淺笑安然,小格格進宮,最爲失落牴觸的便是溫僖貴妃和平嬪。

這兩個顯赫的家族都是下一後位最有力的競爭者,即使風平浪靜,太子登基,皇太后的位置也是要爭一爭的,如若小格格入宮,形勢將天翻地覆的變化。而皇太后身強體壯,定會義無反顧的將小格格送入坤寧宮。

自從太祖以來,愛新覺羅家族的皇后都出自達爾汗王家族,皇上未曾大婚時,太皇太后便將來自草原上年幼的慧妃接入宮內,後來皇上迎娶孝誠皇后時,太皇太后更是順水推舟將尊貴的慧妃送到皇上身邊,只可惜慧妃紅顏薄命,英年早逝,皇上憐憫其困苦一生,賜給哀榮,賜予妃位。

如若慧妃尚在世間,如今早已入住坤寧宮,誰都不會再有一分機會,嵐音眉宇間鎖着淡淡的哀怨。

“良妹妹的記性真好,可不是嘛,臣妾也想起來了。”想起往事的惠妃看着皇太后,隨聲附和,厚厚香粉的臉上,盡帶笑容,心中期待着小格格入宮後的好戲,赫舍里氏定然睡不安穩,鈕鈷祿氏也是會黯然失色。水清則無魚,越是渾濁,大阿哥才越有機會。

皇太后滿意的微微點頭,“這批秀女裡,有幾個是哀家特意囑咐內務府留心的,大阿哥的府中也該添些新人了。”

話音未落,平嬪怒氣的眼神掃過惠妃,榮妃更是絲毫不掩蓋自己的厭惡之情。

高傲的惠妃則喜上眉梢,大聲謝恩,“臣妾多謝皇太后恩典。”

嵐音靜靜的放下手中的茶盞,皇太后果然深藏不露,一舉多得,此招借力打力,利用大阿哥打壓太子的氣焰,用到極致。

德妃微微淺笑,“皇太后想得極爲周到,倒是讓臣妾們慚愧啊。”

今日德妃大肆討好皇太后,讓衆人在心中嘲弄諷刺不已,嵐音真想向前,撕掉德妃臉上一層又一層虛僞的假面。

皇太后卻頗爲喜愛德妃的玲瓏逢迎,“十四阿哥小小年紀,卻勇猛過人,皇上誇獎其爲大清的小巴圖魯,德妃功不可沒啊。”

敏嬪微微低垂着頭,雙眸中閃過寒光。

德妃彎下豐盈的身姿,“皇太后謬讚,臣妾哪裡有什麼功勞,還不是繼承了皇上的幾分雄才。”繼承兩字,深深敲在每位嬪妃的心頭。

皇太后臉上一閃而過不悅,隨即站起,“今日就到這裡吧,哀家也乏了,此事就請貴妃與惠妃。”皇太后停頓一下,掃過衆人道,“還有良貴人一同督辦吧,務必要選出幾位性情婉約,皇上喜歡的秀女。”

嵐音一怔,自己的位份低微,命自己遴選秀女,皇太后的確刻意偏袒。

“臣妾謝皇太后信任,定然會盡心盡力。”嵐音謙恭的行禮叩首。

皇太后投過信任的目光後,在宮人的攙扶下緩緩離去。

隨後幾日,紫禁城內因秀女們的到來,變得喧囂,嵐音因同時得到皇上和皇太后的寵愛,長春宮再次上升到東西六宮的風口浪尖之上,嵐音爲規避鋒芒,對外稱病,閉門謝客。

與此同時,儲秀宮卻不甘示弱,滿門榮華。

“娘娘,都已經給各位小主送過去了。”儲秀宮的掌事宮女青梅粗聲粗氣的稟告。

溫僖貴妃倚在軟榻上,臉色蒼白,微微點頭,先下手爲強,目前秀女們還未得到封賞,一定要剷除後患,身份再爲顯貴,在宮中無子,也是大忌。

宜妃盯着自己紅豔的指甲,細細摩挲道,“溫妹妹的此計甚好,就是不知道那庸醫的方子,好不好用。”

溫僖貴妃輕輕咳嗽,“有一利而無一害,不好用,還有旁的方子。”

“宮寒則無子,都是些食材,咱們慢慢試,定會讓狐媚子們生不出皇子來。”宜妃得意的迴應。

“一個個看似嬌弱,實則都暗藏虎狼之心,本宮陪着她們玩。”溫僖貴妃想起那一張張工於心計的面孔。

“皇上還沒回宮,也不見得能留下那麼些人。”宜妃寬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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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可曾對宜姐姐講過要留下幾人?”溫僖貴妃追問道,神態焦灼。

“溫妹妹入宮多年,還上摸不透皇上的心嗎?皇上可不是沉迷女色之人。”宜妃點撥道,“依臣妾看,從今往後,宮中的常在和答應會越來越多。”

溫僖貴妃皺着眉頭,長嘆道,“但願如此。”

豔麗的宜妃拿起鬆軟的點心薩琪瑪,惋惜講道,“皇貴妃真是命薄啊,若上如今還活着,小格格也不會如此囂張。”

“是啊,皇貴妃若在世,定然壓得住小格格。”溫僖貴妃揉着髮鬢,事到如今,不得不佩服皇貴妃的手腕。

“沒想到皇太后原來還存着這等心思。”宜妃咬下香糯的點心。

“你我姐妹在宮中苦熬經營多年,以前比得是孕育皇子,如今皇子們漸漸成才,咱們終於要熬出頭了,沒想到皇太后卻從後面擺咱們一道。”溫僖貴妃想到慈仁宮中一幕,氣惱不已。

“溫妹妹也勿要急躁。”宜妃安撫着溫僖貴妃,“皇太后急功近利,恐怕此事不能大成。”宜妃眯着鳳眸,頭上的玉絡子微微晃動。

“此話怎講?”溫僖貴妃殷切的瞪着丹鳳眼。

“當日太皇太后預立小格格爲太子妃,皇上都沒有允許,如今皇太后轉而將其送入宮中,皇上怎能高興?”宜妃柔聲細語。

“對啊,皇上連太皇太后的面子都駁回了,皇太后算作什麼?”溫僖貴妃恍然大悟。

“當日皇上以平定天下已過,治理天下爲先的理由,反駁太皇太后,沒有立來自草原的太子妃,而是立下朝中的重臣之女,這便表明了皇上的態度。”宜妃轉動着陰柔的眼睛。“而如今看來,形勢更爲嚴峻。”

溫僖貴妃遲疑的盯着宜妃,面帶不解。

宜妃微笑道,“皇上此番場面衆大恢弘的舉行多倫會盟,也是給科爾沁草原上的王爺們看的,當初太祖爲打下江山,而與蒙古草原聯姻,私下裡處處受到蒙古權貴的制衡,如今皇上豐功偉績,無人能及,怎能還受其掣肘?皇上便上告知世人,九五之尊的龍威地位。”

溫僖貴妃從未想過如此深的道理,聽宜妃一一講過,大驚失色。

宜妃搖頭苦笑道,“平日裡,溫妹妹真是要多想,多看,多琢磨,這歷朝歷代,前朝都連着後宮,哪能撇得一乾二淨。”

“那皇太后不懂皇上的意思嗎?”溫僖貴妃不解的問道。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是心知肚明,只不過太皇太后心繫大清江山,放棄了草原,而皇太后卻念念不忘,心有不甘罷了,仍想孤注一擲。”宜妃微笑。

“那皇上會如何做?”溫僖貴妃舒展着眉宇。

“皇上自然不會遂皇太后的私心。”宜妃篤定的講道,“所以溫妹妹勿要長他人志氣,溫妹妹依然是宮中貴妃,無人能及。”

“聽宜姐姐一言,真是勝讀十年聖賢書。”溫僖貴妃從軟榻上坐起,狠絕道,“只要小格格的位份在本宮之下,本宮自然有辦法讓她自生自滅。”

“如今宮中形勢錯綜雜亂,此番事情,恐怕良貴人早已心知肚明,明明受了皇太后的懿旨,卻多日閉門謝客,不理秀女之事,便是不想參與其中,得罪皇上和皇太后。”宜妃一語道破。

“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情,本宮可不想兩面不討好。”溫僖貴妃咬着牙根兒,想起九阿哥和十阿哥整日跟在八阿哥身後,更是氣惱不已。

二更送上。科爾沁達爾汗王,族姓是博爾濟吉特,最尊貴的姓氏,這個不用偶多說了清朝中後期,皇權愈加集中,爲擺脫蒙古的制約,取消蒙古後族,只保留了嫁女聯姻的方式進行安撫。從康熙朝開始,完全確定了清朝的公主、郡主下嫁蒙古草原。(清朝滅亡後,東北王張作霖也用了聯姻的計謀,更把自己的二女兒嫁給達爾罕王的傻兒子,後來在張學良的幫助下,雙方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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