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妝素抹的佟佳皇貴妃和宜妃佇立在高高的城牆之上,望着遠處刺痛雙眼、剜心悲傷的一幕,嵐音身着皇上的黑絨紅芽裹邊披風,被皇上緊緊摟在懷中,耳畔細語,共乘一騎,馳騁而來,你儂我儂的畫面,好不恩愛。
“賤蹄子。”宜妃低聲怒罵,頭上濃豔的宮花微微顫動。
“賤人都有九條命,咱們可是都小看她了。”佟佳皇貴妃眼底盡露殺氣。
“九條命又如何?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宜妃緊盯着遠處。“辛者庫的賤蹄子,還能把天翻過來不成?”
“世人皆講,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她活的越久,這日子還真是長着呢。”佟佳皇貴妃挑撥道。
宜妃不屑的笑道,“皇貴妃所言極是,哎,這真是要逆天,紫禁城如今可是下三旗的天下了。”
佟佳皇貴妃聽着宜妃的嘲弄,意味深長道,“這也是本宮頭疼的地方,既然你們都知曉皇上的喜好,爲何不能投其所好呢?有這功夫,莫不如與下三旗的賤人們一決高低,來個痛快。”
宜妃臉色青白,話鋒一轉,“皇貴妃可是執掌鳳印,統領後宮之人,這後宮嬪妃被擄,本便就是宮闈醜事,昨夜那賤蹄子與蒙面男子糾纏不清,如今一夜過去,賤蹄子連身上的白狐裘都脫去了,又被將其擄走的蒙面男子送回,這期間發生了什麼,真是耐人尋味啊。”宜妃句句緊逼,盡顯妒火。
“謝宜妹妹提醒,那擄人的男子還真是個儀表堂堂的溫潤君子。”佟佳皇貴妃眯起鳳眸,望向一身布衣神情自若的子鳴。
宜妃順聲望去,莞爾笑道,“這世間的男子,無論是真龍天子還是凡夫俗子,誰能過得了美人關呢?”
寒風吹過,夾雜着鬆散的雪粒,落在一張張嬌嫩的容顏上,卻未留下一絲痕跡,兩位尊貴女子的心中極盡悲傷和不滿。
只聽隆隆的門栓聲響,百年的大門轉動,玄燁帶着一衆人等回到皇家行宮。
皇家行宮內隨即迎來一片忙碌,守關都統頻頻獻着殷勤,以彌補護駕不利的惡名。
佟佳皇貴妃抹着眼淚,悲傷的拉着嵐音的手,“良妹妹受苦了,本宮甚爲擔心,一夜未眠啊。”
宜妃更是掩口低泣,“良妹妹受驚,昨夜本宮唸了一夜的平安咒,祈求佛祖保佑,良妹妹真是福大命大,見良妹妹平安歸來,本宮的心也放下了。”
嵐音厭惡的聽着兩人虛僞的話語,卻又不得不恭敬的感激道,“臣妾謝二位姐姐厚愛,感激不盡。”
玄燁挑眉道,“送良貴人先去安歇。”
“是,皇上。”雙眼紅腫的落霜又是淚流滿面。
嵐音行着宮禮,“臣妾想求得皇上恩典,待臣妾梳洗完畢後,再向皇上稟明詳情,在此之前,請勿要傷害……”嵐音目光轉向子鳴。
此時五花大綁的子鳴被護軍營的侍衛夾在中間。
玄燁愣住,狐疑的眼神望向嵐音,嵐音炙熱的目光期盼不已。
佟佳皇貴妃與宜妃對視而笑,默記在懷,尋求着良機。
“好,朕等你。”玄燁柔聲應道,冷冽的目光又轉向子鳴,壓抑着心底的怒火。
子鳴不卑不亢,卓然優雅的微笑相對,君子情懷。
“啓稟皇上,太子腹部中刀,幸而流血已經及時止住,刀鋒偏了幾寸,擦身而過,沒有傷及五臟六腑,幸無大礙,但……”隨行的李太醫神色凝重的跪地稟告,
“那爲何太子一直昏迷不醒啊。”太子貼身的崔公公忍不住的問道,又隨即自行掌嘴,“奴才逾越,奴才多嘴,皇上恕罪啊。”
“罷了,你也是護主心切。”玄燁揮手道,“到底怎麼回事?”
太子是國之儲君,李太醫慎重的回答,“微臣覺得太子昏迷不醒應該是中毒了,但到底是何毒?微臣還好細細查閱。”
玄燁瞪圓雙眼,“刀上有毒?”
李太醫微微點頭,頭上泛着薄汗。
“傳令下去,太醫院上下誰若能療好太子身中之毒,加官進爵。”玄燁厲聲,又怒氣的望向子鳴,“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子鳴渾身散發着風骨氣韻道,“皇上可知定國公主是什麼人?”
玄燁眼若寒星,幽深的問道,“你們是明朝餘孽,朱三太子藏身於什麼地方?”
子鳴默不作聲,風淡雲輕。
玄燁步步緊逼,徑直的追問道,“解藥在哪裡?”
子鳴哈哈大笑,“此毒是我親手所制,解藥只有我一人知曉。即使太醫院找到解法,怕是太子也熬不到了。”
玄燁氣憤的拔出侍衛腰間的利刃,逼向子鳴道,“拿出解藥。”
子鳴怒斥的看着玄燁,“我有一條件,如若皇上能答應,必定會雙手奉上解藥。”
玄燁憤怒的刀尖兒逼上子鳴的咽喉,“和朕講條件,只有死路一條。”
“皇上,刀下留人。”換好素雅宮裝的嵐音匆忙而入,便見到如此情景,慌亂的阻止道。
佟佳皇貴妃見勢,嗔斥道,“放肆,良貴人莫要忘記自己的身份。”
宜妃更是添油加醋,“良妹妹被流寇送回,難道是想回來一同要挾皇上?莫要辜負皇上對良妹妹的一片深情啊?”宜妃更爲甚者的抹着眼淚,“孝誠皇后去的早,只留下太子唯一的血脈,如若泉下有知,見今日情景,該是何等的傷心。”
嵐音咬着紅脣,無視於兩人的刻意挑釁,只是關切的望向皇上,眼中滿是深情。
玄燁平穩着心智,慢慢收回手中的利刃,眼底依舊深邃幽深。
“皇上,可否摒退左右不相干的人等,容臣妾細細稟告。”嵐音執着淡語。
佟佳皇貴妃和宜妃鳳眸如墨,冰寒刺骨,被嵐音口中不相干三字灼燒理智。
玄燁心中對嵐音萬分信任,輕輕揮動龍袍衣袖,“全部退下。”
嵐音輕輕掃過轉身離去的佟佳皇貴妃和宜妃,大聲喊道,“臣妾恭送皇貴妃、宜妃姐姐。”
冷風吹過,燭光搖曳,沖淡了原本白晝下的暗影,只聽得見雙耳鎏金的銅爐裡,燒紅的紅羅炭吱吱作響。
內室中太子慘淡的臉色、毫無生氣的躺在牀榻上,崔公公在牀前低泣,令人揪心。
鮮豔嬌貴的牡丹屏風後,樑公公倒下香溢的碧螺春茶,玄燁霸氣的安坐鹿角椅上,與子鳴四目相對。
嵐音緩緩跪在地上,“請皇上息怒。”
子鳴厲聲阻止道,“良貴人莫要多此一舉。”
嵐音驚訝的望着子鳴,她還不知曉太子中毒一事。
“嵐兒,起來吧。”玄燁語調輕柔,“嵐兒心善,莫要被賊人的花言巧語矇蔽,你可知太子如今命懸一線,身受劇毒,而這賊子。”玄燁恨恨的講道,“這賊子竟然與朕講起條件,威逼於朕。”
嵐音不可思議的看向子鳴,反問道,“爲何還是如此放不下?你送我們回來,難道真的是另有所圖?”
子鳴微微笑道,“多謝良貴人信任。”
嵐音搖着頭,痛心道,“君子之所貴者,仁也。臣子之所貴者,忠也。朋友貴乎信也,見幼者,愛也。你飽讀聖賢之書,怎能不明其中道理,爲何執迷不悟,而非要冒天下之大不爲而爲之呢?“
玄燁欣賞的目光投向嵐音,得意洋洋的撇着子鳴。
子鳴嘆息連連,臉上帶着哀怨閒愁。
嵐音眼底波光粼粼,慢慢講述着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玄燁的臉色愈發暗淡無光。
待嵐音話音剛落,玄燁意蘊深長的望着子鳴,寒意逼人的問道,“你到底想要什麼?”
子鳴睜開雙眼,沉暗內斂的堅定而語,“請皇上將定國公主的遺骨送於草民,草民感激不盡。”子鳴言罷,跪倒在地,委身稱臣。
嵐音大驚,從未想過子鳴竟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小心翼翼看着玄燁,不知所措。
玄燁臉色鐵青,重拍龍案,“放肆,庶妃張氏,無論生前曾經是什麼身份,都是朕的嬪妃,死後也是愛新覺羅家的鬼魂,亦要葬入妃子陵園。怎能給與你這賊子?”
子鳴長跪不起,“如若皇上不應,草民只求一死,能有尊貴的東宮太子同伴而行,黃泉路上也不會太過寂寥。”
玄燁憤怒的站立,“大膽賊子,你竟敢出言不遜,藐視皇權,朕倒是要看看你有多硬氣的骨頭,來人。”
護軍營的黃馬褂侍衛從外而入,時刻聽着皇上的調遣。
“皇上。”嵐音急忙阻攔。
玄燁苦笑,拉起跪地的嵐音,“良貴人莫要多言,朕定要將此逆賊碎屍萬段。”
嵐音轉向子鳴,怒聲痛斥,“你爲何觸動皇上逆鱗,句句忤逆皇上,皇上仁孝治國,重情重義,當年明明知曉張姐姐謀反,礙於情意才免於張姐姐一死,你今日爲何恩將仇報?”
子鳴慘笑,“好一個重情重義,皇上雖免定國公主一死,卻將其冷落深宮,從此孤寂淒涼,任人宰割的苟活於世,倒不如一死來得痛快,如若有一日良貴人受此境遇,也要反過來感激皇上的恩德嗎?”
子鳴無心的一語剛落,玄燁與嵐音的臉色大變。
二更送上。。。碼字碼字。。。君子之所貴者,仁也。出自《朱熹家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