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音謙恭的跪落在地,“惠姐姐,不知臣妾可否去探望八阿哥。”
惠妃高傲的撫着頭上的鳳釵,頗爲躊躇道,“八阿哥原本便性子不穩,腹中空蕩,見良妹妹到來,定會更加哭鬧,弄不好要哭整個夜晚,良妹妹若是捨得,便去探望吧,皇上如若是問起,良妹妹可是要一人承擔。”
嵐音聽着內室中八阿哥聲嘶力竭的哭鬧聲音,心疼的講不出話來,只有二月不到的嬰孩兒,餓得兩日,惠妃的理由冠冕堂皇,責罰乳母掌嘴二十,自己能有何反駁之理?
如今皇上加封惠妃爲四妃之首,正是惠妃最爲榮耀之時,而自己則處於失寵之際,凝然決然道,“臣妾只是遠遠望上一眼便心滿意足。”
惠妃刻意傷心的抹着眼淚,“哎呦,良妹妹如此講,本宮的心真是難受至極。”
嵐音見惠妃虛僞的臉色,不敢怒言,只是一味磕頭謝恩。
通嬪得意的飲着碧螺香茶,狹長的眼中帶着快意,死死盯着嵐音。
惠妃卻依舊不語,直到見嵐音的額頭泛着血跡時,“良妹妹如此慈母心懷,本宮哪能不成全?”
落霜急忙扶起嵐音,“謝惠妃娘娘恩典。”
主僕二人踉蹌的走進內室,掀開琉璃珠簾,遠遠望向牀上的八阿哥,卻不敢走近一步。
嵐音紅着眼,看着面色黯淡的八阿哥,捂住紅脣。
孩兒,額娘保不住你啊,你的苦難纔剛剛開始,你要堅強的活下去,額娘定會早日帶你回長春宮,額孃的心留下陪你。
落霜見狀,忍不住的低泣,皇上好狠的心腸,眼睜睜的看着母子分離而不聞不顧。
仁慈的皇上到底爲什麼如此對待主子?
八阿哥好似有心靈感應般,止住哭聲,恬靜的安睡着,卻掩蓋不住面容上的疲倦,短短几日,白皙紅暈的臉蛋兒,已失去光華,孤零零的一人躺在牀上,身邊無一人看管照料。
外室的惠妃和通嬪對視而笑,心中暢意無比,幾月前大阿哥在冰天雪地中暈倒在奉先殿前,那種悲傷的心思一掃而空。
嵐音不知是如何被落霜攙扶着,回到長春宮的,虛弱的躺在牀上毫無生氣,一旁侍奉的落霜不停的抹着眼淚,輕柔的擦拭着嵐音額頭上的傷痛。
曹嬤嬤聽聞鍾粹宮發生的一切後,恨恨的罵道,“真是欺人太甚。”
只聽嵐音淡淡的講道,“這兩日,不要送膳食過來,八阿哥還餓着,我這個額娘怎能安心獨食?”嵐音耳邊充滿八阿哥沙啞的哭聲。
“主子,萬萬不可,您的身子本便嬌柔,近日又連連受挫,如若主子倒下,八阿哥今後更是舉步維艱。”落霜痛哭勸慰,“宮中的皇子,年幼時多半身處境遇困境,不好活,這纔是開始,日後主子要愈加防備啊。”
“是啊,主子,這後宮之中,只有榮耀的身份和帝王的盛寵纔是王道,畢竟皇上對主子曾用過心思,主子何不去爭得寵愛?”曹嬤嬤只是試探的問道,其實更想脫口而出的是,主子的身份在後宮嬪妃中才最爲顯貴,溫莊公主可是太宗的嫡親長女,便是當今的太皇太后都是比及不過的,只是這份顯赫,只能隱藏在心中,永世不得見光,曹嬤嬤悲憤的低下了頭。
落霜也隨着應道;“曹嬤嬤所言極是,奴婢入宮十餘載,看慣了衆嬪妃的起起落落,爭寵奪權,這所有的一切都離不開皇上的隆恩盛寵。”
嵐音苦澀,自己好似皇上的玩物,喜愛時捧在心頭,厭倦時丟擲一旁,任人踐踏,談何真心情意?木槿花開,情深似海,都是妄語。
想到德嬪頭上那木槿簪子,嵐音從彩繡長枕下,拿出那對冰冷的木槿花耳墜,臉上掛着決然的恨意,用力的投擲在青石地之上,只聽清脆之尖音,那木槿花瓣碎成幾塊兒,碎片四濺。
原來一切的愛戀,跌落時,都好似盛滿傷心淚水的心中,無聲的流盡最後一滴淚珠。那顆曾經跳躍愛戀的一顆真心,破碎不堪。
曹嬤嬤和落霜見嵐音如此舉動,深知其內心的悲痛淒涼,曹嬤嬤臉上更是突顯悲憤滿懷。
“良貴人吉祥。”林太醫揹着醫箱,慌忙的進來,見到滿屋傷痕,驛動着心思,輕聲請安問候。
嵐音沉默不語,面帶哀意,林太醫不敢直視。
落霜小心翼翼的講道,“讓林太醫爲主子瞧瞧額頭上的傷吧。”
謹慎的林太醫無意的眼神掃過曹嬤嬤,兩人眼神交融示意,林太醫知道離真相大白那日越來越近了。
躺在牀上的嵐音如木偶兒一般,充耳不聞身外事,所有的悲傷情感都涌在心間,滿懷失落,臉色淚痕密佈。
林太醫心疼的開過藥方後,才發覺地上星星點點破碎的木槿花耳墜,深知嵐音心中的悽苦,不動聲色的俯身將其一一撿起,揣入懷中。
這一夜,長春宮內宮燈長明,而紫禁城的深處卻陷入深深的爭吵中。
“如今良貴人對皇上傷心痛絕,恨意心生,正是最好的時機。”阿達木沙啞的聲音講道。
“不可,如今良貴人身子嬌弱,如若如此,豈不是將她逼到絕路?”溫潤的聲音反駁。
“事出蹊蹺,皇上爲何轉了性子,對良主子變得無情無意?莫非發覺了咱們的密事?”疑慮的聲音問起。
“皇上小兒驕縱成性,荒淫無道,只顧一時貪歡,有何情意可言?如今的情形最好不過,只有恨才能讓人一直走下去。”阿達木喜悅的講着,“將軍帶着一衆故人在城郊村落,隱居蟄伏多年,皇上小兒若是知曉,早已派兵圍剿,咱們也是危險重重,但卻悄無聲息,此時便是最好的時機。百年大計已踏出一步,日後纔會更有希望。”
夾雜着和煦的暖風,輕輕的拂過每個人的臉頰,吹進那時刻緊繃的心田,更吹淡了遮掩住皎潔月光的重重黑雲。
阿達木仰天長嘆,顫抖的講道,“確是到了讓良貴人知曉一切的時候,大汗泉下有知,定會保佑八阿哥安健成長。”
黑夜下,膽戰心驚的一幕,漸漸隱去。
長春宮中的嵐音輾轉反側,孤枕難眠,靜靜的守在白燭前,暗自垂淚,不知八阿哥是不是又哭鬧不已,不知八阿哥今後還有經歷怎樣的磨難?
忽聽外面簌簌的腳步聲響,嵐音疑慮,莫非是皇上又來了?他還來做什麼?難道要自己死去才心甘嗎?
“主子?”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嵐音迎着暗淡的燭光,只見曹嬤嬤走到屋內,心頭一驚,難道是八阿哥又出了什麼事情?無根的心再次揪起,焦慮的問道,“可是鍾粹宮傳來不好的消息?”
曹嬤嬤心疼的搖着頭,跪倒在地,“主子勿要爲八阿哥傷神,奴婢已囑託鍾粹宮的故人代爲照料,今夜前來,是因奴婢有要事一直瞞着主子,見主子和八阿哥受此大辱,實在不忍再存心隱瞞下去啊。”
聽得八阿哥有人關照的消息,嵐音感激萬分,早便知曹嬤嬤歷經三朝,定是心中有事,但因曹嬤嬤從未生過謀害自己之心,更是忠心耿耿照料八阿哥,自己又何必在意太多?
嵐音柔弱的咳嗽幾聲,安寧的講道,“多謝嬤嬤親爲照料,嬤嬤身在長春宮多日,咱們已是一家人,嬤嬤何必如此客套?我也是不在意那些的。”
曹嬤嬤恭敬迎着嵐音的雙眸,堅定而語,“奴婢多謝主子信任,不過此事重大,與主子息息相關,因爲奴婢知曉那對龍鳳血鐲的來歷。”
話音未落,嵐音已大驚得險些打落手中的青瓷茶盞,徑直的站立起來,“到底爲何緣由?”
“主子稍安勿躁。”只見曹嬤嬤轉向外室,低聲的講道,“進來吧。”
阿達木和林太醫靜靜的跪落在地,嵐音震驚的望着眼前的一切,緩緩坐下,心中充滿數不清的疑慮。
“奴才阿達木給公主請安。”阿達木厲聲叩拜。
曹嬤嬤輕輕拍着嵐音冰冷的雙手,溫情安撫。
“公主莫要驚慌,奴才逾越,公主可是察哈爾可汗和溫莊公主的血脈,是世間最爲尊貴的公主啊。”阿達木激動的講道。
嵐音望着飽經滄桑的阿達木,瞪大了雙眼,額娘是溫莊公主?大清國那位最美豔的公主?而平日裡唯唯諾諾的阿瑪,竟然是昔日的察哈爾可汗,到底是怎麼回事?不解的眼神望向最爲信任的林太醫,卻從林太醫滿眼真情的迴應中,看到了曾經屬於皇上的那滾燙炙熱眼神。
嵐音一時間不知所措,躲閃迴避。
孤夜長燈,白燭流盡清淚,掩蓋住銀燭臺的光澤,但掩埋於世間的真相,卻頃刻顯露,掀開了冰山一角下洶涌萬分的滾滾浪濤。
阿達木眼含熱淚,講訴着衆人苦苦掙扎堅持的一切。
嵐音的心一次次揪起,面對所有的仇恨苦難,到底如何面對?
原來平日裡恬靜的額娘,早已看透世間的榮華富貴,疾苦愁雲,更是用心良苦,誓死不讓自己入宮,那是心存保護,讓自己遠離紛爭啊。
誰知自己卻違背了額孃的遺願,到底身陷陰謀的漩渦,嵐音含着熱淚撫着黃梨木茶几上那支喜鵲梅花簪子,失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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