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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滴淚』032 下個永恆再碰頭

『第三滴淚』032 下個永恆再碰頭

這出殉情,此刻顯得尤爲可笑。

從公司樓上跑下來鑽進救護車的簡姥姥,不住嘴地數落我和簡亦凡:“不就車被燒成了空架子麼,還至於兇手都不抓就尋死?心疼車姥姥送你們一臺,幹嘛鑽火圈阿,又不是馬戲團的獅子老虎!被澆成寒冬裡的一對落湯雞,頭髮衣裳都結冰了,凍感冒咋辦?”

披着一層又一層熱心羣衆和人民警察送來的大衣,不斷拿簡姥姥公司員工送來的毛巾,毫無意義地擦着頭上身上逐漸固化的水,我依舊冷得瑟瑟發抖、上下牙打架,根本沒空懇請簡姥姥歇會兒嘴。

倒是簡亦凡,凍得脖子上血管畢現,還能一邊把熱咖啡遞到我手裡,一邊頗有閒心地揶揄簡姥姥:“您老這滿嘴的動物世界累不累?”

簡姥姥累不累我不知道,我反正是累得不行,渾身沒勁,額頭髮燙,喉嚨疼得像被人生生掐斷了一樣。

似乎察覺到我的不對勁,簡亦凡一副罪孽深重的表情,睫毛上一層霜花,眼睛溼溼的,很嚴肅地解釋:“又讓你遭罪了。但我真不是故意的,關鍵把你交給別人保護我不放心。”

保護?有他這麼保護的麼?

一往無前地把我往死路、絕路上引領!

我雖意識模糊,還是強撐着一巴掌拍在了他腦袋上:“你真後悔就再放把火自焚吧,看我這次還陪不陪你死?”

“自焚準定不成,你要生氣,頂多我再去外面讓消防隊給我來個冷水澡。”簡亦凡徒勞無功地把救護車裡的電暖氣往我這邊踢了踢,訕訕地把他最外面那層軍大衣脫下來給我披上了。

其實壓根不頂用,我裡面貼身的衣服都是溼的。

但我還是死死攥住軍大衣的衣角,把自己包成加厚的糉子,上氣不接下氣、馬上就要斷氣地劇烈咳嗽着,冷眼搶白:“咳、咳……你、你去阿,但凡我眨一下眼睛、攔你一下,我讓康康改隨你姓!”

旁人多半會以爲這是小倆口在打情罵俏,可簡亦凡卻聽得出我話裡話外含沙射影地再次透露出了異心——不打算讓康康隨他姓的潛臺詞,意味着我將重新審視我們的婚姻。

簡亦凡心煩地抓起我顫抖的冷凍鳳爪,捧在手心呵着氣親了一口,哄我似地說:“婚禮已經籌備上了,你可不能反悔。替我死都願意,陪我活能有多難?別作了成麼?你愛我、我愛你的,還有啥問題不能解決?”

有太多問題了。

比如,他爲什麼猜出了殺死肖勇明的兇手是誰,卻沒向警方提供過線索?是不是兇手和他有什麼關聯?還是兇手會威脅到我和康康?

比如,他究竟是不是爲了逃避隔在我們中間如山如海的恩怨情仇,纔會利用範映雪的報復,選擇採取這種同歸於盡的極端方式,奔向和我永遠在一起的結局?

再比如,我該怎麼面對……給我強行設置過萬千劫數的簡瞳,跟簡亦凡一起……繼續管她叫媽?

共同組建一個家庭,不是隻要相愛就夠了。

我願意替他死,他願意陪我死,都是因爲我們知道,死亡既結束,不需要考慮任何未來。而偏偏最後我們活了下來,就不得不共同面對人生的重擔。

“爲了慈善晚宴上驚天動地的求婚,婚禮還是要如期舉行的。爲了康康,我也暫時不會跟你離婚。但咱倆的婚內關係,我需要再作考慮。”壓制住咳嗽,我哆哆嗦嗦地抽出手,委婉地說明了自己的想法。

“你這些天不問我兇手是誰,不跟我鬧着要離婚,甚至今天不要命地救我,就只是爲了康康、公司和基金會?”

簡亦凡顯然覺得我不可理喻,皺起眉頭瞪圓了通紅的眼睛,像在無聲質問:居然不是因爲你愛我?

愛的成分當然有,甚至是一切的基礎。

可我倆這面狠狠摔碎了千百萬次的破鏡子,如今重圓,早已傷痕累累。

我必須確定,自己有沒有面對的勇氣。

過去密密麻麻的舊傷口,我不想再自欺欺人、裝聾作啞地遮掩逃避了。

我不想繼續和簡亦凡互相猜疑,用傷害和爭執證明愛情,稀裡糊塗地生活下去。

正色地凝住明顯有發火徵兆的簡亦凡,我說:“我沒想跟你吵架。兇手的事,你不說,我可以不問。但也請你尊重我。我必須想好,咱倆的婚姻,到底是爲了做給康康和外人看,還是踏踏實實過日子。”

按說我真的格外心平氣和了。

但我和簡亦凡有時候特別扭,明明是最瞭解對方的人,卻總愛在關鍵時刻鬧情緒。

這不,簡亦凡極其幼稚地拔高了鼻音濃重的沙啞嗓門:“還用想麼?不就是要跟我玩喪偶式婚姻麼?我成全你!”

說完,他扭頭就跳下了救護車。

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賭氣吹冷風的背影,我不由得也有些生氣。

後來,在醫院經過檢查,確定我倆只是煙熏火燎的皮外輕傷,配合警方錄完口供,我和簡亦凡前功盡棄地分道揚鑣。

他去了哪我沒問。

反正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更多真相的我,打完針就去看守所見範映雪了。

對峙在長桌兩邊,穿着黃馬甲、戴着手銬的範映雪,滿眼都是紅血絲,比我這高燒患者還蹉跎。

她恨意橫生地睥睨着我,裹緊雙脣咬牙切齒地說:“我懷孕了,沒法服刑,等我出去,我還弄你們!”

我瞧了瞧四周角落裡的獄警,頗覺好笑地問:“你不是不喜歡簡亦凡麼?咱倆什麼仇什麼怨?你又是慫恿你男人撞我兒子,又是滿街追着我和簡亦凡潑汽油?”

經歷過冰火兩重天的洗禮,先是差點被燒死、後是差點被凍死,我好歹也得死個明白。

範映雪沒讓我失望,立刻睚眥欲裂地給出了答案:“我撞你兒子,是因爲你搶走簡亦凡不說,還僱大明強J了我!我潑你們汽油,是因爲你和簡亦凡害死了大明!沒本事分屍,我就燒死你們!”

儘管聽得懂她口中的大明是指肖勇明,可我仍舊一頭霧水。

既算失憶以前視她爲情敵,我頂多暗中挑撥離間她和簡亦凡,怎麼可能僱人做這種傷天害理還犯法的齷|齪事?

“且不論你怎麼和強J犯處上朋友了,我只問我什麼時候僱人強J你了,又怎麼和簡亦凡害死你男人了?”

覺得自己比竇娥還要冤,我不自覺提高了音量。

範映雪卻比我嗓門更大:“別以爲失憶了就可以把自己摘得一乾二淨!是你毀了我一輩子!”

“如果沒有你,簡瞳就不會爲了怕你們姐弟亂侖,僱水懌心給你下|藥!簡亦凡就不會因爲情不自禁睡了自己的親姐姐,得上什麼狗屁PTSD!我就不會爲了區區五千萬,被自己的親爹賣去洛杉磯,給一個不|舉的廢人當牀|伴!這些我都可以忍,簡亦凡家裡有錢,人長得也不差,我願意努力試着愛上他。”

“但是你知道明明是正牌女朋友卻被當成J女的那種絕望麼?不管是吃飯還是看電影,他永遠都心不在焉,只有我按照簡瞳的要求在他面前寬衣解帶的時候,他纔會稍稍投入一點。可我厚着臉皮閱片無數,使盡渾身解數討好他,換來的卻是他趴在我身上,叫着你的名字。”

“當時我告訴自己,沒關係,遲早我會嫁進尹家,他會忘了你。結果,我受盡整整六年委屈,甘心當他只有心情不好纔會勉強碰一下的充|氣娃娃,他居然回國娶了你。”

她從深惡痛覺說到慢條斯理,我卻彷彿經歷着一場凌遲。

不是因爲範映雪和唐蕊通話的雲淡風輕背後暗藏着多少屈辱不甘,也不是因爲同情我和簡亦凡荒誕鬧劇中的犧牲品,而是因爲終於瞭解到簡亦凡這六年經歷着什麼。

在我心灰意冷、被騙嫁給水懌心、把他當成死人遺忘的時候,他揹負着我們是親姐弟的誤會,一秒也沒有捨得忘記我。

我卻礙於失憶,不聽簡瞳和他的任何道歉辯解,去相信苦心孤詣拆散我們的唐蕊。

進退不得的窒息中,我岔開話題問範映雪:“你不是說不愛簡亦凡麼?”

範映雪冷笑:“那是因爲遇見大明,我才明白什麼叫愛情。”

“在大明身邊,我不必防賊一樣防着誰的信,一邊藏起那些信以備日後逼別人離開,一邊和跟他關係曖|昧的心理醫生周旋。我不必絞盡腦汁在誰面前勾引他,更不必想着怎麼鬧能把他鬧回我身邊。”

“儘管我和大明的開始很糟糕,起初我只是想利用他綁架或者弄死你和簡亦凡的孩子,但愛上他以後,我是感謝過你讓我認識他的。可你偏偏連我最後的希望和幸福都要毀掉!”

原來,教唆肖勇明撞傷康康,範映雪未經任何人的授意,純粹是恨簡亦凡的辜負!

求不得,就毀了他最珍視的親骨肉!

捏緊了拳頭,我大聲問:“那是誰給你的消息?”

“還能有誰?當然是唐蕊故意暗示你兒子畫畫寫信,把你兒子放走的。我承認,禍不及子女,我當時太沖動,要報復也應該只衝你和簡亦凡。雖然你可能不記得怎麼回事了,不過,我爲撞傷你兒子的事道歉。但今天,我只後悔沒燒死你們!”

聽到她毫無悔意的蒼白致歉,我身形微晃,體內亂竄的悲憤怒氣,只剩下無奈:“說過多少次了,你被強J、肖勇明的死,都跟我和簡亦凡沒關係。”

“沒關係?是你爲了報復我當年藏你的信,纔會給大明提高價碼讓他強J我!是你要告大明,他纔會進監獄!他剛知道自己要當爸爸,怎麼可能不想方設法逃出來呢?他不打暈他哥喬裝逃出來,就不會……被分屍……”

說到最後,範映雪漸漸泣不成聲。

深知再問不出什麼,我起身,拖着沉重艱難的步伐,頭疼腦熱地走出看守所。

外面,又開始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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