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總……”
車窗微敞,秦一鳴焦急擔心的聲音傳了進來。
“下車。”
厲瑾恆一雙英挺濃密的劍眉幾不可見的輕蹙下,打開我身旁的車門。
“腳疼。”
外面的新鮮空氣涌進車廂,沖淡車內緊張壓抑的令人窒息的氣息。我貪婪的呼吸幾口,雙手撐起身子,腳剛落在腳墊上,疼的我急忙擡起。
“麻煩。”
厲瑾恆掃了眼我紅腫的腳踝下車,彎身打橫抱起我,避開正在車庫中四處尋他的秦一鳴從應急通道上了一樓。
大廳人多,厲瑾恆長相出衆,身材頎長,天生就有把別人視線聚焦的能力,即使不說話,渾身也有不可忽視的氣質散發出來。
再加上懷中抱着一個女人出現在醫院,那回頭率……
我在溫城醫院工作四年,剛離職幾個月,醫生護士很多都認識我,擔心碰到熟人,我側頭把臉埋進了他的胸前。
說來也奇怪,我跟厲瑾恆算不上相熟,可能是習慣了他強取豪奪似的對待,這樣的肢體接觸並不會讓我感受到任何不適。
不曉得是什麼原因,厲瑾恆止住腳步,抱着我折返回去,把我放到樓梯最下方,去一邊打電話。
我上衣口袋中的手機響起,是霍衍徵。
“你去哪了?”
“我……我在地庫遇到一朋友,他送我來看醫生了,多謝霍總送我來醫院。你剛入職,肯定有很多工作要……”
“你在哪個科室,我過去找你。”
“不用了,待會我讓他把我送回去,就不用麻煩霍總了。我的腳傷有些嚴重,最近幾天不方便去公司。”
厲瑾恆脾氣詭譎,喜怒無常,那次在湯館我感受到他對霍衍徵抱有若有若無的敵意,直覺不能讓兩人碰面。
“你現在住哪?”
“問這個做什麼?”
我現在住在厲瑾恆的君山公寓,那裡是寸土寸金的豪宅,我實話實說,肯定會讓霍衍徵多想,我潛意識迴避這個問題。
“秘書室會不定時加班,爲了方便你們上下班,我已經跟公司申請專車接送,我看你資料上寫的還是頤和公寓,確定下你的新地址,報給專車司機。”
“我現在是借宿在別人家中,過些日子我會另找房子,等安頓下來以後再說吧。”
魏安東的事情解決,我也可以暫時離開避難所了,至於第二個報酬……
我望着不遠處已經掛斷電話,朝我這邊走來的厲瑾恆,低下頭,右手煩躁的插進頭髮中。
電話那頭的霍衍徵稍稍沉默了下,“這幾天你注意多臥牀休息,不要下牀隨意走動。等下我把那幾本書的名字發給你,你在家沒事的時候看看。”
“謝謝霍總。”
他想的很周到,厲瑾恆的鋥亮的黑色皮鞋出現在我的視線中,我不敢跟霍衍徵多說,簡單道謝後,收線。
“原來魅惑男人的伎倆你已經學了十成,是我小看你了。”
厲瑾恆半蹲在我的面前,伸手扣住我的下巴,強逼着我與他對視,“聽說你已經被鑫盛錄取了?”
“是又怎樣?”
柯少跟厲瑾恆關係要好,我被錄取的事情,柯少肯定會第一時間告知他。
也可能,我去鑫盛面試的事情,柯少已經在見到我的那一刻,通知了厲瑾恆。
否定無用,我直接乾脆承認。
厲瑾恆的手指修長有力,捏的我下巴生疼,我皺着一張臉,雙手抱住他的胳膊下拉,搖着頭試圖躲開他的鉗制。
“不怎樣。”
應急通道內只有我跟厲瑾恆兩人,有點兒動靜都能聽的格外清楚。不遠處響起腳步聲,厲瑾恆回頭看了眼。
“等下看完腳傷跟宋子瑜回家。”
“我……”
“不許說不,至於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
厲瑾恆好似長着一雙能看透別人想法的眼睛,我還沒提要搬出君山公寓的事,他一句話就把我的話堵的死死地。
“唐檸。”
這應該是厲瑾恆第一次正兒八經叫我的名字,他聲線偏冷,聲音是那種傳說中的低音炮,微微拖長的檸字似片羽毛輕輕拂過我的心頭。
我緩緩擡頭蹙眉看向已經起身,正居高臨下如個王者般俯視我的厲瑾恆。
“我沒有多少耐心。”
“嗯?”
他一雙眸子平靜無波,黑的沒有一絲雜質,仿若帶着魔力的磁石,多看一眼,都能讓人想奮不顧身的一頭扎進去。
我一時忘記思考他話裡的意思,訥訥的應了聲。
厲瑾恆微微抿了抿脣,剛毅的面部線條又稍稍繃了幾分,就在我以爲他要發火的時候,他拿出揣在褲兜裡的右手,在我的頭上用力揉了揉。
“你……”
他大掌寬厚有力,按的我腦袋低垂,抻的脖子生疼,我剛欲出聲抗議,他收回手轉身,半眯着褪去所有溫度的眸子緊盯着正一臉糾結擔心,好似有千言萬語要跟他說的宋助理。
“老闆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在外人看來老闆的脾氣不好,但他跟老闆那麼多年,老闆就連冷刀子都很少給他甩,眼下的冷眼太過莫名其妙,宋子瑜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
“你做的很好。”
厲瑾恆咬重後面的很好兩個字,與他擦肩而過。
宋助理並不傻,他知曉應該是在某方面做的讓厲瑾恆不滿意了。
只是他思來想去,這段時間厲瑾恆主要讓他照顧我,凡事只要是我想做的,他都替我去辦了,他搞不清自己錯在哪裡,撓撓頭問我剛纔跟厲瑾恆都說了些什麼。
“我們沒有提到宋助理。”
“真的?”
我點點頭,手撐着臺階,單腳站起身,咬着脣蹦了兩小下來到宋助理租賃來的輪椅前,一屁股坐了上去。
“不該啊,老闆剛纔……喂,唐小姐,你等等我啊。”
在醫院工作,遇到過形形色色的病人,輪椅這東西對我來說我並不陌生,我摸索着找到開關,調轉輪椅的方向,打算從車庫的電梯去一樓掛號。
宋助理一回神見到輪椅沒了,他急忙四處瞅了瞅,疾步跟了上來。
我的腳是普通的扭傷,醫生給我開了鐵打損傷的藥酒和活血化瘀的藥,我就跟着宋助理回了公寓。
記掛我媽那邊的情況,我一回到家中就給娟姨打了電話。
娟姨告訴我,醫生給我媽檢查完後說,她恢復的情況還算可以。
只是我媽醒來之後,異常沉默,連一句連罵人的話都沒有說過。
“我覺得經歷了這次,你媽應該會大徹大悟,明白最可靠的還是自己的子女。”
“但願如此吧。”
從小到大,我媽在我身上的態度非常強硬,但在別人那,這份強硬就變成了刀子嘴豆腐心。Wωω _t tkan _¢ ○
怕就怕她好不容易硬起來的心腸,會在康源一哭二鬧三殷勤上消耗的一乾二淨。
“今天的面試順利嗎?”
“挺順利的,我已經被鑫盛錄取了。”
“是嘛,這是個好消息,我要趕緊告訴你媽,讓她也替你高興高興。”
“娟姨別……”
娟姨語氣異常激動,好似是自己的女兒通過面試般,不等我說完,直接把手機放到了我媽的耳邊。
我自小學習很好,自打我記事起,每次回家高高興興把獎狀送到我媽那裡時,她都會我嗤之以鼻,“不就是個獎狀嗎?有什麼好看的”,說完這兩句話的時候,她會隨手把帶着我小小榮譽的獎狀直接丟到一邊。
記得有一次,她應該是在心煩,直接抓過獎狀,用力撕扯生片,手一揚,碎紙片雪花樣散落一地。
等她踩着高跟鞋拿着包從我面前離開後,我才緩緩蹲下身子,一片片撿起,委屈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掉。
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把我得獎或是工作上的事情與她說。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媽推開娟姨的手,沙啞着聲音,語氣惡劣。
“不就是一份破工作嗎?用得着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想讓我高興,等哪天,你成了一家大公司的掌權者,再來跟我說吧。”喜悅被我媽的話擊碎個徹底,我抓緊手機,垂下眼瞼,低頭坐在牀邊,盯着我自己的腳尖。
“如果有那麼一天的話,我會像你說的告訴全天下,唯獨不會告訴你。”
說完,我不等我媽開口,快速掛斷電話,拄着宋助理路上給我買的柺棍去浴室,接了溫水泡完腳塗藥。
“嗯,你說。”
我忍着疼輕揉着右腳踝,身旁的手機響起,我抽過紙巾擦乾手,拿過手機。
打電話的是李佳桐。
“唐檸你看新聞了嗎?據說溫城醫院的工作人員打電話到報社,爆料厲氏繼承人厲瑾恆遭遇車禍已經在醫院昏迷一個多星期了。”
自從那天在醫院見到厲瑾恆,李佳桐就認定我跟他有關係,一聽到關於厲瑾恆的事情,她都會專門打電話告訴我。
“怎麼可能,我今天還剛在醫院裡見過他。”
“你是不是出現幻覺了?新聞上都出現了厲瑾恆躺在醫院病牀上的昏迷的照片了。”
“你說的是真的?”
“千真萬確,不信的話,你自己去看。”
李佳桐言之鑿鑿,我沒有掛斷電話,直接點開了新聞推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