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冬這一夜在易清鈴的病房裡陪牀,沒怎麼睡安穩,半夜就醒了。她想發個微信打個電話去騷擾封硝,矯情得扭扭捏捏,最後還是忍了。
磨磨蹭蹭到天亮,一溜煙跑回梧桐館。遇冬親自做了早餐端上桌,纔對劉管家說,“可以去叫封先生下樓來吃早飯了。”
劉管家一臉蒙,“封,封先生昨晚不在家啊……我,我以爲您知道……”
哎呦,是不是闖禍了?剛纔就應該跟封先生通風報信。可問題是,她壓根不知道遇小姐不知道封先生不在家啊。看遇小姐早上在廚房裡忙得那麼歡,還以爲人家自己做給自己吃。
遇冬似乎並沒想太多,只是拿着手機打起電話來,語氣和態度都不錯,“風聲聲,你在哪兒呢?可愛滴遇小冬同學親自做了好看又好吃的早餐喲,你要不要回來吃?”
那時候,已經是早晨八點半。
封硝其實已經吃過早餐,平靜地看了看時間,說了幾個字,“我馬上回家。”
段涼一瞅,急了,“封先生……”
封先生徑直走了出去,邊走邊道,“不要耽誤時間,遇小冬在等我吃早餐。”
“……”您不是剛吃過嗎?段涼覺得封先生隨時刷新秀恩愛的極限。
他大步向前,奔向黑色賓利,聽到身後的封先生吩咐,“通知何凌雲,股東大會推遲一個小時進行。”
五分鐘後,何凌雲一個電話砸過來,倒不是質問,而是八卦,“封硝,搞什麼鬼?你又有什麼好玩的事兒嗎?”
封硝慢條斯理回答,“沒有,我回家再吃個早餐。”
“……”何凌雲沒聽懂啥叫“回家再吃個早餐”,總覺得封硝還有巨大陰謀沒完成,“有什麼好玩的,以後算上我。”
“沒有,就是‘再’吃個早餐。”封硝講的是實話。偏偏每當他講實話的時候,別人都不信。
秋天早晨的陽光淺淺灑了一桌,灑在封硝的肩膀上。他英俊的五官也像是勾了一層金色,華麗而溫暖。
他面前的早餐,更是極具觀賞性。
土司培根披薩,煎蛋,果蔬拼盤,香蕉奶昔……每個品種兩份,封硝一份,遇冬一份。
一模一樣的早餐,好看極了,香味把早晨的風都染得香甜。
“開動!”遇冬眨眨眼,“嚐嚐我的手藝,很不錯喲。風聲聲,以後我每天給你做不重樣早餐,這次說話算話。”
封硝津津有味地吃着,擡起頭看着遇冬,淡笑,“別光說不練。”
“練,今天就開練。”她美滋滋地求表揚,“怎麼樣,好吃嗎?”
“好吃。”封硝不動聲色地看了一下腕錶,繼續慢條斯理吃早餐,“顏色也好看。”
哎呦,風聲聲能這麼正面評價,真的很不容易。遇冬熱情高漲,眼睛一瞄,看到了在窗外焦急徘徊的段涼,揮揮手,“嗨,段先生,你要不要來吃點?”
段涼聽到喊聲,趕緊搖頭,“我們吃過了。”
們?啥是們?遇冬不解,“風聲聲,你昨晚住哪兒的?”
“查崗?”封硝淺淺的笑容在秋天早餐的陽光裡,像是會把萬物融化,“我們昨晚回了封家別墅。”
他大口吃完了,用餐巾擦嘴,順手扔在桌上才站起身,“今天有事要處理,先走了。”
“呃……好。”遇冬也趕緊站起身,莫名其妙感覺眼皮一陣跳,伸手拉住他,“封硝,我……”
她想說“謝謝”來着,謝謝他肯給她靳醫生的電話號碼,話到嘴邊又覺得這樣的氛圍下提“靳醫生”實在不好。
封硝回過頭看她的時候,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對了,這個你拿着。”
他從兜裡拿出一張儲蓄卡,塞到她手裡。
又是卡!遇冬有些茫然,長睫彎彎,微微一顫,“我不要。”她塞回給他,氣息不順。
封硝其實之前就給過她兩張卡。一張是她的工資卡,每個月都準時有錢打進來;
另一張是他的信用卡。當時他說需要買什麼趕緊刷,再不刷就沒機會了。但她臉皮還是太薄,自尊心又太強,根本沒刷過那張卡。
現在,又是一張儲蓄卡……遇冬低下頭,有些生自己的氣,也有些生封硝的氣。幹嘛要在剛吃了她做的早餐後給她錢?好像她是他買來專門做早餐的女僕。
封硝彷彿看透了她的心思,卻沒功夫解釋,只是加重了語氣,“拿着,不是給你,是給易清鈴看病的。”再次把卡塞進她手裡後,“我答應過你,讓你出去工作。明天開始,你去市電視臺都市頻道報到,我都安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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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冬的心一熱,眼睛亮了好幾度,“工作?都市頻道?真的嗎?我真的可以去工作了?”
“祝你工作順利。”封硝定定地看着陽光照射下的遇小冬,心沒來由地跳漏幾拍。
她白皙的皮膚在陽光裡像是透明的,彎彎的眼睛,彎彎的小嘴兒,鼻子好看地皺起……他忽然想親吻她。
卻只是將手放在她的腰上,微微緊了一下。他眸色幽沉而意味深長,轉身走幾步又頓住,沒回頭,聲音清淡,“過了今天,我就是窮光蛋了。你,還要跟我結婚嗎?”
問題太突然,她來不及回答,只呆了一瞬,他已經走遠。
遇冬捏着手裡沉甸甸的卡,巴巴追出去,特別高冷地抓住封硝的胳膊,傲慢哼一聲,“本宮是那種爲五斗米折腰的人嗎?”
封硝一愣。下一秒,看見遇冬笑得賴皮。
她諂媚地搖着他的手,像個小財迷,“快告訴我,卡里有多少錢?”
他也跟着笑了,眉眼舒展,伸手揉揉她的腦袋,“乖,別鬧。”第一次說這樣的話,他的臉騰一下紅了,迅速鑽進車裡,繃得很正經,“段涼,開車。”
遇冬望着絕塵而去的車,眼皮又一陣跳得厲害。她收好儲蓄卡,笑容一點一點消失不見。仰頭望天,一片烏雲從遠處飄來,沉沉壓在頭頂上。
她覺得是昨晚沒睡好,決定再去睡會兒。也許一覺醒來,封硝就回來了。
可是怎麼都睡不着,忐忑,興奮,又莫名感傷,幾味雜陳。她可以工作了,還會跟他結婚,要不了多久,媽媽就能醒過來。
瞧,她遇小冬開始走運了吧。
還有,段涼說“我們吃過了”……意思是,封硝其實也吃過早餐了?那他是專門回來吃她做的早餐嘍?
這一刻遇冬熱烈地想,以後一定要做365天不重樣早餐給封硝吃,絕不食言,否則天打雷劈。
轟隆!一個雷聲響起來……遇冬嚇得無語了,要不要這樣警告?嗚……好害怕,她用被子把腦袋也裹起來。
十點半,萬翼國際超大會議廳,股東們已經足足等了一個多小時,非常不滿。
茶都快喝涼喝淡了,總裁還沒到。
大家紛紛問,“封老,咱們總裁這手錶是不是該換一下了?”
“總裁太年輕,時間觀念相對差些。我記得封老您在的時候,可從來沒遲到過一分鐘。”
封永邦面色很不好看,兒子不爭氣,臉上無光。但總是自個兒的兒子,還得維護,“各位可不知道,他應該是被什麼事耽誤了。最近,我看他……”聲音漸漸小下來,很神秘的樣子,“這小子看上豐茂集團了,恐怕是在動腦子。大家有點耐心嘛……”
“豐茂集團?”股東甲倒抽一口涼氣,“這不是何家的產業嗎?恐怕動不得。”
當然動不得。封永邦卻不能當着大家的面說“動不得”,只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似乎胸有成竹。心裡卻罵了混小子一百遍……
就在這一百遍中,會議室大門忽然開了。
封硝站在門口,裁剪合身的黑色正裝,襯衫也是黑色,整個人冷峻而莫測高深。那一副黑框眼鏡,更使他看起來神秘深邃。
他緩緩掃了一眼會議室,最後視線落在封永邦身上。
父子目光隔空交纏,一個冷,一個怒。
封永邦站起身,將手上的柺杖抖得咚咚響,“混小子,一點時間觀念都沒有,讓這麼多叔伯等你一個人,好意思嗎!還不趕緊過來解釋清楚。”
股東們自然知道這是老爺子先發制人的招數。當老爹的先罵了人,大家自然不好責怪。不止不好責怪,還得在中間勸,“老爺子消消氣,您剛纔不也說了,封總忙正事去了嘛。”
“嗯,我吃早餐。”封硝漫不經心走進會議室,閒庭信步一身輕的樣子,“未婚妻給做了早餐,我今兒多吃了點,耽誤了時間。”
“……”吃早餐?吃早餐!這叫正事?
封老爺子氣歸氣,忽然警覺地聞到了一種危險的味道。他驟然聚了眉心,眼神也漸漸變得犀利。
倒是旁人,被這年輕總裁氣得夠嗆。說實話,大家本來就對封硝不滿。
在接手萬翼國際之後,封硝基本沒幹出過像樣的業績來。偶爾插手一件什麼事兒,基本都是斷人財路。
比如取消黃金鐘的競標資格之類,後來還傳說封大總裁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在極短時間內把黃金鐘整得破了產。難怪兩人恩怨大,差點搞出人命……總的來講,就是封大總裁不幹正事,整天神神秘秘不知道在琢磨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