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婉徽公主 - 東方圖書-免費在線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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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婉徽公主

第141章 婉徽公主

項庭真站定在儀門之處,遲遲未曾邁開步子。

有侍女恭恭敬敬上前引路:“項姑娘,項公子,正殿就在前面,奴婢會爲你們二位帶路。”

風過雲動,滿庭院的鬱蔥秀綠、嬌花勁草迎風擺舞,有木棉花的淡淡幽香縈繞於鼻尖,若是心靜之時,倒是別有一番意趣。只可惜,她的心不靜。

緩步往前走去,愈近正殿,便愈發感覺到花樹玉池的熟悉撲面而來,她的腳步是躊躇的,心思是不定的,直至進入了內殿。

這個地方,她永遠都不會忘記。

只見殿內卻是另一重山水絕美之地,兩旁垂柳成蔭,綠絲萬條逶地輕揚,妝點出碧玉滿堂。重重密密的柳樹臨水而立,大殿中央是清盈如明鏡的池水,水面平靜無瀾,碧綠明澈地倒影着這殿內的成蔭綠柳。綠柳殿內地鋪白玉,池邊設着檀木單人席桌四座。人在殿內,恍若置身當日的花樹玉池之中,難辨真僞。

有雋永幽遠的簫音自綠柳林後傳來,纏綿清亮,似有千言萬語,悠悠盪盪,娓娓入耳,又是一曲動人心腸的妙韻。

那麼像那麼像,彷彿是當日的美景一一重現,是有心人不惜千金一擲只爲紅顏笑的奢靡打造。

項庭真卻無心於簫音之中,此時此刻,她耳邊迴盪的似乎是另一個聲音,那個慌不擇路躲進了楊柳林後,爲了圓她一個心意而道出肺腑之言的聲音。

“庭真,倘若……倘若以後我們再沒有機會這樣相會,你會不會……會不會想起我?”

她脣角不由自主地揚起了一抹笑意,她還記得,她回答那傻瓜的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原來,原來她提不起對他的恨,正是因爲她從來不曾忘記他的心,他的一片真心。

她自嘲而笑,是什麼讓她愚笨如斯,竟覺得他與言溥博一樣,是個朝秦暮楚的負心人?

一曲幾近尾聲,簫音漸次停下,餘韻嫋嫋之中,言溥博拂開楊柳緩步走過來,碧天綠地之間,他依舊是玉樹臨風的翩翩美男子,但她的眼光落在他身上,卻如同眼前的只是一個毫不相干的陌路人。

他來到她面前,她垂下頭往後退了一步,項雲楊伴在她身側,適時朝言溥博行了一禮:“拜見王爺!”

言溥博只得停下,客氣對項雲楊道:“二哥不必多禮。”

一聲二哥卻是仍將項庭真視作妻室之意,項雲楊面無表情道:“不敢當。”

言溥博不以爲意,注視着項庭真道:“當日你曾提過,花樹玉池是個不可替代之處,我便曉得你極爲珍視這個地方,因爲花樹玉池是我帶你前去的,你不能淡忘,可是如此?”不等她回答,他又滿意地環視着四周道,“你瞧,我命人仿照着花樹玉池修葺了別苑,就是想在這日給你一個驚喜,讓你有故地重遊的感覺,你可是喜歡?”

項庭真淡淡一笑:“王爺,縱然桃花依舊,可是人面已全非。”

言溥博笑容微微一僵:“怎麼會?仍舊是楊柳依依,仍舊是我和你,一切如故。”

項庭垂着眼眸不去看他,只道:“今日民女前來,只爲恭賀公主芳誕,敢問公主何在?”

她話音剛落,便見兩旁的侍女禮數週全地跪了下去,齊聲敬呼道:“奴婢拜見婉徽公主,公主萬福!”

擡頭望去,只見一個俏生生的身影從內殿裡翩然而來,卻是一個明媚如枝上嬌花的少女,舉手投足間帶着嬌養綺羅叢的高貴氣韻,又在盈然含笑的眉梢眼角間透着不受束縛的清脫天真。殿內和暖,她只穿着色彩清豔的刺繡銀絲妃色百褶長裙,纏枝芙蓉花綴珠外裳是層層色澤淺粉的軟羅輕紗,淡粉色的,淺紫色的,如雲如霧般似是花瓣嬌容,分外俏麗。頭上挽的是飛仙朝雲髻,斜斜簪着一枚赤金嵌青玉的如意長釵,長長的珍珠流蘇垂落於鬢旁,與晶瑩的水晶珠子耳墜子相映生輝,整個人便如被籠在瑩光之中。

她提着裙腳緩步來到他們跟前,一手扶住了想要行禮的項庭真,聲音是甜糯糯的悅耳動聽:“真姐姐,不必多禮!”

項庭真擡眼看向那一張嬌俏的鵝蛋臉,笑道:“民女與公主同歲,不敢自居姐姐。”

婉徽公主言舒容甜甜笑着,道:“咱們雖是同歲,可我是甲申時出生,姐姐卻是癸巳時所生,倒比我年長了幾個時辰呢!”她拉着項庭真的手笑道,“倒是做妹妹的好,總是年幼者多得一點眷顧,就如我的皇兄,必定是得對我事事遷讓,方能顯出兄長風範來!”

言溥博笑道:“今日是你生辰,爲兄自然得事事讓着你。”

言笑間,衆人便依着主次落了座。待得侍女端來菜餚,項庭真一樣一樣看過來,竟是藕荷鮮肉湯、酒釀清蒸鴨子、雞炒蘆蒿,棗兒熬的粳米粥,雞髓筍這五樣菜式。她微微一怔,言溥博已經在那邊柔聲道:“庭真,你可還記得,這幾道菜是你當日爲本王烹製的藥膳,如此美味,本王自是難以忘懷。”他頓一頓,又感慨道,“本王難以忘懷的,除了菜餚,還有你當日的心意,你盡你所能,前來讓本王知道一切都會苦盡甘來的心意。”

項庭真卻只是沉默不語,靜靜半晌,她自顧取了小銀勺舀湯品啜,並未予迴應。

言溥博不覺有點訕訕的,朝言舒容遞了一個眼神。

言舒容卻也不急,笑吟吟道:“皇兄,食不言寢不語!雖然真姐姐是秀色可餐,你眼裡只有她,可也別忘了照應你的五臟廟!有什麼話,還是留待吃飽喝足後再說罷!”

項庭真饒是滿腹心事,此時也忍俊不禁了,擡頭望向專心於食的言舒容,不覺生出了幾分親近之意來。

一席膳罷,言舒容以清茶漱口後,方站起來對項庭真道:“真姐姐,今日咱們有緣相會,合該好好說說體已話纔是,不如你隨本公主移步內殿可好?”

項庭真想了一想,遲疑道:“回公主,民女笨拙,此處天家貴地,難免心中有怯,還請公主准予民女兄長陪同在側。”

言舒容漫不經心地看了項雲楊一眼,笑道:“本來只是咱們女兒家的私話,不過既然是真姐姐之請,那便讓他一道進來罷!”

項雲楊至此仍舊是不發一言,跟隨在妹妹身後進得內殿,便垂手立於一旁,如同是可有可無的影子一抹。

言舒容親親熱熱地挽住了項庭真的手,走到金絲楠木的長方書桌前,道:“真姐姐,現下皇兄不在了,我也不與你轉彎抹角了,就跟你說一句掏心窩子的話罷。皇兄他是有過失,不過他待你的心,我和母妃都看在眼裡,那是真真的情深意重,你在他心目中,是旁人無法比擬的。”

項庭真垂下眼簾道:“公主的苦心,庭真明白了。只是庭真福薄,恐怕承受不起王爺這樣的情深意重。”

言舒容微微一嘆,道:“我曉得你心裡不能原諒皇兄,可是你知不知道,爲何皇兄會在大婚之上失控?”

項庭真眉心一緊:“他與庭真的妹妹另有私情。”

言舒容輕輕搖了搖頭,轉身將覆蓋於書桌上的白縵扯下,桌上的一幅仕女圖赫然入目,畫中人竟是曼舞如蝶的項庭秀。

項庭真正自納罕間,言舒容便道:“畫中女子並非你的妹妹,而是皇兄的庶妃燕姬。”

項庭真一怔,又聽言舒容續道:“燕姬早已不在人世,皇兄感念的是那份早逝的故情,並非你妹妹其人。”

項庭真略覺意外,只是注視着桌上畫卷默不作聲。

言舒容娓娓道:“皇兄乃重情重義之人,你妹妹與燕姬相肖,皇兄懷緬舊人,方會與她走近。大婚當日,你妹妹打扮得與燕姬一樣,在庭院中起舞,方會勾起皇兄心中念舊之情。然而舊人舊情終究不過是昨日黃花,皇兄心裡真正鍾情之人,不會是你的妹妹,而是真姐姐你。”

項庭真若有所思,此時忽聞項雲楊輕聲道:“三心兩意。”

言舒容看了他一眼,並未曾放在心上,只道:“皇兄自然不是三心兩意,燕姬已逝,但皇兄並非寡情薄倖,心中情致一時未能放下,方會對你的妹妹稍加留心。他心裡曉得孰輕孰重,也曉得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只願真姐姐能明白他的苦衷,給他一個改過的機會。”

項雲楊的聲音若有似無:“自欺欺人。”

言舒容這時轉過了頭來,直勾勾地盯着他道:“皇兄與真姐姐本來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即便當日有錯,皇兄如今已誠心悔改,浪子回頭金不換,何況這一段本該百年好合的美滿姻緣?”

項雲楊想也不想便道:“恨錯難返。”

言舒容清盈的眼眸內泛起了一絲着急,忙道:“什麼恨錯難返?應該是破鏡重圓纔對!皇兄從此再不會與你們的妹妹有糾纏,他只會一心一意對待真姐姐,不會再重蹈覆轍!”

項雲楊淡笑道:“爲時已晚。”

言舒容心下大爲不忿,快步來到了他的跟前,道:“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這還是你的親妹妹呢!”

項雲楊望天道:“忠言逆耳。”

言舒容不覺氣上心頭,纖長如小扇般的睫毛微微忽閃着,高聲道:“你還真當自已是四字真言了?你自以爲惜字如金,在本公主眼中,你是目無尊上!”

項雲楊垂眉斂目道:“草民惶恐。草民愚昧,聽得公主所言,只不過是有感而發。所謂婚姻,男家曰婚,女家曰姻。婚姻之事,爲兩姓合好以之上承宗緒,下啓後昆,中洽親屬,因緣非小,大抵此事皆定於宿命。非自已能作主,亦非父母能作主,固非人力之所能改變。”

言舒容姣好的面容上猶自帶着不服氣:“依你所言,婚姻之事皆定於宿命,非人力可改變,也就是勿破人婚姻之意了!我皇兄與真姐姐便是這樣的兩姓合好,父母不能作主,更遑論你這個兄長!”

項雲楊雲淡風輕道:“草民尚還有話,還望公主勿怪。善緣而來者,其和好之念不遂不休;惡緣而來者,其毒害之情不結不止,方有非人力之所不能破之說。王爺與舍妹之緣,早已於大婚之上結止,無以爲繼。公主如今所行的,恰恰是逆宿命之所爲,唯得徒勞無功而已。”

言舒容悖然變色,用如春蔥般細嫩的纖指指着項雲楊,揚聲道:“來人,替本公主把這個口出妄言之徒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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