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一粒種百粒糧 - 東方圖書-免費在線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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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一粒種百粒糧

第142章 一粒種百粒糧

項庭真急忙上前道:“公主息怒!家兄只是一時口不擇言,求公主恕罪!”

侍從們當即上前押住了項雲楊的手臂,言舒容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瞧,緩步走到他跟前,水晶珠子耳墜在如玉凝脂般的臉頰旁輕曳,玉潤瀲灩。她揚眸道:“你倒是一點也不害怕?你以下犯上,詛咒晉王與真姐姐的是惡緣,論罪當刑杖!”

項雲楊面不改容,靜靜道:“公主心中有惡緣之念,方會覺得草民所言是詛咒,與草民曾說過什麼半點關係也無,全只在公主一念之間而已。公主要刑杖草民,那是公主之事,草民害怕與否,也與此無關。”

言舒容眼內閃過一抹興味,口上只冷冷道:“你這個人倒是有趣,四字真言不說了,倒來出口成章了!甚好,既然你有非同一般的見解,倒來說說,我爲何要放過你?只要你能說服我,我不僅馬上放開你,還不再插手皇兄與真姐姐之間的事。”

項雲楊微笑道:“敢問公主,可有知交好友?”

言舒容不屑地別過臉去:“與你何干?”

“以公主的聰慧,一定曉得,這世間之上,原有四種友人。一種如花,豔時盈懷,萎時丟棄;二種如秤,與物重則頭低,與物輕則頭仰。”項雲楊話音如是舒緩清風,悠悠然拂過聽者的心田,“三種如山,只要你肯攀,借高望遠,送翠成萌;四種如地,默默承載,一粒種百粒糧,平實無怨。以草民之心,原是視友如地,只願誠心耕耘,亦不願委與虛蛇,縱然可討得公主一時歡心,卻是如花如秤,待得無利可圖,便是丟棄之時。”

言舒容不覺微微動容,側首望向他:“你待我如友?”

項雲楊脣邊是輕淺笑意:“我待友如何,便遇何種友,友原是我心中所想所思的倒影而已。”

午後的日光漫漫地透過窗紗灑落進內殿之中,“如意同心”鏤空朱漆長窗的影子長長地映在地上,如斑剝的迷豔光影交織着開了一地的燦爛,教人的心胸亦漸次和暖了起來。

言舒容透過陽光望向他的臉龐,有細微的輕塵飛揚如霧,視線亦有些微迷濛了起來。他揹着金黃的光影,殿內的風動掀起他湖藍色的長袍,愈發透着沉穩如罄石的氣度。

她忽而不敢再直視他,緩緩地垂下了頭,有淺淡的紅暈自她臉頰邊蔓延開來。

項庭真擔心着兄長的安危,情切道:“家兄並沒有冒犯公主之意,若有言辭不當之處,也是爲了民女,只求公主明鑑。”

言舒容斂一斂神緒,低聲吩咐侍從們道:“放開他。”

項庭真方鬆了一口氣,凝神道:“公主,有關民女與王爺的姻緣之事,可願聽民女自身一言?”

言舒容彷彿沒有了適才的天真活躍之氣,只餘得一縷不爲人知的心事縈繞於心頭,她靜靜須臾,方點頭以示應允。

項庭真緩步來到長方書桌旁,道:“公主纔剛所說,王爺待舍妹只是寄託故人之情,可是在民女看來,當日他們二人暗通款曲,卻並不全是因着舊人的緣故。今日宴席上的菜餚,王爺有心,仍選了當日庭真送來的幾味膳食以表心意。可是王爺並不會曉得,當中有的菜餚卻是舍妹所選,譬如那一盅蓮藕鮮湯,舍妹竟比民女更爲知悉王爺喜好,在數道菜餚之中,這偏生是最合王爺之意的。”她轉過身來,輕笑道,“這也是民女後來得知真相的蛛絲馬跡,是民女與王爺之間最大的笑話。王爺不自知而已。”

言舒容抿緊了嘴脣,垂着眼眸不再說話。

項庭真提起舊日傷痛,已是波瀾不驚:“我與王爺也許並不一定是惡緣,可終究是無緣。我和他都敵不過宿命,有的錯,是不能回頭的。譬如朝露曇花,美極亦不過一瞬,留不住,也挽不回。”她聲音裡透着不可逆轉的堅執,“強人所難,爲難的不止是旁人,亦是自已。公主,倘若你要勸,不如勸一勸王爺。”

言舒容略有怔忡,眼光幽幽淺淺地落定在項雲楊身上,輕聲道:“我明白了。”

離開王府別苑之時,項庭真在大門外遇見方仲,方仲朝她與項雲楊點頭一笑,道:“王爺的貴客,自然要好生送一送,便由在下效勞罷!”

朱輪華蓋車緩緩前行,項庭真盤端坐在軟座之上,聽得方仲低聲道:“想必姑娘也知道,在下是意遠的兄弟,意遠的那點子心事,做兄弟的自然是看在眼裡。今日王爺把姑娘請來,方某不知姑娘是如何取捨的,只是有一言,方某自覺應該如實告知姑娘。”

項庭真靜了一靜,方道:“公子請說。”

“如今聞家向項家提親,方某着實不知爲何提親的對象會成了大姑娘,可是據方某所知,意遠早在數月前便有了迎娶姑娘之意,此事不知姑娘可知情?”

項庭真眼簾擡了一擡:“聞公子曾經提及此事。”

“那意遠有沒有告訴你,他爲了迎娶你,不惜拉下臉皮去求他那個眼高於頂的安寧侯大伯,求這個大伯替他到項府提親?爲了能配得上你這個侍郎府的嫡千金,他甚至甘願成爲他大伯的繼子,他甚至願意去面對最不願面對的羞辱和難堪,不畏他的親生父母怪罪,不懼旁人的眼光,他只怕配不上你,入不了你爹的法眼,他傻到了家,甚至不管你會不會答應他,就想着成就自已的好出身!”方仲是不吐不快,“他就是怕萬一你會答應他,可又掙不到好出身的話,會平白失去你!他滿心滿眼都是你,什麼都顧不上了!”

車廂有略微的顛簸,項庭真髮髻上白玉扇形簪垂下的銀絲流蘇搖曳不止,一下一下地打在臉頰旁,直教她心神難安:“我並不曉得這些。”

方仲很替兄弟感到心疼:“你自然是不曉得,意遠哪裡會讓你知道!如今鬧出大姑娘一事來,王爺又對你窮追不捨,意遠不知你心意,不過是眼睜睜看着你前來王府別苑罷了!意遠要是有心另娶他人,當初也就不會連臉面都不要,跪在當朝正一品殿閣大學士何致遠何大人府前,受盡旁人白眼!都是爲了你,爲了向你爹提親,纔要去求何大人做中人!他不是爲了你,何必去受這些委屈!”

項庭真淚盈於睫,顫聲道:“他爲什麼不告訴我?”

方仲嘆息道:“與其問他爲何不告訴你,不如問你可曾把他放在眼裡?你堂堂大家閨秀,可曾留心於他?怕是隻留心你自已罷!”

項庭真再按捺不住,垂下臉低低啜泣起來。淚水滑落於掌心中,順着指尖滴落,濺在胸前的那一塊百年和合荷花白玉佩上,閃爍着熾熱的光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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