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丁病危了!
這五個字如同晴天霹靂,讓應聽雨一下子就懵了,放空了幾秒才反應過來紀流琛剛纔說的是什麼。
看着應聽雨原本蒼白的瞬間毫無血色,紀流琛害怕她受不了這個刺激,連忙扶着她安慰道:“你先彆着急,我們現在就去醫院,布丁還這麼小,上天不會這麼狠心帶走他的。”
只是應聽雨此時彷彿失聰了一般,她只看到紀流琛的嘴巴動了動,卻一句也沒有聽清楚。
“我要見布丁,我們趕快去醫院……”應聽雨顧不得紀流琛到底說了什麼,只一把重重拉住紀流琛,對着他心急如焚地說道。
“好,我們這就去!”紀流琛答應道。
匆匆換好了衣服,紀流琛就開車帶着應聽雨去了醫院。
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堆滿積雪的街道上越發的清冷孤寂。
車子裡開足了暖氣,但是應聽雨仍舊覺得手腳冰冷,就像她小時候每一年冬天坐在教室裡那種寒意入骨一般的感覺。
到了醫院,紀流琛帶着應聽雨趕往了急救室。
一路上應聽雨的腳步都特別的急,可是快到急救室的時候,她下意識地慢了下來。
紀流琛本來走在他的前面,感覺到身後的人停了下來,他不覺回頭。
瞭解應聽雨這一刻心裡的忐忑與不安,紀流琛握住了她的手,鼓勵她道:“不要怕,布丁一定會撐過去的。”
紀流琛的手很暖,跟應聽雨像冰一樣的手形成了鮮明對比。紀流琛握住應聽雨的時候,冷熱瞬間交匯的那種感覺讓她的身體不由抖了一下。
六年半前,就是在醫院,應聽雨親自送走了蘇眉。六年半後,她真的害怕,那樣的事情會在布丁身上再次上演。
人間六苦,最虐人心的,不過生死離別……
終於到了急救室門口,布丁的父母已經全都趕到了,布丁的母親似乎悲痛過度有些站不穩,布丁的父親站在她身邊扶着她。
看着他們相互依偎的樣子,應聽雨不禁想,如果布丁沒有的這個病,那他們一家三口應該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家庭之一。
“紀先生,應小姐,你們來了。”見紀流琛和應聽雨感到了,布丁的父親朝着兩人打招呼道。
布丁的母親泣不成聲,別開臉靠到了布丁父親的肩頭,不想讓外人看見她的脆弱和難過。
“布丁怎麼樣了?”看着自己的孩子受難,沒有人會比做父母的還要痛苦,紀流琛明白他們此時的心情,關心道。
布丁的父親是個樂觀堅強的男人,以往布丁因爲生病化療吃了很多苦,布丁的母親心疼的受不了的時候,都是布丁的父親笑嘻嘻站出來安慰他們的。
只是這一次,布丁的父親再也笑不出來了,原本開朗的臉上流露出男人少見的悲傷。
他搖搖頭,身心俱疲道:“情況不容樂觀,醫生說他們也只能盡力而爲,剩下能不能搶救過來,就要看天意了。真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擾你們。只是我想不管最後是什麼結果,布丁都應該很想再見你們一面。”
醫生的話,彷彿是在下最後通牒。
應聽雨想不通,明明上次見布丁的時候,他還能坐在牀上跟自己鬥嘴打趣,怎麼才過了兩個月,事情就成了這個樣子。
感覺到應聽雨的手在微微發抖,紀流琛更加用力地握緊了她,隨後對着布丁的父親說道:“布丁是我們在乎的人,我們一直把他當成自己的弟弟,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布丁這麼懂事,他一定捨不得離開我們的。”
“但願如此……”布丁的爸爸輕聲應道,只是語氣裡充滿了苦澀。
四個人站在急救室外等了四個多小時,一直等到天開始亮了,搶救室的大門才終於被打開了。
“醫生,布丁怎麼樣了?”看到門開了,站在外面的四人不約而同地迎了上去。
搶救了一整個晚上,主治醫生頭上全都是汗,他摘下了臉上的口罩,滿臉歉意地搖了搖頭,難受道:“真的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全力搶救了,但是依然沒有什麼成效。孩子已經清醒了,你們去送他最後一程吧。”
“不會的……不會的……”布丁的母親受不了這個打擊,一下子就倒了下去,布丁的父親連忙扶住了她。
“雪珊,孩子已經吃了這麼多苦,他終於可以解脫了,我們應該替他感到高興。這輩子能當親人是我們的緣分,我們進去看看他,就讓他安心地走吧。”布丁的父親一下子就紅了眼眶,朝着布丁的母親含着淚哽咽道。
孩子是母親的心頭肉,哪怕早就有過這種心理準備,但是事到臨頭的時候,那種傷痛一樣讓人難以承受。
布丁的母親奔潰大哭,嘴巴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布丁的父親扶着她,兩人互相攙扶着走進了急救室。
布丁要死了!當聽到醫生說出來的時候,應聽雨本來忐忑不安的心居然徹底冷靜了下來。
紀流琛見她一言不發,深怕她傷心過度,攬住她的肩膀道:“想哭就哭出來吧,哭出來會好受一些。這種時候,沒人會笑話你的。”
誰知應聽雨卻搖搖頭,滿是倦怠地說道:“死亡,對於死去的人來說,反而是一種解脫。死亡所帶來的痛苦,只是留給活着的人的。布丁這些年活得太辛苦了,這樣的結果也算是讓他解脫了。”
“可我知道,你很難過……”紀流琛心疼她道。
眼前的這一幕,讓他回憶起了當年的應聽雨,也是這樣硬撐着不肯哭,倔強堅強的讓人感到心疼。
只是應聽雨卻很堅持,她微微搖頭,隱忍道:“我不能哭,最起碼現在不能哭!我不能讓要離開的人見到我的眼淚,那樣他會走的不安心的。”
紀流琛瞭解應聽雨的倔強,於是他不再勸說應聽雨,只是默默地陪着她。
大約過了十幾分鍾,布丁的父親就扶着布丁的母親從搶救室裡出來了。
布丁的母親早就哭成了一個淚人,被布丁的父親抱在懷裡,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布丁的父親朝着紀流琛說道:“紀先生,布丁想要單獨見一下你。”
聽到布丁要單獨見自己,紀流琛不由朝着應聽雨看了一眼。
“你先去吧。”應聽雨鬆開了紀流琛的手,示意他趕快去。
時間不多了,紀流琛深深看了一眼應聽雨,就走進了急救室。
這一次只過了五六分鐘,紀流琛就從急救室裡走了出來。
他走到應聽雨面前,對着她語氣沉重地說道:“布丁在等你,你去陪他說說話吧。”
終於還是到了離別的這一刻,應聽雨顧不上其他,連忙走進了搶救室。
搶救室裡一片凌亂,布丁小小的身體正筆直地躺在搶救臺上。纔不過兩個月的時間,他的臉上已經消瘦的凹了下去,看上去像是變了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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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插/在布丁身上的那些管子都已經被拔掉了,應聽雨緩緩走到他的身邊,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道:“你這樣真醜,我都快認不出你了。”
“我以爲,我再也見不到你了。上一次你來看我,我知道你是來找我告別的。”搶救臺上的布丁也擠出了一絲笑容,朝着一旁的應聽雨開心道。
“我原本是這樣打算的,不過我太沒用了,既沒有死成功,也沒有逃成功。你說我做人是不是太失敗了?”應聽雨握着布丁瘦骨嶙峋的手,自嘲道。
“不失敗啊,最起碼你認識了我這麼聰明的人……”布丁望着她,帶着笑驕傲地說道。
這一句話直指應聽雨的心扉,眼淚譁一下就涌了上來,她拼命的忍住,故做輕鬆地說道:“是呀,認識你這麼聰明的孩子,我真是花盡了我這輩子所有的運氣。”
應聽雨的話,似乎讓布丁很開心。只是他眼裡的光彩越來越黯淡,漸漸的陷入了一種彌留的狀態。
“你陪我去院子裡散步曬會太陽吧,我想讓我自己走的時候,能帶走這世上的一縷陽光……”布丁說話越來越吃力,說話的聲音幾乎就要聽不到了。
“好啊!”應聽雨微笑着點頭,一口答應道。
很快,護士就推來了一個輪椅,大家將布丁抱上了輪椅,由着應聽雨推他去了院子裡。
雪後初霽,空氣裡還瀰漫着一股清冽的味道,讓人感覺神清氣爽。
應聽雨推着布丁到了院子裡,找了一個陽光最好的位置停了下來。
她蹲到布丁面前,仰頭望着他道:“你的運氣不錯,今天的太陽格外的明媚。”
“聽雨姐姐,你讀過海子的一首詩嗎?這個太陽,雖然不是夏天的太陽,但我依然感覺到很幸福……”布丁迎着陽光,緩緩地閉上眼睛,嘴角含着一絲笑意,用最後一絲力氣叮囑道:“我走了以後,你只許哭一次,以後就不準再爲我哭了……”
“好啊,我答應你。”一開口,淚水就從應聽雨的眼角無聲地滑落。
這一次,應聽雨哭得肆無忌憚,毫無掩飾!
因爲她知道,眼前的這個小男孩,已經永遠閉上了眼睛,再也不會睜開了……
你來人間一趟
你要看看太陽
和你的心上人
一起走在路上
瞭解她
也要了解太陽
……
後會無期,很開心認識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