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雲川出手不輕,這一巴掌打得應聽雨半張臉都紅了起來,不過效果也不錯,至少讓她的情緒沒有那麼激動了。
看見應聽雨冷靜了不少,易雲川趁勝追擊道:“不止是因爲你媽媽,你再想想你自己。難道這世上真的沒有什麼值得你留戀的嗎?你真的要爲這樣的人把自己也搭進去嗎?”
聽完了易雲川這番話,應聽雨知道自己今晚是殺不了應森了。
她深吸了口氣,身體一震掙開了易雲川的束縛,伸手在自己滿是淚水的臉上胡亂抹了一把,朝着不遠處的應森走了過去。
明白應聽雨不會再衝動行事,這一次易雲川沒有再阻攔她,只是目光卻一直追隨着她。
走到了應森身邊,應聽雨冷漠地看着地上那趴在那裡奄奄一息的男人,擡手舉起棍子又在他的腿上狠狠打了一棒。
“啊!”地上的應森本就是苟延殘喘,此時又被打了一棍,整個人情不自禁地蜷縮在一起,大聲地痛呼了一聲。
打完了這一棍,應聽雨沒有繼續其他動作,拿着棍子的手一揮,她將手裡的鐵棍丟到了一旁,用一種極其漠然的聲音說道:“你知道嗎?人的一生,總會有一個瞬間,會控制不住自己擁有想要殺人的念頭。不過因爲你,讓我在很小的時候,就萌生了這個念頭。只是不止是一瞬間,這個念頭一直紮根在我的腦子裡揮之不去。你欠我媽一條命,今天這一頓,就當是你還我們母女倆的利息。你最好離我遠一點,否則你這條命,我總有一天會忍不住拿走的。”
此時躺在地上的應森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了,只能趴在地上一動不動,而身上全都是血。
易雲川見此,忙擡手示意,不遠處守着的人見狀,連忙上前將應森擡走了。
看到易雲川這一系列的動作,應聽雨沒有任何的表示,只是站在蕭瑟的寒風中,一聲不吭地望着墓碑上蘇眉的照片。
等到擡着應森的人一起消失了,易雲川才緩緩走到應聽雨背後,順着她的視線看向了墓碑上的蘇眉,不由讚歎道:“你的母親長得很漂亮,你的樣子和她很像。”
漂亮?
聽到這個詞,應聽雨嘴角生出了一抹譏誚的笑意,臉上的表情盡是嘲諷。
應聽雨已經記不清,從她記事開始,有多少人用過這個詞彙誇獎過她們母女。
很小的時候,那時候應聽雨家那棟樓裡住着不少的人,但是附近的小女孩都不願意跟她一起玩,就是因爲她長得太漂亮了。
每一次誰跟她在一起,大人的眼裡總是第一眼先看到她,也都會誇獎她長得好看。
女孩子的嫉妒心是天生的,從來不分年齡,所以即使在那麼小的時候,大家都開始排斥應聽雨,因爲沒有人喜歡被忽視的感覺。
從那個時候開始,應聽雨就發現‘漂亮‘這兩個字,帶給她的永遠都是壞運氣。
更何況,漂亮如她的母親,漂亮如她自己,也從來沒有因此得到過幸福。
“我們是很像,她不僅把她的樣子遺傳給了我,也把她不幸的命運遺傳給了我。其實她活着的時候,我最恨的人不是應森,而是她,我恨她的懦弱,也恨她的固執。我總是不明白她爲什麼死也不肯跟那個壞男人分開?哪怕她想開一點點,我們的日子都會好過很多。從我有記憶開始,她在我的印象裡就是冷冰冰沒有溫度的。她從來不會像其他母親那樣噓寒問暖,甚至從來都不願意多看我一眼。直到她死了,我才確定她是愛我的。只是她多傻啊!傻到居然會相信那個男人的鬼話,以爲她死了,就不會拖累我了。”應聽雨蹲下身子,伸手撫摸着照片上的蘇眉,含着淚苦笑道。
這世上的幸福都是相似的,不幸卻各不相同!
這世上幸福的人很多,不幸的人更多,對於這種人,易雲川從來都不抱着憐憫的心態。
對其他人是這樣,對此時的應聽雨也是這樣:“你應該從好的方面想,如果不是因爲你長得漂亮,或許你現在的生活更加不幸。我還是那句話,死者已矣,人都應該往前看。”
“往前看?”應聽雨站了起來,她看向前方,那裡除了一片漆黑,再也看不到其他東西。
她彎腰從箱子裡撿了一把冥幣,順手就往日半空中一拋,哂笑道:“今天這箱子冥幣,其實是爲我自己準備的。窮了一輩子,本以爲到了地下可以有錢一把,只是現在看來用不着了。”
“人死了就是死了,什麼都是假的,只有活着纔是真的。你不想任人擺佈,只有活着去跟命運抗爭纔是真的,不然都叫做逃避。”看着漫天飛舞的冥幣,易雲川覺得今晚這一切真的有些荒誕。
“你可真是個自相矛盾的人,你明明是想把我推向不幸的黑手之一,在我快要悲劇的時候,卻在關鍵時刻拉了我一把。易雲川,你這樣做人,可真沒意思。”過了這麼久,應聽雨才終於轉頭正視眼前這個自相矛盾的男人。
沒有逃避應聽雨探究的視線,易雲川伸手接住了一張從空中飄落的冥幣,不以爲然道:“等你有錢到沒有概念的時候,你也會覺得活着真的很無聊。在這漫長而又無趣的人生裡,你總要爲自己找點樂子。”
很顯然,應聽雨就‘有幸‘成爲了易雲川口中的這個樂子。
“你準備把那個男人怎麼樣?”不想跟易雲川扯他的人生樂趣在哪裡,應聽雨言歸正傳道。
果然,恢復理智的應聽雨不太好對付!
易雲川抿抿嘴,思索了一會道:“我應該會找醫生把他治好,然後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還會出錢幫他還債,好讓他活的更久一點。”
聽到易雲川的這番話,應聽雨怒極反笑:“我剛覺得你有點人性,你立刻讓我覺得自己剛纔的那些想法簡直可笑。”
易雲川這樣做,明顯是爲了留着應森這顆定時炸彈對付自己。
“我在幫你解決燃眉之急,你應該感謝我纔是。”易雲川挑眉,糾正應聽雨道:“像他這樣的人,爲了錢什麼都做得出來。你今天這樣對他,他沒拿到錢一定會來報復你。我這樣出錢出力,不是皆大歡喜嗎?”
“巧言令色!你抓走他只是爲了增加自己手裡的籌碼。我真的想不通,我只是一個一無所有的普通人,甚至連普通人都不如,你一直揪着我到底想要做什麼?如果你是爲了對付紀流琛,那你簡直多此一舉。我沒有你想象的重要,你做的這些只能對付我,紀流琛不會因此改變什麼。”那麼多的事情,應聽雨早已經不堪重負了,一個紀流琛已經夠她頭疼了,她只想趁早解決一些問題,讓易雲川斷了利用她對付紀流琛的念頭。
但很可惜,易雲川並不這樣想:“你錯了,在紀流琛心裡,你遠比你自己想象的還要重要。”
根據調查的結果,紀流琛此次去法國是爲了親自去選求婚要用的戒指。
當然了,易雲川現在還不想直接告訴應聽雨這一點。
畢竟求婚,還是要保持一點神秘感纔會有驚喜。
只是這這對應聽雨來說,是‘驚喜‘還是‘驚嚇‘就另當別論了。
“你們這些有錢人,內心都有病!”話不投機,應聽雨不再理會易雲川,轉身就獨自離開了。
望着應聽雨遠去的背影,易雲川情不自禁地問道:“爲什麼一定要去美國?你有沒有想過,時間已經過了這麼久了,你心裡的那個人可以早就已經變樣了。就算你成功去了美國,他可能已經結婚生子,或者是有了女朋友,早就已經把你忘了。”
很多人都不理解,應聽雨爲什麼非要去美國?
在所有人的理解裡,應聽雨執意要去美國,就是因爲心裡一直忘不掉裴然,所以千方百計想要去美國找他重修舊好。
只是破掉的鏡子,怎麼可能重新修補回去?
應聽雨一定要去美國,只是爲了完成當年的那個承諾而已。
她當然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很多事情都已經物是人非。她也清楚,黃真真的話很有可能是假的,只是爲了刺激她。
但不管真實的狀況是怎麼樣的,應聽雨只想去完成那個承諾而已,不爲別人,只爲自己。
那麼優秀的裴然,自然是有很多人喜歡的。
自己早已不是當年的應聽雨,其實她從來沒有想過要跟裴然重新在一起。
只是沒有人相信她,所有人都以爲她的執着只是因爲對這份感情的執迷不悟。
那麼辛苦的想去美國,只是爲了跟過去的自己做一個了結。
只是這些話,應聽雨沒有必要告訴易雲川。
沒有任何的停留,應聽雨沒有理會易雲川的問題。
以爲應聽雨仍舊執迷不悟,易雲川輕聲自語道:“一個裴然,看來紀流琛有的頭疼了!”
只要應聽雨一天不改變去美國的想法,那麼她和紀流琛之間的問題,就會永遠存在着。
想到紀流琛千方百計阻攔的原因,易雲川也不禁有些同情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