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眉還是好看的眼眉,嘴巴也是好看的嘴巴,安靜祥和,好得讓人覺得觸不可及。
而我懷抱心事,很快收起眼神,撿起之前被他在意亂情迷中丟到一邊的衣服躡手躡腳地穿上,拿上手機,然後走出去,關上門,直接爬到了大廳陽臺上,把雙腿懸掛着向下,看着外面的夜色如水。
糾結如我。
明明是曾經愛這個男人愛得死去活來,明明曾經發誓非他不要,明明曾經篤定地認爲這個世界上哪怕他負我千百回,我也能守得雲開見月明。
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或者是從他扼住我的脖子的那一刻,也可能是葉原野徹底離開我的那一刻,更有可能是因爲他不否認魏敏的死和他有關的那一刻,甚至有可能是在聽到錄音徹底證實他對葉原野見死不救的那一刻,他在我的心裡面,早已經千瘡百孔,不復當年。
或者他是真的愛上我了,愛得濃烈,甚至比對閔瑤的愛更甚。可是這些都僅僅是猜想而已。
在他問出,當需要我在他與呂正科作出選擇的時候,我選擇誰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就知道,他的心裡面,肯定還藏匿着其他更爲驚天動地的秘密。
然而他隱藏得那麼深,他的毒舌從來沒有太多實質性的內容。哪怕現在對我甜言蜜語,也幾乎不會對我吐露他心裡面某一個哪怕是小小的計劃。他把所有的心事藏在心臟裡面,不輕易示人。
或者是在他的心裡面,我葉秋葵這樣的人不可信任,也有可能是怕我破壞了他的計劃。
很好,在我的心裡面,他也不可信任,而我確實也是想破壞他的計劃,無論任何。
這一場愛情,原本不過是愛情,現在成了遊戲,而最大的玩家,不知道是誰。
而那一扇門後面沉睡着的男人,我曾經以爲他能是我一生的依託,而現在,或者他也不過是我後面的人生裡面需要相互算計相互提防的敵人,僅此而已。
神遊中,被調到靜音的手機的屏幕忽然一下子亮了起來,我拿過來一看,是郭蒙。
他發這條短信的時候,應該是毫無情緒的吧?
反正不過是簡簡單單的十幾二十個字:“林蕭我已經送回家了,你又欠我一次人情,要還的。”
而我實在無聊糾結得找不到出口,又或者潛意識裡面把郭蒙當閨蜜了,我直接回了一句:“還不睡?”
郭蒙也飛快地回覆我,語氣又變得曖昧不清:“想你,睡不着,也很煩,做錯了一件事。”
我心一沉,思考了老半天之後才慢騰騰地給他回覆了過去:“郭蒙,以後能不能別這樣?我們不過是盟友關係,我幫你踢關宇出天坤,你幫我找出殺害葉原野的真兇,我希望我們除了這兩個共同目標之外,沒有其他的關係了,麻煩你收起你對待其他女人的招數,對我不適合,本大爺不喜歡這一套。”
沒有想到郭蒙依然是飛快地回覆過來:“你說得對!我就是用對待其他女人的招數去對待你,就你沒上鉤,不解風情!”
意氣闌珊,我爬下陽臺,直接抱着抱枕躺在沙發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感覺有個人影慢慢地靠過來,他伸手就撈起我,我一下子驚醒過來,看到了關宇訕訕的臉,他輕輕說:“我醒來沒看到你,就出來找了。”
說完,直接把我抱到臥室裡面去了,邊走邊特別不懂聊天地說一句:“噯,你又肥了。”
而我確實困了,又迷迷糊糊進入了睡夢中。
醒來的時候,關宇已經出門了,茶几上有紙條,有早餐,還有好幾千的現金,大意是他出去奮鬥了,中午只能是我一個人出去逛街吃飯,下午他就回來陪我。
吃完早餐之後,我拿着手機玩遊戲,卻意外接到了郭蒙的電話。
他波瀾不驚的語氣說:“葉秋葵,趕緊回來深圳吧,呂正科要約見你。”
我掃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心不在焉地說:“現在是十點鐘左右,我就算現在出去買票,也是晚上才能回到了,明天再說吧。”
郭蒙頓了頓,衝我嚷嚷說:“葉秋葵,你腦子進水了吧,不是你讓我把一個寶石鑑定師架空好讓你上位嗎?就一天而已,那個小丫頭片子就沉不住氣了,我順勢向呂正科推薦了你,他想見你。”
我踢了踢腳丫子,慢吞吞地說:“讓他等着吧,你就和他說我去其他地方了,暫時沒空,等有空肯定登門去拜訪。”
郭蒙被我這樣慢吞吞的語氣給氣到了,也可能是原本就心情不好,更是衝我嚷嚷說:“葉秋葵,你太把自己當一根蔥了吧,天坤想要找一個寶石鑑定師比捏死一隻螞蟻還簡單,你別把自己擡得那麼高,摔下去很痛。還是你現在和關宇在一起,樂不思蜀?”
“螞蟻犯了什麼錯,你非要捏死它?”關掉電視,我一點也不理會郭蒙語氣裡面的憤恨,自顧自地亂說一通。
郭蒙一下子就爆發了,估計是先去關上了辦公室的門,才衝着我就吼:“還在岔開話題,我是問你,是不是和關宇在一起樂不思蜀了,這樣的機會不會是天天有,你錯過了,就下輩子再進天坤吧,守着你的關宇迷迷糊糊過一輩子得了!”
我被嚇了一跳,悻悻地說:“你那麼激動幹嘛?”
郭蒙估計也被自己嚇了一跳,轉而訕訕地說:“沒事,我可能最近壓力太大了,你什麼時候回來深圳?早點行吧?就因爲我一時腦抽聽你的,把我的人架空了,她現在心思不在這裡了,我挺忙的,你回來給我幫忙。”
我還遲疑着,然而郭蒙卻一下子繼續來一句說:“要不然,你把你的地址給我,我去帶你回來行了吧?”
我樂了,想了想說了一句:“郭大爺,你很有空嗎?你剛纔不是才說你忙嗎?才十幾秒鐘就自相矛盾,累不累。”
郭蒙的語氣忽然很驚喜地說:“是嗎?原來你那麼注意我說話的?我可以以爲你已經愛上我了,才那麼關注我嗎?”
愛個仙人球啊!烤!自戀狂!
我在心裡面吐槽了幾句之後,高冷地對他說:“自戀是病,得治!”
然而郭蒙他大爺的,很快也高冷地回了一句:“暗戀是病,得治!”
我有點煩了,忽然不想聊了,於是我衝他說:“不和你扯淡了,我出去逛街,這幾天煩死了,逛街買點東西去。”
郭蒙忽然笑了,笑呵呵地說:“你這是岔開話題嗎?葉秋葵,除非你喜歡女人,要不然和我相處了那麼久,你就不會對我有一絲半毫的喜歡嗎?這不科學啊!”
我沉默以對,郭蒙繼續笑笑說:“我不會介意你和關宇的過去的,你不用暗戀我,喜歡我就大膽說出來。”
我神煩一下子自戀到無可救藥的郭大叔,直接把電話按掉了。
謝天謝地,剛剛掛掉電話,忽然關宇就推門進來了。
他一看到我坐在沙發上甩腳丫子,忽然就走過來抱歉地說:“秋葵,本來還想在湛江帶多幾天帶你去玩的,可是現在不行,深圳那邊公司有點急事要回去處理一下,等一下我們吃完中午飯,就回去。”
我正準備站起來,而關宇忽然蹲下身來,覆在我耳邊說:“回到深圳,我們可能一個月都沒有辦法見面了。”
我哦了一聲,像是推開一個物件般地推開了他說:“那我去收拾一下,趕緊回去。”
關宇的臉上忽然露出了很奇怪的表情,不像是受傷,也不像是失落,而更像是一種處在各種心理活動巔峰的糾結。
其實我也沒有什麼東西,只是過來了這邊,有些衣服被我穿了還沒洗,我收拾一下帶回去洗好,僅此而已。
收拾好東西出來,看到關宇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上,他的手機放在茶几上響了很久,他卻眉頭緊皺,愣是沒接起來。
我走過去對他說:“你怎麼不接電話呢?”
關宇忽然一把拽過我的手腕把我拽到他身邊來,一下子就站起來擁住了我,深深地嘆了一聲之後,才慢吞吞地說:“葉秋葵,以後,不管我在你眼裡變成什麼樣子,你都能原諒我的對嗎?”
我默不作聲,只是笑笑。
他從來不會如此深沉地和我說過一些話。
我們好了幾年,他說得最多的,不過是一些毒舌的幽默。
而現在,他認認真真地和我討論着原諒與不原諒的話題。
其實我很想說:“不,關宇,不用說以後,就是現在,我都已經無法原諒你。如同你無法真正原諒我一樣。”
可是我只能輕輕地笑笑說:“肯定會的,除了你,我在這個世界上已經無依無靠。”
關宇,沒人能一直停留在原地。你不能,而我也不能。
時光把我們的天真收藏安放,歲月把我們的愛恨攪得暗生浮動,而愛情的面目早已經並非原來的樣子,而我就算能再次回到當初,也不過是悔不當初,僅此而已。
哪怕這個時代的舞臺還沒拉開序幕,我也要一直地演下去。直到把我們之間那點可笑的愛情消耗殆盡。
所以當你反手擁抱我,把自己的骨骼咯得我生痛的時候,我也能這樣笑笑說:“好了,別瞎矯情了,放手吧,我們回深圳。”
因爲我知道,我很快會就和你朝夕相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