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在邊走邊糾結着要不要和關宇說這個秘密的時候,就在走廊上收到了關宇的短信。
他說:“秋葵,等一下,你去解放路那邊深大成教院那邊等我。”
他的短信裡面沒有責備,沒有其他的意味,更像是普通朋友之間隨意的約見,我堵心的情緒無處發泄,只得飛快地按了按手機給他回了幾個字說:“我脫不了身。”
然而關宇卻也飛快地回過來說:“你可以的,我必須要見你。”
走進包廂之前,我把手機放進了那個包包裡面,拉上拉鍊,然後才慢悠悠地推開門,走進去。
呂澄已經走了,而呂正科似乎在向關宇交代着什麼,郭蒙則百無聊賴地翹着二郎腿,看到我之後,騰一聲站起來,又過來蛇精病發作般地攬住我的腰就對呂正科和關宇說:“呂先生,關宇,那我先走了,我老婆困了。”
絲毫不理會我已經恨不得用眼神和意念把他殺死千萬遍了。
我們踱步出來的時候,斜對面正是萬象城,lv專營店的繁華燈光隱沒了灰暗的天空,郭蒙放開我,心不在焉地說:“葉秋葵,等你回到呂家,你就能去那個店隨便血拼了,開心嗎?”
我默不作聲,站在紅綠燈那邊,自顧自地想着自己的事情。
郭蒙忽然冷不丁地說:“怎麼,看到呂正科,心情複雜?”
我繼續不說話。
郭蒙忽然走到我的面前,以曖昧的姿勢,把臉湊近我的臉,一字一頓地說:“還是你看到關宇,又春心蕩漾了?”
我一把推開他,冷冷地說:“你的演技那麼好,我已經沒退路了,別一個勁地暗示我我要和他勢不兩立,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郭蒙訕訕地後退了一步,繼續心不在焉地說:“那現在回家?還是你想繼續逛一下?要不然去商場逛一下看看你有什麼想買的?”
我掃了他一眼,慢騰騰地說:“我想去成教學院那邊上個洗手間。”
“你是想去見關宇吧?”郭蒙很快說完,然後裝酷耍帥般拿出煙來,在我面前搖了搖,卻沒有抽。
我把目光投向其他地方,一字一頓地說:“對的。”
沒想到郭蒙很爽快地說:“那你去吧,我跟你一起去。”
我們各懷鬼胎一起肩並肩走着,郭蒙忽然接到了一個電話,他在按下電話的那一瞬間,立刻拉開了和我的距離。
我趁他還在後面接電話,就急急忙忙地走到馬路對面,衝到了深大成教學院裡面,卻走進大廳的時候沒有見到關宇,而是接到了他的電話。
他說:“我在停車場這邊,過來,白色雷克薩斯,趕緊的。”
他依然霸道,依然讓我奔赴他,這讓我有些少的恍惚,或者他真的是愛上我了,可是他最愛的還是他自己。
我找到了他那輛車,在那邊敲了敲車窗,然後他很快給我開了門對我說:“快上車。”
上車之後,我從那些茶色玻璃看出去,看到郭蒙冷冷的表情站在成教學院那棵大大的黑板樹那裡,一言不發。
我的心裡面堵得慌,而關宇也面無表情,兩個人又是陷入了沉默中。
過了幾分鐘之後,他突然說:“我送你的戒指,怎麼沒戴?”
我把包包丟在他的車後面的那排位置上,淡淡地說:“怕影響不好。”
關宇哦了一聲之後,又不說話了。
他平時開車很平穩的,不知道爲什麼今天忽然飆起車來,把車開得飛快,我有點鬱悶,自然打破這沉默說:“是不是開得有點太快了?”
關宇卻沉默着一樣盯着前面的方向踩油門,依然把速度控制得飛快,過了半響才說:“後面有人跟着。”
我順口問:“是誰。”
關宇的語氣忽然有點冷冰冰地說:“你老公,郭蒙。”
我的臉色微微變了一下,可是卻依然淡淡定定地說:“別介意,那是郭蒙胡扯的。”
關宇卻掃了我一眼之後,有點憤恨的語氣:“我有什麼好介意的,我身旁也有個女人,可是我也沒把手放人家大腿上,我可不像郭蒙那個爲老不尊的老色鬼。”
我瞪了關宇一眼,漫不經心地說:“你不是和他年紀差不多嗎?他有那麼老嗎?”
關宇繼續與他的年齡不搭般憤恨地說:“我當時恨不得把他的手剁了,摸什麼摸,他摸的是我老婆。”
我哦了一聲,不再說話。
心裡面涌現的不是被在乎的甜蜜感,也不是那種終於翻身農奴可以鬥地主的幸災樂禍的痛快感,而是濃妝重彩般的憂傷如同一尾失去了王子的眼光的美人魚,在我的心的海洋上面,化成了一波又一波的泡沫,我剛剛想喘一口氣,想快樂一點,那段錄音又如同唐僧嘴裡裡面發出的咒語一樣,緊緊地扼住了我的大腦,就如同孫悟空頭上的緊箍咒一樣。
禁錮,相愛相殺,算計,反間,兩敗俱傷。
多可恨的是,我們爲何愛上本應恨着的彼此。
你愛我嗎?關宇。
我也愛你。
可是我更不得不恨你。
在愛情和親情之間,如果兩者毫無矛盾的時候,我們在心裡面會開兩條隊列,可以有兩個人在我們的心裡面並排第一。
然而當這樣的平衡被打破,當這兩者必須要作出抉擇,我最終還是會選擇了爲了維護我,失去了看這個美麗的世界的權利的葉原野。或者我是鑽進了死衚衕裡面,可是如果我不聞不問地沉醉在你給我描述的藍圖裡面,我還是會鄙視那個如此薄情的自己。
關宇看我不再說話,在等綠燈的時候,忽然伸出手就抓住了我的手,他的手指修長,偶爾很涼。然而今天我居然感覺到了很暖的溫度,他說:“秋葵,怎麼了?”
我答非所問地回了一句:“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這時,59秒的紅燈已經轉換成了綠燈,關宇鬆開了我的手,專心致志地開車,而後才淡淡地說:“到了再和你說。你先把手機關掉吧。”
他把我帶到了寶安福永,當他不知道爲什麼繞道了很多次,終於從一個路口裡面出來,我看到了有個巨大的路牌,指着前方是鳳凰山。
這個點,整個山只剩下一聲又一聲寂寥的蟲子的聲音,關宇停好車之後,拉着我就往山路上走去。
自從上次他深夜帶我到閔瑤的墓碑前告白,我越來越看不懂這個男人了,老實說,他現在呈現給我的樣子是一個有魅力的奇葩。
所以他現在就算帶我去再驚世駭俗的地方,我都能坦然接受了。
他一直自然地伸手握住我的手拉着我走,直到我的高跟鞋踩在了一小塊石子上,踉踉蹌蹌差點摔了一跤。
關宇忽然停下來,月光下我能看到他微微皺眉說:“爲什麼要穿那麼高的鞋子?對腳不好,脫掉吧。”
他突如其來的溫和,讓我有點難以承受,只能手足無措地說:“這地上有石子。”
關宇忽然半蹲下來說:“那我揹你。”
我遲疑了一下,關宇忽然難得幽默地說:“上來吧,我有的是力氣。”
我只好脫掉鞋子提在手上忐忑不安地趴在他的背上。
關宇慢慢地站起來,自言自語般地說了一句:“怎麼又瘦了,又輕了。”
他說完,忽然朝後面歪了歪臉膩膩歪歪地對我說:“來吧,親我一下,給我一點動力。”
我一下子沒習慣和他這樣相處,終於忍不住說:“關大爺,行了行了,別演暖男了,你不是這款的。你還是把我放下來吧,你找我到底什麼事。”
關宇忽然不說話了,直接把我背到一個小小的亭子那裡,把我放在石凳上,才盯着我說:“秋葵,你明明知道我找你有什麼事的,你要不自己好好檢討一下,我就一直用你特別不習慣的方式和你相處。”
說完,他俯身下來,雙手扶住我的肩膀,繼續直視我說:“告訴我,你自己做錯了什麼事。”
我被他這樣淡淡的語氣裡面散發出來的巨大的震懾力擊得七零八落,只好結結巴巴地說:“我不知道。我想,可能是,可能是和郭蒙一起吃飯。”
“還有呢?”他問完,頃刻間感覺天地變了顏色,因爲他的吻已經鋪天蓋地落下來。
我遲疑着,卻沒下狠心推開了他,說了一句:“哎,先說事啊,別這樣。”
關宇嗯的一聲,卻沒有停止的意思,按在我肩膀上的手開始不自覺地從肩膀到脖子,最後停在了我的耳朵上面。
我再一次遲疑了一下,然後狠狠心推開他說:“別這樣,我不習慣。”
在昏暗的光線下,關宇忽然就再一次盯着我,似乎想發現我情緒深處的蛛絲馬跡,看了差不多一分鐘之後才說:“爲什麼拒絕我?因爲郭蒙?”
我環顧了一下四周,胡亂地找了一個藉口說:“蚊子太多了。”
關宇嗯了一聲,自顧自地從口袋裡面掏出一小瓶蚊怕水,然後沉默地給我露在外面的小腿和手臂擦拭,然後冷不丁地說一句:“秋葵,你今晚出現在魚莊,是在玩火知道不!”
語氣嚴肅,還掩飾不住些少的怒意。
我低下頭來,可以看到他的後腦勺,我的心暖如春。可我知道我和他的心已經不再在同一陣線了。
正好,他沒對上我的眼睛,我可以撒謊,胡亂地撒謊,可以胡亂地裝無辜。我說:“玩什麼火?我不懂你什麼意思。”
關宇的手正好捏在我的腳趾上,他依然沒有擡起頭,而是波瀾不驚地說:“你是知道呂正科在,所以就過來了是不是?你這就是玩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