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一四八埃裡克的一部分真相
“我想,我們還是現在就回去吧。”剛剛纔擁擠的吧檯上找到位置,每人手上拿到一杯啤酒,埃裡克卻突然對沃克說。
沃克勃然不樂:“這還不是你說要裝作和老朋友聚會,等她們比賽開始後再回去的嗎?”
“我仔細想了想,還是現在回去容易說話。”埃裡克往吧檯上丟下一張鈔票,不容分說的往外走。
沃克無奈,牙癢癢的跟在後面,他對埃裡克奚落道:“真奇怪,像你這種級別的富豪,居然要受命於黑社會。我只聽說過黑社會爲有錢人做事,沒見過有錢人委曲求全的爲他們的胡作非爲擦屁股。”
埃裡克毫不動容:“年輕人,我說過了,有些事情,你知道得越少越好。”
“曉翎,你在想什麼?”珍妮弗見方曉翎怔怔的攪動着湯匙,若有所思的樣子:“我們要快點對付完晚餐,比賽開始前應該有一段時間休息一下。”
“難道你不覺得剛纔的事情很不對勁?”方曉翎反而放下了湯匙問珍妮弗。
“哦,你還在爲那個擔心啊。”珍妮弗一副啞然失笑狀:“這是拉斯維加斯,缺什麼都不缺這種到處招搖打秋風的小混混。既然埃裡克來了,他會處理好的。這種人的污言穢語,你不必在意。”
方曉翎默然片刻,說:“如果埃裡克確實是在打發一個無足輕重的意外,那麼他應該會很快就回來這裡。”
珍妮弗略皺一下眉頭:“你的意思是?”
“有人打着他朋友的名義對我們出言不遜,他總該儘快給我們一個解釋,對嗎?特別是,你是他多年的老朋友了。剛纔埃裡克趕忙着將那個卡爾頓架走,說明卡爾頓不是什麼好人。假如他確實是埃裡克的朋友,埃裡克應該會當場解釋清楚。現在,如果過很長時間他和沃克都不回來,要麼就是對付這個卡爾頓讓他非常棘手,要麼就是……他假裝真的在和老朋友聚會,這下子問題嚴重了,他有事瞞着我們。”方曉翎力求讓自己的想法有說服力的表達出來,珍妮弗是埃裡克的好朋友,她可不想珍妮弗認爲自己在胡思亂想。
“這樣說起來,確實埃裡克不太會有這樣無禮的朋友。”珍妮弗笑笑握着方曉翎的手,似乎是爲了打消她的顧慮:“如你所言,他們應該很快就會回來的,你放心好了。”
“如果真的是埃裡克自己的麻煩,我倒沒什麼好擔心的。但我總覺得,卡爾頓似乎針對的是沃克。”一邊想着剛纔的情景,方曉翎仍難以釋然。
“爲什麼你會有這樣的想法,這樣想不合情理。卡爾頓如果是沃克的對頭,埃裡克沒必要假裝認識他。”珍妮弗的興致被打動起來了。
“我曾經深陷險境,是沃克救了我。當時他面對着很兇惡的敵人,但被他鎮靜自如的化解了,靠的是詐唬。沃克做事不但有勇氣,而且經常要做就去做,不顧後果。剛纔面對卡爾頓,他差一點就出手了,最後卻還是忍了下來。這不是他的性格,要不是他知道卡爾頓是什麼人,即使是他的贊助人的朋友,他也會打了再說。”方曉翎越想越擔心:“能夠讓他這樣剋制的人,一定讓他很忌憚,也許沃克惹上大麻煩了。”
“不管他遇上什麼麻煩,埃裡克現在是他的贊助人,總會幫他擺平的。呵呵,年輕真好,現在已經沒有哪個帥氣男性朋友能讓我牽腸掛肚了。”珍妮弗笑吟吟的說,似乎她渾不覺得方曉翎的擔心是一回事:“這樣吧,要是你真的擔心,等會我幫你創造和沃克單獨相處的機會,讓你好好質問他。你最近和鄧肯形影不離,要是鄧肯在身邊,可就不太方便了吧。”
珍妮弗這是當我們少年男女之間有感情糾葛呢,方曉翎哭笑不得。她正考慮要不要澄清一下時,珍妮弗笑着說:“嘿,至少你的第一個擔心已經消除了,你看,他們已經回來啦。”
埃裡克感覺自己那輕描淡寫的說辭沒能矇混過關。兩位女士表面上看似對剛纔的事情並不在意。然而她們神態冷淡,對他愛理不理。沃克似乎在幸災樂禍,也不來圓場,一時氣氛頗爲尷尬。
“這傢伙這麼一鬧,食物都涼了,我們再點些別的吧。”埃裡克示意想叫侍應過來。
“我吃飽了,要出去走走,你們慢用。”珍妮弗冷冰冰放下刀叉,也不和埃裡克打招呼,徑自走了出餐廳。
埃裡克聳肩表示無奈,他笑着說:“女人有時候就是這樣,我看看去,沃克,你陪着方小姐。”
珍妮弗有話要說,自然不會走遠。埃裡克出了餐廳沿着走廊信步走到樓上平臺的露天廣場上,看到珍妮弗坐在噴水池旁。埃裡克走過去,若無其事的對珍妮弗說:“嗨,珍,怎麼了,一個小流氓就讓你火冒三丈啦,這可不像你。”
珍妮弗平靜的看着埃裡克,埃裡克坦然對視。珍妮弗換回了朋友之間的熟絡語氣:“埃裡克,你知道我不會因爲這種事生氣。然而,你在隱瞞着什麼,作爲一個被冒犯的女人,我覺得我有權知道一些事情。”
“好吧,你想知道什麼?你以爲這裡面有什麼值得我隱瞞的嗎?”埃裡克一臉無辜的樣子。
“你露出了馬腳。”珍妮弗語氣平淡,卻不容置疑。埃裡克一攤手,表示這樣的詐唬毫無效果。珍妮弗自信一笑:“作爲和你的秘密交換,我現在告訴你吧。你一直都有個馬腳,每次你打算鄭重向朋友解釋一些事情時,這件事情的背後總是隱藏着某個秘密。要不是你心中有鬼,你纔不會特意走出來照顧我的情緒呢。”
“啊哈,居然有這種事。”埃裡克一拍腦袋,咧嘴笑了。他搖搖頭嘆氣說:“果然自己的馬腳,自己是毫無察覺的。難怪結識了這麼久,我好像在你面前都保留不了什麼秘密。”
“關於你的酒莊,我之前聽到了不好的傳聞。”
埃裡克點頭:“在圈內也不算什麼秘密,從去年開始,酒莊的資金就週轉不靈了。一些競爭對手乘機落井下石,降低售價來削弱我們的業務盈利。偏偏當時我還在打wsop,無暇制定健全的計劃應對。等到我又一次被鄧肯淘汰,回到法國,情況已經開始變得不可收拾。那段時間我特別焦躁,連帶對鄧肯的惱怒也愈發激烈。有一天,我正在辦公室裡一籌莫展,有個人來拜訪我。”
埃裡克停頓一下,說:“珍,這個人的名字,你不知道爲好,我姑且稱呼他爲K吧。”
珍妮弗心中打鼓,連名字都不讓她知道,可見這個人來頭很大,涉及到的事情遠比她原來想象的機密。此時不禁有些後悔,不該打聽別人的私事。可是埃裡克已經說了個開頭,不好阻止他講下去。
“K自稱代表一個資本雄厚的財團前來,願意注資到我的酒莊。另外幾個股東雖然不願意股份被攤薄,但K開出來的條件非常優厚,而酒莊事實上也並沒有太好的選擇。第一批款項很快就到賬,幫助酒莊度過了燃眉之急。而接下來的追加款項和條款討論起來沒完沒了,我就和K打了不少交道。有一天,閒聊的時候,K突然跟我談起德州撲克。很自然的,我向他提起了我和鄧肯之間的淵源。K對德州撲克一竅不通,可他對我說,能夠幫助我贏鄧肯。嘿嘿,聽到這個,比起拯救酒莊來,更讓我感興趣。”
“他不懂德州撲克?”
“是的,他學會德州撲克還是我教的,這個可裝不了。他提供了大量牌手的視頻資料給我看,資料之齊全真讓我吃驚。其中包括了鄧肯的,讓我前所未有的瞭解他的一舉一動。”至於在賭場的牌室中安排監控,現場觀察牌局,這一點埃裡克略過不提。
“能夠搞到這些東西,說明K的背後是個嚴密的組織。他所做的事情全都是在幫你,難道你不感到奇怪?”
“我想,K是在安排計劃要打擊鄧肯吧。這我不管,我只是想在公平的情況下贏鄧肯,這就夠了。”
“我總感覺到,K的所作所爲,隱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的最終目的,實在令人擔心。”珍妮弗規勸着老朋友,可她已經決意不深入過問。
“嗯,這件事直到目前爲止,還沒有什麼不合法的成分牽涉到我身上。要是看到情勢有什麼不妙,我會及時抽身的。”
“那這件事和這個卡爾頓有什麼關係?”
“本來和我聯繫的只有K,卡爾頓是突然冒出來的,他是K那邊的人。和K不同,這是個令人討厭的傢伙,今天你也看到了。K並不想卡爾頓插手這件事,他答應我他會處理好的,我想他不會再出現的了。”
珍妮弗覺得埃裡克的話不盡不實。他爲什麼要贊助沃克打比賽,爲什麼通過她來接近方曉翎。會不會跟方曉翎和鄧肯、沃克之間似有若無的感情糾葛有關。還有,方曉翎認爲卡爾頓今天其實是在找沃克的麻煩,似乎也有道理。這些事情要全部串起來,還差着中間幾個環節。不過珍妮弗不打算再打聽了,原本以爲只不過是他們男女之間的風流韻事,追究下來卻演變成有個神秘組織要找鄧肯家族的麻煩,這可不是她能過問的。
珍妮弗終於只是對埃裡克說:“萬事小心。”
埃裡克堆出一副笑容故作輕鬆的說:“放心好了,我還不打算放棄這優雅的生活呢。我琢磨着,沒準是鄧肯他老爸想給兒子一個教訓,讓他浪子回頭吧。總之,我不會讓事情失控的。”珍妮弗的反應在他意料之中,這也是埃裡克向她有限度交待的原因。埃裡克知道珍妮弗是個聰明人,懂得什麼叫適可而止。與其讓她毫不知情的和方曉翎他們不斷的推測深究下去,還不如讓她知難而退來得好。
在餐廳裡,沃克按着埃裡克事先交待好的情節向方曉翎信口開河的解釋。卡爾頓是確實是埃裡克從小認識的損友,同時也是個技術蹩腳的牌手。經常手頭拮据的他每年都纏着埃裡克贊助其打各種大型比賽,卻從來也沒取得過什麼像樣的成績。埃裡克被他騷擾得不勝其煩,終於今年通過沃克拒絕了卡爾頓的糾纏。心生不忿的卡爾頓便來當衆找沃克的麻煩云云。
雖然在敘述過程中沃克沒露出任何破綻,但方曉翎知道這個滑頭朋友要是在說謊的話能夠說到自己也堅信不疑的程度。沃克分明對卡爾頓心懷畏懼,這種念頭在心中揮之不去。方曉翎像是隨口取笑說:“哦,對着這樣的傢伙,我還以爲你會揮拳相向呢,沒想到你能沉着成這樣。”
沃克臉上一紅,悻悻然說:“埃裡克曾經對我說過,這個人很有可能會來找我麻煩,叫我到時候忍讓一下。我想埃裡克現在總是我的僱主,要是鬧翻了,恐怕他臉上會不好看。”
方曉翎突然伸手握住沃克揮舞着的手,輕輕將之擱在桌上。她雙眼凝視着沃克,眼神中帶着關切,用着溫柔的語氣對他說:“沃克,你救過我,我們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可我當你是最好的朋友。你要是面臨什麼爲難的困境,請你對我說,我會盡力幫助你的。”
沃克不禁怦然心動,這女孩用上了最厲害的武器窺探他心中的秘密,讓他幾乎招架不住。別看沃克最近表面上大大咧咧,一副對任何事漠不關心的模樣。可他心中的焦慮和不安無法爲外人道。要是比賽輸給了鄧肯怎麼辦?他還欠着克拉克100萬元。雖然克拉克一直沒什麼兇惡的表現,可沃克不會天真的認爲欠了黑社會的錢能夠輕鬆脫身。尤其是那個行爲魯莽,舉止兇惡的卡爾頓出現後,沃克的壓力達到了極致,晚上經常被惡夢驚醒。真的,要是能擺脫這一切,和方曉翎一起快樂的在拉斯維加斯從零開始,那是一種多麼幸福的憧憬。一時間,話已經到了沃克的嘴邊,差點要就將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出來了。
“鄧肯也會幫你的。”方曉翎又補充了一句。
這句話讓沃克漸漸興奮的心情迅速又冷卻了下來。是了,如果不是有鄧肯支持,方曉翎又如何能幫得了他。她沒有100萬元,鄧肯有,即使不依靠他的家族,他今年贏了那麼多比賽。鄧肯會幫助他嗎?也許吧,要是方曉翎替他全力遊說的話。然而要是這樣,他沃克以後還怎麼可能在鄧肯面前擡得起頭來。要是鄧肯願意爲了方曉翎幫助自己,他們之間的感情豈非已經牢固到堅不可摧。
唸到此,沃克將傾述真相的衝動壓了下去。他又露出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說:“曉翎,你真正擔心的人並不是我,而是鄧肯。”
聽到這話,方曉翎變了臉色:“事情和鄧肯有關?”
“沒有,我的事情怎麼會和他有關,八槓子打不到一塊去。可是,你的直覺讓你認爲有關,你無緣無故的爲他擔心。你將一些不相干的片段聯繫在一起,試圖找出那子虛烏有的真相。曉翎,請你明白,我比你想象中更瞭解你,一看到你的眼睛,我就知道你在想什麼。說句冒犯的話,你的任何想法都瞞不了我。”
沃克站起來,指指餐廳大門說:“你的朋友們來爲你打氣了,我的任務結束,我該回去啦。我需要抓緊時間繼續準備主賽事,對於我來說,沒有什麼比這更重要的了。”
方曉翎看着沃克從另一邊離開,沒和鄧肯他們打招呼。望着他走出大門的孤獨背影,她滿心不是滋味。讓沃克說中了,她確實隱隱約約感到事情和鄧肯有關。鄧肯和埃裡克之間的過節可大可小,也許埃裡克贊助沃克打比賽就是在實施着什麼計劃。不過,要是真的有事,她相信鄧肯不會隱瞞他,所以埃裡克要是真的有計劃,將會是在暗中進行。剛纔方曉翎一方面是在關心沃克,同時也想打聽一下埃裡克到底在幹什麼。當場被沃克看穿了心事讓方曉翎既難堪又氣憤,她感到自己和沃克之間蒙上了一層難以逾越的隔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