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肚子裡剩下的就是柳子清給她做的那一頓飯，這會兒全吐了。衛哲就在她旁邊，衣服上也沾到了她吐出來的東西。衛哲趕緊叫了人過來收拾，又叫了醫生過來給柳未若檢查檢查。
柳未若吐完就醒了，虛弱的躺在牀上，兩頰通紅。醫生過來給她檢查了，沒有發現什麼問題，就說大概是孕早期的妊娠反應，也可能是今天受了驚嚇，讓她靜靜的休養一陣就好了。
這醫院倒是很安靜，衛哲心想，只是她心裡不安靜，心都不安靜，如何靜養？恐怕風也是噪音，雨也是噪音。
他還是跟醫生說：“知道了，麻煩你了。”
然後跟醫生使了一個眼色。
醫生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朝他點點頭：“有狀況隨時叫我。”
說完醫生就離開了病房。
衛哲這才起身去換衣服，換了一身居家的休閒服，看上去有親和力了許多，像一個鄰家大哥哥。柔軟的襯衫包裹着他結實有型的身體，肌肉線條若隱若現，叫人血脈噴張。
柳未若一邊用目光迎接他的迴歸，一邊揉揉自己的胃，說：“我好久沒吐過了，上回吐成這樣，還是和含辛喝酒的時候呢。”
衛哲趕緊說：“你現在可不能喝酒了。”
柳未若疑惑的看看他：“怎麼忽然說這個？”
衛哲說：“你一傷心就愛喝酒，一喝就醉，醉了就不知道要出什麼事兒。再說，你現在懷孕了，喝酒是大忌。你看我都不在你面前抽菸了。”
柳未若點點頭說：“抽菸纔是大忌。我看你就戒了吧。”
衛哲敷衍的笑了笑：“我抽得也不多。”
柳未若道：“我也沒有天天看着你，誰知道你抽得多不多呢？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衛哲有點不滿：“你這麼不相信我？你可以問周琰。”
柳未若說：“周琰肯定幫你打圓場，我纔不相信他呢。”
“那你問小褚，他是個不會撒謊的人。再不然，你問公司其他工作人員，但凡見着我抽菸了，你讓他們來跟你告狀，抓住我一次，我都給他們發獎金。”
“那你不會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抽菸嗎？你的總裁辦公室又不是什麼人都能進去的。”
“但是辦公室是透明的啊，我在裡面幹什麼大家都能看得到的，你又不是沒見過我辦公室。”
柳未若攤攤手，表示不理解：“所以啊，當初爲什麼要設計成透明的？你要是想和你的小秘書在裡頭拉個小手，親熱親熱，豈不是都沒機會？”
“我秘書都是男的。”
“是嗎？我怎麼記得從前有一個女秘書，據說跟你的時間最長呢。再說了，男的你就不能和他拉個小手，親熱親熱了嗎？”
“你越說越過分了啊。”
“哎喲喂，大直男有牴觸情緒了。我怎麼覺得周琰就是喜歡你呢，你瞅瞅他看你的那個眼神兒。”
衛哲一頭黑線，提醒道：“周琰就在外面，你小心他聽見了，回頭見面又尷尬。”
柳未若滿不在乎的說：“我纔不會尷尬呢，只有你纔會覺得尷尬。我當然會鼓勵他勇敢的去追求自己的真愛！不像我，不知道怎麼去抓住，到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衛哲知道她說的是柳子清，心裡非常的不是滋味兒，不僅僅因爲吃醋，也因爲知道柳子清已經犧牲了，而他的犧牲對柳未若而言肯定是一個沉重的打擊。他現在可以瞞着她，但是瞞得過初一瞞不過十五。他一想到柳未若將可能出現的悲痛反應，就覺得心裡非常的不是滋味兒。
但是卻避免不了。
最可怕的就是你明明知道悲傷就在前方，卻還是躲不過，只能打起精神，強迫自己去承受。
更可怕的是，這種悲傷不是你的情緒，你只能站在那裡，看着你愛的人撕心裂肺的疼，而你自己無能爲力。
衛哲從來沒有感覺到自己竟然會在一段愛裡這麼無力。這一切無非是重複着一個從前他經常經歷的過程，她很愛你，你不夠愛她，只不過這回角色對調了過來，他變成了那個愛上的人，而柳未若，就是當初那個對每一個情人都若即若離的他。
兩個人的關係卻又是那麼的深，深到已經血肉相連，她的肚子裡，懷着他的孩子。
原來不愛真的也可以在一起的。他忽然有點佩服柳未若，她能夠堅持把這一段日子走過來，也是很不容易了。
柳未若看見衛哲出神了，更是驚奇，拿手在他面前使勁兒揮了揮手，說：
“喂，你在想什麼？”
衛哲回過神來，愣了愣，說：“哦，我在想孩子的名字。”
柳未若噗嗤一聲笑了，說：“這纔到哪兒哪兒啊，就開始想名字了，日子長着呢！”
衛哲重複道：“是啊，日子長着呢。”
哪怕不能得到你的心，衛哲心想，但至少我還擁有你今後的歲月。你雖然不是那麼愛我，可你也不討厭我，這樣就行了，這樣我也能和你過一輩子。
“所以你想到了什麼？”
“恩？”
“恩什麼啊？名字呢？你不是在想孩子的名字嗎？”
“我……額，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的。”
“我無所謂啊，我也不講究這個，不要太難聽就行了。”柳未若一臉不是很在乎的樣子。
“你的名字……是一首詩吧？”
“準確來說，是一個比喻句啦。因爲我出生的那一天下大雪嘛，我爸爸就找了這個名字，剛巧我們家也姓柳。”
“那我們也從詩句裡找一個名字好了。”
“還不知道是男孩兒女孩兒呢。”
“差不多四個月就能知道了吧。”
“現在才兩個月，你是不是太心急了？”
衛哲笑了笑，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肚子，手掌向上移動，到她的胃部，輕輕揉了揉，問：“感覺怎麼樣，胃裡還難受嗎？”
柳未若閉上眼睛感受了一下，說：“還行，燒呼呼的感覺沒有了，就是吧……”
衛哲瞬間緊張起來：“就是什麼？”
柳未若輕飄飄的說：“就是有點餓了。”
衛哲放下心來，又有點無奈的說：“想吃點什麼？”
柳未若說：“恩……酸的吧，吃點意大利麪？要肉醬很濃的，番茄味兒十足的那種。你做給我。”
“恩？”衛哲彷彿沒有聽懂她最後那一句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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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未若又重複了一遍：“你做給我吃吧。”
衛哲看着她，沒什麼反應。
柳未若卻已經擅自決定好了似的，說：“這家醫院應該有做飯的地方吧？我記得劉向那個辦公室裡面好像就有，做意大利麪而已嘛，煮一煮，拌上醬料就好了。”
柳未若說完，輕輕的拍了拍肚子，好像在說：來嘛，這是你的孩子呢，你得親手喂他。
衛哲猶豫了一下，只好把周琰叫了進來，叫他去買菜，又跟劉向借了他辦公室的廚房，其實就是一個空出來的區域被他搬進去了一個電磁爐和鍋碗瓢盆什麼的，有時候加班他會自己煮點什麼來吃，他的同事也會經常過來借他這個地方。
武子威聞言過來看笑話，哎呀衛大少爺要親自下廚了，這可着實罕見，趕緊拿手機拍下來放朋友圈，大概是一輩子的笑話了。但是想到這個衛哲是爲了他老婆不得不來做這頓飯，又覺得錄下來發出去很有替他倆秀恩愛的嫌疑，要知道最近錢含辛不知道發什麼瘋，已經天天找他的茬兒了，他犯不着這麼上趕着看別人秀恩愛虐待自己吧？
但是他還是不自覺的舉起了手機，只覺得自己的手彷彿不聽自己的史喚。劉向安靜的瞪了他一眼，說：
“你這隻手還想不想要了。”
武子威說：“你丫別嚇我了，我算是看出來了，衛哲就是個紙老虎，看着嚇人，心挺軟的，尤其是結了婚有了孩子之後，簡直變成了一個多愁善感的詩人！一個同情心氾濫的慈善家！噢買噶的，可見婚姻對人造成的改變是多麼的大。”
他話音剛落，衛哲就直接走過來把他的胳膊給卸了。
武子威拿着手機的那隻手嘎啦啦的一響，手裡的手機就掉在地上，肩膀上傳來一陣陣劇痛，他開始大呼小叫起來，劉向朝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提醒道：
“這裡是醫院，你丫笑聲點。”
武子威疼得嘴裡“嘶……嘶”的叫，一邊又壓低了聲音說：“你丫倒是幫幫我啊！你看什麼熱鬧。”
劉向朝他咧咧嘴不說話，武子威疼得跳腳，咬着嘴脣不敢出聲，劉向不知道爲什麼又起身幫他把胳膊接上了。
衛哲那邊已經開了火，燒了一鍋水。周琰買東西倒是很快，番茄和絞肉，別的調味品這裡倒是都有，連意大利麪也有。衛哲一邊燒水一邊切好了西紅柿，把肉醬放進鍋裡去炒熟，又把西紅柿洗乾淨準備切開。
他看到一罐罐頭的西紅柿醬，用眼神詢問了一下。周琰示意他加進去。柳未若也跑來看熱鬧，她坐着輪椅，一個護士推着她進來。
衛哲正在炒肉末，牛肉的香氣在劉向辦公室裡蔓延開來，肉末炒得變了色，衛哲沒來得及切西紅柿，直接用手把它撕生幾瓣，然後放進去。
柳未若聽見身後的小護士倒抽一口涼氣。
恩……胳膊上的肌肉是挺帥的，她想，這是我孩子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