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含辛的字典裡彷彿從來沒有怕這個字的,但她還是就事論事的說:
“不是怕不怕,是讓你做好準備,這個圈腥風血雨什麼都有,爲了一己私利不擇手段,買通媒體播弄是非顛倒黑白大潑髒水,加上你之前就被人拍到過,雖然現在鄒運生把那些照片給擋下來了,但是誰知道他什麼時候不會放出來用呢?前次那個姓吳的爲了炒熱度,不就把照片放出去了麼?”
柳未若說:“你這麼瞭解這個圈,乾脆跟我一起幹得了。”
錢含辛嗤之以鼻:“算了吧,誰有心思幹這個?吃力不討好,一不小心還壞名聲,我哥可不許。你是沒什麼圈內的朋友,所以不知道這個圈有多亂。你覺得一個職業憑什麼留人?一個是錢,一個就是,有些人他就幹不了別的。就這幫人,往往是爲達目的各種耍流氓,就跟黑幫似的。”
柳未若沒接話,拿叉子戳着一塊魷魚,魷魚在外面晾了一晚,蒸發了水份再拿來烤,吃起來更有嚼勁。
錢含辛想了想,又說:“不過……也還是有好人的,只是好人老實,賤人戲多罷了。”
柳未若聽了這句話倒是微微的笑了笑。
錢含辛有點不滿的說:“我可算瞧出來了,你丫真是個傻白甜,偶像劇女主角的個性,什麼都愛聽好的,不想看到人性的險惡。”
柳未若說:“倒不是傻白甜,只是我既然已經決定了要做這件事,幹嘛時時刻刻總惦記着這個圈的壞處呢?人生不如意還十之八九呢,凡事總要往好的方面想。”
錢含辛聽了這話,說:“那倒是,你丫的心比我不知道堅強多少,當年我在學校惹了那麼多事兒,打了那麼多架,還比不上你丫一次出手來得狠。連我哥都說你,說你要是想幹一件什麼事兒,估計是沒有幹不成的。天哪,你要知道我哥可從來不輕易評價一個人,他能這樣說你,這是什麼樣的讚美啊!這句話就夠你上我朋友圈吹一年了。”
有件事情其實想想也覺得挺奇怪,錢含辛和柳未若的朋友圈從小到大都並不重合,而且往往是錢含辛的朋友圈的人不願意接受柳未若,因爲她家是黑道發家的,錢含辛因爲這事兒沒少和朋友吵架,是柳未若怕她爲難,就主動和她的朋友們保持距離了。
這次的衛柳聯姻,倒是爲柳家掙了不少名聲,錢含辛的朋友圈有一陣子討論柳未若特別多,還專門爲她開設了一個小組,那幫大少爺大小姐家裡有錢不用幹活兒,簡直閒得發慌,沒事兒還討論這個。
錢含辛自然也在組裡,好多關於柳未若的閒話她知道,她也知道這些閒話一旦到了娛樂圈那種地方,只會放大一百倍不止。
柳未若說:“你哥哥那個人是太不容易。有時候我在想,他不知道多麼委屈自己,才能由得你在外頭逍遙快活。”
錢含辛說:“喲,你怎麼心疼起他來?”
柳未若苦笑了一下。
沒等她回答,錢含辛就說:“你這是委屈自己嫁了人之後,就感覺全世界的富二代都會爲了家業委屈自己咯?我哥不知道玩的多快活,翻手爲雲覆手爲雨,別說趙炎心這樣的小角色,就是王梓楠那樣的天后,他想睡幾個睡幾個。”
柳未若擡起頭來意味深長的看着她。
錢含辛和她對視了一眼,有些不滿的啐了一口道:“那個小婊子,現在不知道多得意呢,哼,以爲我哥真看得上她麼?”
柳未若咬了一口魷魚,在嘴裡嚼着,慢慢嚥下去,然後說:“你哥不是,之前那個女朋友叫什麼來着?好像是姓韓?好像也是個大小姐?”
錢含辛說:“你說她啊?早就分了。那個女人也是戲多,一邊公主病,整天挑三揀四,還嫌我哥的保鏢不安分,對她動手動腳。神經病,我家的保鏢我不知道?各個都是精挑細選!也就是我哥那一陣兒新鮮勁兒還沒過,寵着她,給她慣得,簡直要上天了,結果我哥新鮮勁兒過了,不理她了,又三天兩頭的過來鬧,還大小姐呢,真是笑話。”
反正也是八卦,柳未若就大膽的猜測道:“你哥和王梓楠,是不是也是做給她看的啊?”
錢含辛不屑的說:“沒那個必要,那個姓韓的,小人得志的時候不知道多猖狂,還嫌棄保鏢,呵呵,現在我哥玩膩了,她跪在地上求我家的保鏢,你看他們理不理她!我哥還用做戲給她看?”
提到錢含辛的哥哥,其實柳未若和他並不熟。因爲錢家實在家大業大,柳未若雖然去過他們家,但也都是和錢含辛躲在她的屋裡玩兒,和她哥哥很少碰面。印象中那就是個冷峻的大少爺,身邊隨時都跟着一堆人,好不氣派。
在婚禮上,柳未若也見過他一面,他來給一對兒新人敬酒,說了一句祝福的話。錢含辛在他身邊挽着他的手,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他並沒有帶他的女伴,大概因爲錢含辛不喜歡。他也沒待多久就在衆人的簇擁下離開了。
那個男人大概走到哪裡都是衆人的焦點吧,他在婚禮上一出現,連新郎的風頭都被搶走了。這種社交場合,人們追名逐利的嘴臉更是明顯,柳未若也見怪不怪,只覺得做人真是累得慌,要維持那麼龐大的人際關係網,每天應付那麼多人的居心叵測。
現在想起來,柳未若覺得活得很累的那個人,應該就是錢含辛的哥哥了吧。
她哥哥叫錢卓絕。含辛茹苦,艱苦卓絕,都是讓人聽了就心累的名字。柳未若覺得真是再適合不過也再諷刺不過的兩個名字了。
“你說,你爸媽爲什麼給你倆起這樣的名字?”
錢含辛有點懵:“名字怎麼了?”
“一個含辛,一個卓絕,聽着都累。”
“不是有句話說嗎?‘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我感覺我的父母倒不是希望我們倆能‘吃得苦中苦’,他們只是希望我倆‘能爲人上人’罷了。我哥確實做到了,我呢,就跟着他享福咯。”
柳未若低頭笑了笑,說:“難怪你這麼在乎你嫂子的人選,這要是來個城府夠深的,還不把你的東西都搶了。”
錢含辛大大方方的承認了:“那可不?不過我哥也可憐,這些年身邊的女人走馬燈一樣的換,無數的女人都到了他的牀上,可就是沒一個,能到他的心坎兒上。”
柳未若說:“你哥心坎兒上的女人不就在這兒嗎?”
錢含辛忽然露出吃驚的神色:“你說什麼?我哥怎麼會對你……”
柳未若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你說什麼?我說你纔是你哥心坎兒是的人呢!”
“啊?是嗎?嚇我一跳。”錢含辛拍了拍胸口。
“你在想什麼呢?”柳未若一臉嫌棄的看着她。
錢含辛說:“自從我問了我哥,他關於你的看法,他給了我那個答案之後,我心裡就覺得吧,我哥好像有那麼點喜歡你。”
柳未若一臉躺槍的表情:“哈?你腦洞開得也太大了吧!我才總共見過你哥幾回啊!”
以前錢含辛遇到什麼需要和人爭論的事兒,都會咄咄逼人的舉出一連串兒自己的理由,非要爭出個輸贏不可,這回她居然乖乖噤聲了,道:
“當我沒說。”
柳未若往衛哲那一桌看了一眼,說:“可別說這些話,咱倆開玩笑可以,讓那個人聽到,醋罈子又要打翻了。”
錢含辛說:“我看你倆相處也算和諧,尤其是牀上,乾脆我回去跟我哥形容一下你倆有多好,讓他死了這條心算了。”
柳未若眉頭大皺:“你認真的嗎?”
“我是他妹妹,我還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實話告訴你吧。之前我哥對你是沒什麼感覺的。他知道你自殺的時候,還一臉不屑呢。後來他知道你居然認慫要嫁給衛哲過日子了,不知道爲什麼對你就改觀了,我也是很不懂我這個哥哥了。我還差點和他吵一架呢,因爲我覺得他是直男癌,覺得女人就該認慫嫁人,哪怕嫁一個自己不愛的人。可是從他對你的評價看來,我又覺得他不是直男癌,直男癌對女人是不尊重的,可我感覺他很欣賞你。”
柳未若也蒙逼了,不知道事情爲什麼會這樣發展。
但是她比錢含辛踏實的地方就在於,錢含辛始終愛亂想,而她始終能夠看到事情最現實的一面,雖然她常常選擇忽略現實,去追求那一種看似遙遠的理想狀態,可她從來不會做不切實際的猜測甚至幻想。
錢含辛就是單純的愛開腦洞而已。柳未若覺得她應該去寫書,一定能賺錢。
一行人吃過午飯回到民宿,晚上老闆把頭天和衛哲一起打獵到的東西做成菜,和所有的客人分享,大家都鼓掌感謝衛哲,場面一時之間分外溫馨。
吃飯的時候錢含辛非要坐在柳未若旁邊,武子威怎麼勸都勸不走,只好和衛哲無奈的坐在兩人對面。
席間衛哲出去接了一個電話,回來的時候臉色不大好,跟柳未若說:
“接下來的行程可能不能去了。家裡出了點事兒,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