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來越晚,窗外的景色一片黑暗,漁港的燈塔發出明亮碩大的光柱,照向海的另一邊。
打獵的人還是沒有回來。
柳未若吃過飯回到房間裡,只覺得心煩意亂,發消息給錢含辛說了說這件事,錢含辛的第一反應是:
“烏漆墨黑打什麼獵?”
柳未若也覺得奇怪,他們是下午出發的,日本的天黑得很早,五點就開始落日餘暉,基本上到晚上七點鐘就全黑了,更何況現在還是冬天,天色那麼黑,伸手不見五指,地上又那麼滑,滿山都是積雪,打什麼獵?
錢含辛的消息又發過來:“衛哲是不是腦子有毛病。”
柳未若發了一個撇嘴的表情過去,說:“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麼想的。”
錢含辛又問:“你非要吃野豬肉嗎?撒潑打滾問他要了嗎?”
柳未若:“怎麼可能。我就是那麼一提。”
“那他幹嘛跑出去?自作多情還是和你賭氣啊?”
“我……我真的是不明白這個人,前天晚上他自己先睡着了,我就跑到另一張牀上去,結果他第二天醒來就發脾氣,還罵哭了酒店一個服務生,簡直有病,到頭來我還得哄着他!”
“他發脾氣?你哄他?喲,這個衛哲牛逼啦!藉口度蜜月把我們都撇開帶你一個人走,然後可勁兒欺負你沒脾氣是吧?你們在哪兒?我現在就過去,姑奶奶讓他明白明白該怎麼寵老婆。”
柳未若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自己所在的地方告訴了錢含辛,畢竟這位大小姐的脾氣一上來就拉不住,不說她自己也能把你的所在地給扒拉出來,與其和她玩躲貓貓,還不如老實交代,她看不見你心裡就火燒火燎的,看見你了不一定就會如之前所表現的那麼暴烈。
錢含辛的消息又過來了:“你等着,我這就去買飛機票。”
柳未若急忙勸道:“不急啊,明天再說吧,我們在這兒還要呆兩天呢。”
錢含辛說:“怎麼不急?他欺負你怎麼辦?”
說完這句錢含辛就開始打電話訂機票了,柳未若再給她發消息,她都沒來得及看了。
柳未若等了一會兒發現錢含辛不回她,剛好趙炎心又發了一條動態,好像很頹廢的樣子,柳未若就發信息問他怎麼了。
趙炎心回得很快:“柳姐姐,沒什麼,就是……和女朋友鬧了點彆扭。”
“又鬧彆扭?你們怎麼了?”
“之前我跟你說過,她爲了我隨隨便便填了一所學校,你還記得嗎?”
“記得呀。”
“我當時就很擔心,她會不會後悔……這兩天我和吳姐不停的去見導演,特別忙,沒時間聯繫她,昨天我去學校,學校領導說她退學了……我現在找不到她的人。”
柳未若的心揪起來:“退學了?她爲什麼要退學?”
“校領導說具體原因也不知道,她自己什麼也沒說就在填表,她父母跟着一起來的,她父母說這孩子成績特別好,考了這個學校不甘心,要回家復讀……”
“你聯繫不上她嗎?”
“是啊,她手機也換了,微信qq也不回,我現在特別着急,可明天還要見導演,我也不能中途放導演的鴿子……”
柳未若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人生最艱難的選擇出現了,要江山還是要美人?要工作還是要女朋友?正確答案究竟是什麼?沒人知道。
“你跟吳姐說過這件事嗎?”
趙炎心說:“沒呢,吳姐這個人可嚴厲了,她跟我說最好根本不要談戀愛,不要有女朋友,她說我的粉絲肯定是女友粉最多,談戀愛會影響我將來的發展……我那條朋友圈,其實她都看不見的,我壓根也不敢告訴她,只能和你說一說。”
“吳姐還這麼跟你說啊?”柳未若有點吃驚。
她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吳妍的時候,吳妍的氣勢確實是女強人的氣勢,咄咄逼人中又透着點楚楚可憐,叫人又佩服又心疼,如果不是她和衛哲曾經有一腿這件事情橫在這裡,柳未若還真挺待見她的。
她本來不理解衛哲爲什麼要安排吳妍去帶着趙炎心,現在有一點明白了,吳妍這種性格的人,在這個圈才能混得開。她自己雖然和趙炎心關係挺好,也特別喜歡趙炎心,可她畢竟性格溫吞也沒什麼經驗,有些道理她就算明白,可她也說不出口,“別交女朋友,影響發展”就是一條。她這樣肯定鬥不過那幫唯利是圖的牛鬼蛇神的。
可是終究吳妍和衛哲有一腿這件事情還是橫在這裡,柳未若再怎麼欣賞她這個人,也沒法兒開口了。
前女友,也是人生最大的難題。
柳未若想了想,說:“你有沒有叫你的同學們幫你打聽打聽?”
趙炎心說:“我問過了,她沒有和以前的同學聯繫,也沒有回以前的學校,她這個人性格比較孤僻,也沒有什麼好朋友,我都擔心她是受了什麼刺激,一氣之下才跑回去的……”
“受刺激……她能受什麼刺激?”
“可能是看到我的什麼新聞了吧?前段時間微博上不是老有我的照片嗎?還說我有金主什麼的,這幾天吳姐帶着我見導演,又故意放了點風聲出去。”
“這些緋聞而已啊,有什麼好受刺激的?你要是走上做藝人這條路,這些消息還能少嗎?”
“可是……她就是個會在乎這些事情的人啊……”
“既然這樣,姐姐也不得不告訴你,她如果克服不了這種情緒,那麼她可能沒辦法陪你走到最後……”
“我明白,我明白的……”
“我不是想打擊你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年輕人談戀愛吧,總是頭疼腦熱,一不小心就死去活來,姐姐也是過來人,分手的時候……那是真難受,可是你看我現在不也跟人湊活着在過日子嗎?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勸你,總之你要堅強一點。這樣吧,你把你們老家的地址給我,我找人去幫你查一查,看她的情況究竟怎麼樣了,你也不要想得太多,這幾天努力準備見導演的事情。”
“嗯,謝謝姐姐。”
“不用謝,我應該幫你的。”
“不,我一定要謝謝你的,這個世界沒有誰是應該幫誰的,姐姐給我的幫助,我都記在心上呢,我會好好努力來回報你的。”
柳未若覺得心裡一暖,特別感動。這個孩子才十八歲,可是這麼懂事,怨不得別人疼他。
聊到這裡,周琰的聲音忽然在幛子外面響起:“柳小姐,老闆回來啦,現在在餐廳呢,您要出去接他嗎?”
柳未若一下子從牀上跳起來,然後又被自己激動的樣子嚇到,在原地愣了一愣,才假裝不在乎的樣子,理理頭髮,一副慵懶的表情走過去拉開幛子,淡定的問周琰:
“回來了?都打了些什麼回來?”
周琰滿臉的笑容:“您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說着到玄關把她的鞋子拿出來準備好。
柳未若穿好外套,跟周琰去了餐廳,還沒進門,就聽見裡面一陣笑聲,老闆的聲音尤其明顯,嘰裡呱啦的講了一大串日語,衛哲的輕笑生夾雜其間,看得出來大家都很開心。
柳未若走進去,老闆娘跑出來說:“您來啦?真是大豐收啊!我們正在做野豬湯,請您一定要嚐嚐!是您的丈夫獵到的野豬呢!我家那位誇他槍法極好!”
柳未若聽了周琰的翻譯,用日語對老闆娘說:“辛苦你了,我很期待。”
周琰說:“您學的很快。”
柳未若朝他淡淡笑了笑,換了鞋走進餐廳,就看見男人們圍了一桌,桌子中間擺着一個爐子,上面放了一口鐵鍋,裡頭咕嘟咕嘟煮着一鍋味增湯,裡面的蔬菜都是今天晚上晚飯時候味增湯裡面出現過的山珍。爐子旁邊放了幾大瓶日本清酒和好幾個酒杯。
老闆說:“年輕的夫人來啦?賤內正在處理野豬肉,您先來坐着喝一杯吧!”
衛哲開口道:“石川老闆,賤內不會喝酒呢。”
“天氣冷,喝一杯暖暖身子嘛,也不要她多喝。”
柳未若早就饞了,一雙眼睛看着衛哲,她心想着就算衛哲不同意,她也要喝。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壚。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此情此景,如何能不暢飲一番。
衛哲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周圍的男人,下定決心似的說:“那就喝兩杯吧。”
柳未若開心的跑過去坐在他旁邊,老闆遞過來一個乾淨的酒杯,又給她斟酒,衛哲又叮囑道:“不能多喝。”
柳未若眉開眼笑:“知道知道,小酌小酌。”
老闆問了問剛剛的對話是什麼意思,周琰翻譯了一下之後,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來:
“別人都是丈夫喝酒,妻子叮囑不要喝多了,客人家裡倒是反過來的,真有趣。”
柳未若應付的笑了笑,偷偷抿了一口酒。
老闆娘的聲音從餐廳一路響了出來:“剛切好的野豬肉來啦!”
隨着話音走出來的老闆娘,手上端着一個大盤子,裡頭裝着豆腐,大蔥,綠色蔬菜,香菇,和半盤深紅色的切成薄片的野豬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