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衛哲說完就拿出小刀來，朝魚的腮下切了一刀，大魚掙扎着，傷口和嘴裡都流出血來。
柳未若既然是個吃貨，自然知道要做生魚片的魚一抓上來就得馬上放血然後放進冰塊中冷凍保存，這樣做出來的魚才能新鮮，沒有腥味兒。
大魚掙扎着，漸漸失去力氣，衛哲把放過血的拿破崙魚扔進藍色的箱子裡，又和柳未若在岩石上呆了一會兒，釣上來幾條黑不溜秋的被當地人叫做石公狗的焦巖魚，還有一條色彩斑斕，整體偏藍色，長着硬硬嘴巴的鸚鵡魚。
釣了這些，衛哲也算心滿意足了。他一低頭，拿起衣服上掛着的一個小哨子吹了一聲，不遠處的周琰立刻擡起了頭，他迅速收起手邊的電腦，跑進駕駛艙，起錨，把遊艇開了過來。
柳未若小心翼翼的從岩石上爬下去，衛哲一直牽着她的手，倒也穩當，衛哲自己一手牽着老婆，身上揹着裝了十幾斤魚的大箱子，也沒有晃悠，兩個人安全的上了船。
衛哲把箱子交給周琰，擡回廚房裡，周琰拿出圍裙來，柳未若跟進去，發現衛哲居然也穿上了圍裙，兩個大男人在廚房裡忙活起來。
遊艇的廚房也算應有盡有，首先是切魚的刀，大大小小一應俱全，非常專業，周琰拿出背脊稍微厚重的剔骨刀來，把魚洗乾淨，先一刀把魚頭切下，然後換成薄而細長的刀，從魚尾巴入刀，往前剖去，一氣呵成，把半片魚肉完完整整的切了下來，然後將剩下的魚翻個面，照樣又是一刀剖下去，整條魚就剩下了魚尾和一條骨頭。
再把剖下來的兩片魚去掉刺，拿熱水從魚皮上澆下去，燙過的魚片微微卷起來，肉質會更加緊實。周琰手起刀落，速度極快的往下切，色白晶瑩的魚片很快就被擺滿了一盤，再磨出一些山芥末，對一座綠色的小山盤子邊上，一道簡單卻非常考驗刀工的生魚片就做好了。
另一邊，衛哲正在處理他之後釣上來的那幾條焦巖魚，三條小的撒鹽烤，一條大的加特製的醬汁煮熟。
等魚進烤箱的進烤箱，下鍋的下鍋，衛哲拎出柳未若釣上來的那條小魷魚，對她說：“你會處理嗎？”
柳未若點點頭：“我可以試試。”
周琰洗過手，給她拿了一條圍裙來，衛哲親手幫她穿上。
小魷魚滑不溜秋的，兩隻眼睛挺無辜，不過柳未若並不是一個徒能吃肉不敢殺生的人，她拿起比周琰剛剛用來切魚片的尖刀稍微小一號的一把刀來，先把魷魚的頭和身子分開。
小魷魚渾身都是透明的，鬚子還在不停動彈，被柳未若一刀切下之後，自己就歪到一邊去了，衛哲把它抓過來，放在案板上，它居然用鬚子支撐着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一會兒又跌倒了。
柳未若已經去掉了魷魚的內臟，伸手摸到了魷魚身子裡的那條骨頭，她用手把骨頭撕了下來，然後把外面一層皮也剝掉，搖動着刀身把肉切成一根一根的細條，然後再處理被切下來的頭部，去掉眼睛，把鬚子也切來成一根一根的。
這樣處理過後的魷魚被稱爲“魷魚素面”，活着切纔好吃，粘上醬油就很美味，不過當地人有一種吃法，就是把魷魚的肝臟擠出來，同醬油一起調製成醬，粘上魷魚的身子吃，也是一絕。
不一會兒，烤箱裡開始瀰漫烤魚的香味兒，叮的一聲響聲之後，一頓簡單的午餐就這樣完成了。廚房裡還有米飯，周琰又炒了幾個素菜，煮了一鍋味增湯，三個人圍着桌子吃起來。
柳未若先吃生魚片，她沒有吃過這種魚，海鮮太多，不是每種都吃過的。魚生真的很好吃，柳未若忍不住想，能不能拿它來涮着吃，或者做成水煮魚片，一定也很好吃，雖然生吃也很好。
衛哲喜歡吃肝醬沾魷魚，他把魷魚絲和肝醬拌在一起，就像吃炸醬麪一樣。周琰則是先喝了一口湯。
船內的氣氛一片寧靜祥和，大家都吃着各自喜歡的東西，柳未若吃了兩碗米飯，還覺得意猶未盡，她不知道衛哲的廚藝也這麼好，這一點比他所有的其他優點都更能抓住她的心，現在也成功的抓住了她的胃。衛哲做的兩個菜，雖然只是簡單的一烤一煮，但是調味都恰到好處，尤其是煮魚真是一絕，靠着那條魚柳未若就吃掉了兩碗飯。
最後他們乾脆把煮魚全都讓給柳未若吃了，剩下的菜被兩個男人一掃而光。
愜意的一頓午飯過後，周琰開着遊艇慢慢在海上轉悠，衛哲和柳未若搬出椅子來躺在外面曬太陽。天氣很好，海面上風平浪靜，柳未若脫掉了防風服，就穿着一件t恤躺在那裡，衛哲湊到她耳邊說：
“今天的菜可還滿意？”
柳未若拍拍自己圓滾滾的肚皮，發出細微的聲音，表示非常滿意。
衛哲又說：“那我是不是可以要點獎勵呢？”
“恩？你要什麼獎勵？我也做了飯呀，怎麼不見得我有什麼獎勵。”
衛哲在她耳邊曖昧的說：“你的獎勵，晚上給你。”
柳未若一聽就撇了撇嘴，說：“我這裡反正沒有你的獎勵。”
“別急着拒絕啊，給我講講你以前的故事？我聽說你念書的時候和人打架，把人的手指頭給剁了，是不是真的？”
柳未若倒是不否認，大大方方的說：“是啊，你從哪兒聽說的？”
衛哲狡黠一笑：“有關人士。”
柳未若也笑了笑，說：“那你知不知道，我不僅剁掉了那人三個手指頭，我還踩爆了他的蛋。聽說他現在變成一個娘娘腔了，好像還打算去泰國還是怎麼回事呢……也算我給他找到了另一種人生。”
衛哲直勾勾的看着她。
“你看着我幹嘛？我就是一個本性如此兇狠殘暴的女人，身體裡留着我爹當年混黑道的血，這些你不是早就知道嗎？現在娶了我，會不會覺得後悔？”
衛哲的目光很堅定：“我娶你從來不覺得後悔。”
“嘖嘖，你現在是爽了，過段時間等我人老珠黃了，到時候看你後不後悔。”
衛哲說：“誰後悔誰是小狗。”
柳未若差點笑出來，又忍住了，遲遲不肯出聲。
衛哲又問她：“那你呢？你會不會後悔？”
柳未若想了想，說：“我不想回答你這個問題。”
“爲什麼？”
“因爲我現在還不能判斷這件事情的結局。”
“結局就是你和我白頭偕老，生一大堆孩子，有空的時候我就帶着你們出來度假，釣魚，煮魚吃，你覺得怎麼樣？”
“聽起來很不錯啊。”
“這是你想要的生活嗎？”
柳未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天，摸摸肚子，說：“當然是啊，我都想和你在這艘遊艇上定居了，再也不回去。”
衛哲心滿意足的笑了。
柳未若也沒說謊，她真的希望能這樣遠離是非，忘記利益，兩個人安安靜靜生活。但她知道這艘遊艇終會返航，幸福的日子也永遠只能停留在海上。
遊艇駛回淺海區的時候，已經快要夕陽西下，藉着最後一點自然光，周琰潛到水下去摸了一堆海螺上來。他們就在海灘邊支了一個燒烤架，烤海螺吃，還從租燒烤架的地方買來許多其他海鮮，有扇貝，魷魚，牡蠣，還有龍蝦。
海螺的味道苦苦的，但是喜歡吃的人會愛上那一種苦味。柳未若不禁想，雖然生活也很辛苦，但她是不是也能愛上那一種苦味呢？
活着這件事情，本來就很有幾分參禪悟道的感覺，總有災難會找上門，克服一個個業障，悟透事情的因果，才能學會去放下和去原諒。
都說海鮮養氣，衛哲吃了那麼大一堆牡蠣，精氣正旺，回到酒店就立刻纏了上來，柳未若推脫了好幾次，還是沒能從他懷裡脫身。和早上的淺嘗輒止不一樣，晚上的衛哲總是反反索求，無休無止。柳未若被他折騰得筋疲力盡，精神卻很亢奮，她也不知道爲什麼，可能是今天的海釣給了她新鮮感？
她居然破天荒的主動了一次，衛哲的手扶着她的腰，臉上說不出的享受和欣慰，雖然她也沒堅持多久，就被衛哲翻身壓了過去，繼續被他佔據着主導權。
潮水的聲音響起在耳邊，此刻竟如一首奇妙的催情曲，柳未若只覺得眼前炸開的一片煙花，腦子根本無法思考，只聽得海浪聲與人聲相互交疊，在房間裡不停迴盪，刺激着他們的下一輪，再下一輪。
她忽然想起海明威寫過的幾句話。
“和心愛的人做的時候，你會覺得地球都在晃動。”
她眼前浮現了白天的大海。
“海浪翻滾，有一大片海藻，大海像是跟什麼東西在海藻底下做愛。”
老人最後並沒有得到那一條魚，而他們今天捕到很多魚，這世界真是不公平，而總有那麼一些人爲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在堅持着做一些並不討好的事情。
就像她於柳子清，就像衛哲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