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瞧你倆,說是來安慰我的,自己先吵起來了。”劉源遠嘟着嘴說。
“我們就是來看看你還活着沒有,順便給你一點希望,反正我和若若是覺得劉向對你有意思。”
劉源遠低着頭說:“算了吧,有意思,沒意思,又有什麼要緊,愛情這種東西,也不是投票就能決定了。多少人排除萬難要在一起,多少人又因爲無關緊要的事情就分開。你們不用擔心我了,自己過好自己的日子吧。若若,你要是真的不喜歡衛哲……那你就忍過這幾年,找個合適的機會,和他離婚吧。”
柳未若想了想,說:“我現在想把我哥的事情搞清楚。”
“你哥的事情?什麼事情?”錢含辛睜大了雙眼。
“沒什麼。等我搞清楚了,自然會告訴你們。”
“你又瞞着不說!”錢含辛還想生氣,被劉源遠勸了回來。
“好了含辛,若若不說自然有她不說的道理。等她弄清楚了會告訴我們的。”
“我就是討厭她有事兒瞞着我的樣子。”
“行了,我告訴你吧,我就是想知道我和他到底有沒有血緣關係。”
這下錢含辛噤聲了,盯着柳未若看了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問:“你,你怎麼確認?”
“找機會弄他一根頭髮去做檢驗嗎?”劉源遠問。
“這個……我本來想的是拜託我爸爸的秘書去做這件事,但是我估計他可能會故意不把真相告訴我。”
“嗯,我也覺得,要是你爸想讓你知道,他應該早就告訴你了。”
“但是我覺得他和你有血緣關係的可能性不大啊,如果他真的是你的親哥哥,哪怕同父異母的呢?你爹也會給他一個正式的名分,也犯不着拿你的婚姻大事當籌碼了。”
“可是我實在是想不通,如果不是這個原因的話,他爲什麼不肯跟我在一起呢?我總覺得不是因爲他自己不喜歡我。”
“你糾結這些幹什麼,就算你確定了他的心意又怎麼樣呢?姓衛的戒指已經戴在你手上了,這你還能給他退回去嗎?”
柳未若握了握拳頭,那枚水滴形的鑽石戒指在燈光下異常刺眼。
她並不懂得鑽石戒指究竟有什麼意義。錢含辛喜歡珠光寶氣,鑽石的光彩本身就能讓她開心,劉源遠家裡沒有任何背景,他存的珠寶首飾都是打算以後養老的,畢竟國內對同性戀還是不夠寬容,要不是他喜歡的人在這裡,他估計早就移民了吧。
而對柳未若自己來說,她既不喜歡珠光寶氣,也沒有必要存錢養老。這顆戒指戴在她的手上,只會覺得沉重。她知道自己爲這份沉重究竟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也許過不了多久就要出賣自己的子宮。
馬上就要舉行婚禮了。
柳未若和衛哲的婚禮在一個星期之後如期舉行了。
衛哲穿着昂貴的新郎禮服,頭髮梳的一絲不苟,一副意氣風發的模樣。他看上去倒是很高興,滿面春風的和身邊的伴郎聊着天。
柳未若穿着雪白的婚紗坐在鏡子前。婚紗是巴黎手工定製,特別加急趕工,一個月前下的訂單,昨天才送過來的。蕾絲,鏤空,刺繡,花足了功夫,每一個花樣兒都精緻到了極點。
柳未若擡眼四顧,想找找她最好的幾個朋友都在哪裡,眼光晃到衛哲那邊,忽然看見一個身影遠遠站在衛哲旁邊,頓時表情一冷,整顆心也如同墜入冰窟一般。
那個身影像極了柳子清。
她覺得衛哲簡直太過分,這個節骨眼兒上,還找個模樣相似的人來刺激她。
呂子揚拿着燕尾服的外套站在衛哲身邊。衛哲的領結打得一絲不苟,坐在沙發上和幾個哥們兒聊天。婚禮快要開始的時候,衛哲站起身來,穿上外套,另一邊,柳未若也準備好了,錢含辛正牽着她的手出來,把她交給西裝革履的柳家老爺。
音樂開始奏響,穿着白紗裙和白色西裝的工作人員站在紅毯兩旁,舉手揚起漫天的玫瑰花瓣,柳未若強迫自己擠出一個笑容,挽着父親的手臂,走向紅毯的那一頭。
紅毯的盡頭是衛哲滿面笑容的在等着她,英俊的模樣比得過任何一個大明星,渾身的氣質高貴如同天神下凡,牢牢的吸引着在場所有女人和有特殊愛好的男人的目光。
他微笑着從父親手中接過她的手,呂子揚就站在伴郎隊伍的最末,柳未若一眼就看見了他,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笑容也僵在了臉上。
神父在她耳邊說話:“柳未若小姐,你願意嫁給衛哲先生爲妻,無論貧窮,富貴,健康,疾病,都陪伴在他身邊,不離不棄嗎?”
每一個字聽在她的耳朵裡,都極度的不舒服,婚禮的誓言真是世間最荒誕的笑話。若真能不論貧富不離不棄,這世間哪裡來的這麼多怨侶?而最大的謊言莫過於她正要說出的這三個字。
她吞了一口口水,勉強回答:“我願意。”
聽到她的回答,衛哲的嘴角上揚,好像很得意。
她真是恨透了他這個樣子。
神父又問:“衛哲先生,你願意娶柳未若小姐爲妻,無論貧窮,富貴,健康,疾病,都陪在她身邊,不離不棄嗎?”
衛哲深情的看了她一眼,富有磁性的嗓音堅定地回答:“我願意。”
柳未若心中冷笑,想,裝得真像,奧斯卡不發你小金人真是對不起你。
伴郎和伴娘遞上戒指,衛哲托起她的纖纖細手,把鑽戒戴在她的左手無名指上。華燈照耀下,鑽石發出的璀璨的光芒,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也拿起衛哲修長而骨節分明的大手,把男式的戒指戴在他的無名指上,戒指套過指尖,正要往前送,衛哲忽然在她耳邊說:
“錯了,這是右手。”
她的手一頓,周圍立刻響起善意的笑聲來。
“你太緊張了嗎?左右都分不清了。”衛哲的聲音帶着寵溺的笑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柳未臉上一紅,恨恨的把戒指退出來,又拉起他的左手,粗魯的把戒指擼了上去,卡在他無名指的最後一節手指上。
戒指上用英文刻着“一生一世”,在她看來真是莫大的諷刺。
一生一世,要和一個不愛的人在一起。
四周響起熱烈的掌聲,伴郎們拿起剩下的玫瑰花一股腦兒倒在新夫婦的頭上,柳家的長輩和衛家的長輩站在一起,握手言笑。每個人都很開心,除了新娘子自己。
婚宴上高朋滿座。豪車,晚宴,社會名流齊聚一堂,記者把酒店外面堵得水泄不通,更有攝像機在中廈大樓的大屏幕上直播。第二天的新聞一定鋪天蓋地都是這一場“柳衛聯姻”的世紀婚禮。婚禮上有最英俊的新郎,最漂亮的新娘,鮮花着錦,烈火烹油,十足的令人稱羨。
試問世間的哪個女子不向往這樣一場婚禮?
只是閃光燈拍不到她婚紗之下的累累傷痕罷了。
世人眼中能看到的,永遠都是光鮮亮麗的那一面,他們羨慕,嫉妒,怨恨,做夢都想取而代之。想象總是美好的,願望總是美好的。只不過沒有人願意承認她光鮮背後的痛苦。
又或者,生而爲人,本來就是一件痛苦的事,不論高門顯貴,還是寒門落魄。只是她自己,在這天地間,總有那麼一瞬,覺得自己是最可憐的人。
衛哲就在這時候吻住了她。在親朋好友的面前,在媒體記者的面前,中廈廣場的大屏幕上映出他們接吻的畫面,放映在所有人的面前。
和那天在病房裡狂暴的吻不同,這一吻非常輕柔得體。
柳未若的身體微微顫抖,脖子僵硬,牙關緊閉,衛哲也沒有強行撬開她的牙齒,只是在她的脣上溫柔的觸碰着。他的大手扶住她的腰,幫着她放鬆身體。一吻過後,他轉過頭,對着衆賓客和攝像機,露出一個甜蜜的笑,而她則低着頭,看着腳尖不說話,好像在害羞。
她手指緊緊握成的拳頭,被他的大手包裹住,外人只能看見他們重疊的雙手,看不見她發白的關節。
真是一場完美的戲。
宣誓,交換戒指,接吻,新郎新娘父母致辭,一套程序走下來,饒是踩着多麼昂貴的高跟鞋,柳未若的雙腿也已經累的不行了。
陳珵扶着她下去換衣服,敬酒穿的大紅色旗袍,請的是最近中國一個國際上非常有名的傳統服裝設計師幫忙設計的,下襬撒開的魚尾裙如同水紋一般服帖,領子上繡着精巧的龍鳳呈祥,腳底的紅色高跟鞋是鴛鴦戲水的花紋兒,完美的糅合了時尚和傳統。
挽着一身黑色西服的衛哲去向客人敬酒,又花去了半天時間,酒店外面夜幕開始籠罩,柳未若的臉都笑得僵硬了。人類社會進化了幾千年,這婚禮敬酒的習慣還沒被革除,簡直讓人遭罪。
衛哲一杯一杯的灌,好像這個婚他結的真的很開心。在長輩們面前還收斂着,到哥們兒那幾桌,立馬就撒開了喝,衛哲肯結個婚也是不容易,他那些朋友趕緊抓住這個機會,各個都輪着番兒過來灌。
衛哲真是海量,柳未若第一次見人這麼灌還不倒的。她本來沒有興趣看着他們一羣人拼酒,父親卻不讓她先回新房去休息,新婚夫婦,得同進同出,雙宿雙棲,哪有新娘先回屋睡覺的道理?於是只讓她換了一身輕鬆點的衣服,還坐在那裡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