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居柳未若是暫時不會去了,畢竟有一段不好的回憶,劉源遠也很懂事,那之後從來沒抱怨過她倆。
錢含辛訂了另一家餐廳,是本城最貴的,普通排隊得排一個多月,不過這間餐廳隨時都給她哥哥留着一個位置,她以哥哥的名義就能隨便去。
兩個女孩子雖然平時鬧騰,高雅起來也是可以很高雅的,起碼入場的時候是這樣。這家餐廳只有穿禮服才能進去,柳未若換了一件玫瑰紅絲綢堆花斜肩小禮服,錢含辛則是一身銀色的深v拖地長裙。
兩個人從電梯裡一出來,就吸引了衆人的目光,其中不乏帥哥紳士,錢含辛昂首挺胸的從他們身邊走過,根本正眼都懶得看他們一眼,柳未若微微低着頭往前走,目光不冷也不淡,四目相對的時候,她會帶着一點點的退縮看向別處。
這兩個人的人氣一向是五五分,但敢出手追柳未若的人遠比敢出手追錢含辛的人多。
位置是錢含辛選的,她沒有選在包廂,而是選在大廳靠窗戶的位置,可以看見全市的夜景。夜幕下落,華燈初上,璀璨迷離,好像天上的星河與人間的萬家燈火弄錯了位置,光芒閃爍,叫人心醉。
兩個人剛剛坐下,就有隔壁桌點了紅酒送過來,錢含辛一擺手回絕了,不一會兒,又有人點了一支曲子說要送給靠窗那桌的兩位美女,於是拉小提琴的樂手走到她倆身邊拉了一首《春》,爛大街的曲子,錢含辛聽完,沒啥表情。
沒多久,忽然有人送了九十九朵玫瑰花過來,玫瑰花中間一條明晃晃的鑽石項鍊,衆人紛紛發出鄙夷的神色,心想哪家的暴發戶這麼俗氣,送花送鑽石就算了,還倆一塊兒送。
沒想到錢含辛居然收下了,還拎起那條項鍊來和柳未若討論:“你瞅瞅他眼光多俗?啥也不懂,就會送大的。這麼重的項鍊掛在我脖子上,也不怕壓得我害上頸椎病。”
柳未若看了那項鍊一眼,說:“不是挺好的嗎?我看你就喜歡這個風格。”
“什麼呀?誰喜歡這種風格啦?你是不是瞎!”
“那你的寶格麗一百單八將呢?你怎麼不說俗?”
“那個,那就是我圖個數量啊,我不是喜歡水滸傳嗎?剛好每顆鑽石都不一樣,都有一個英雄可以對應。”
“你無不無聊……哪有把英雄和鑽石對應起來的?再說,那鑽石一顆一顆的,不都是一個樣子?我就看不出究竟有什麼不一樣。”
“不一樣啊!每一顆都不一樣的!哎,可惜我送給劉源遠了,不然還能給你仔細看看,對比一下。”
“我沒有興趣。”
“是啊,你從小就對這些東西沒興趣,也不愛漂亮衣服,也不愛珠寶首飾,也不喜歡化妝,叫你染一回頭髮,就跟要殺了你似的困難。”
柳未若忽然說:“我不能穿高跟鞋。”
“跟高跟鞋什麼關係?”
“因爲不能穿漂亮的鞋子,所以索性配套的都別穿了。”
“……你做人何必這麼絕呢?”
“我就是這樣的性格,你難道不知道嗎?”
錢含辛沉默了一陣。她當然知道。當年在學校裡和人打架的時候,人家只知道柳未若爲了錢含辛削了人家幾根手指頭,他們不知道柳未若其實還踩爆了幾個男生的蛋,因爲他們企圖非禮錢含辛。
這個人做事有時候就是這麼絕的,你敢對女孩子起非分之心,我就讓你一輩子上不了別人的牀。
所以,她纔會擔心柳未若不肯嫁給衛哲,所以,她纔會理解柳未若爲什麼自殺。得不到全部,就寧願不要,失去了心愛的人,就寧願去死。她也不知道柳未若這種性格究竟是怎麼養成的。
大概……是隨了父親吧?
聽說當年傷害若若的那羣人,後來基本上都被她父親給清理了,死的死殘的殘,她父親也是幹完這一票之後才徹底洗白的。如果當初不理世事一心做生意,家業肯定比現在大。
兩個女孩子聊着天,大廚忽然走了過來,手上端着一個大托盤,要給她們倆上菜。
兩個女孩子都覺得奇怪,因爲第一次看見那麼大的托盤。
大廚優雅的一彎腰,示意她倆動手把蓋子揭開,錢含辛伸出手去,柳未若還笑她:
“你那個姓武的又有什麼花樣兒?”
錢含辛一邊揭開蓋子一邊說:“他可玩不出這些花樣來,我看是你的。”
揭開蓋子一看,果然。
“你看看,這是不是你最喜歡吃的菜?”
托盤上赫然是一盤清蒸石斑魚。只不過魚的周圍擺滿了玫瑰花。
錢含辛朝她笑了笑:“還挺浪漫。”
……柳未若有點無語,不過還是不想和美食過不去,於是也沒有拒絕。廚師把玫瑰花擺在桌子上,兩個女孩子趁熱把魚吃掉了,這個大廚又端上來一道菜,又是柳未若喜歡的,這次是糖醋排骨,依舊是包裹在一大堆玫瑰花的中間。
“哎呀,好膩啊,這樣上菜不嫌煩嗎?”
柳未若卻很開心,因爲她在這種高級餐廳吃飯總是覺得吃不飽。
“吃飯吧,只要菜好吃就行,包裝什麼樣咱無所謂。”
“好好好。”錢含辛不和她計較,難得她今天心情比較好。錢含辛也猜到這些東西究竟是誰送的了。她聽說衛哲曾經帶柳未若去員工食堂吃過飯,當時就是點的這些東西。
果然,第三道菜也和那天的菜一樣,連味道都一模一樣,柳未若有點看不懂的意思,他幹嘛沒來由的給她送一堆菜?難道真的是怕她在外面吃不飽?
旁邊的客人們也饒有興趣的看着她們這一桌。要知道這些菜可都不是這家餐廳的廚子做的,允許帶別的食物進來,這在這件餐廳是絕無僅有的事情,大家都想知道究竟是誰花這麼大力氣玩這麼幼稚的遊戲,就爲了給喜歡的女孩子送菜?
沒過多久,廚師又送上了小羊羔排,柳未若記得這是衛哲那天吃的菜,他還吃了意大利麪。果不其然,小羊羔排之後,就是意大利麪,分量都沒有減少,顯然是對她們兩個人的食量非常瞭解和放心的。
錢含辛看見小羊羔排非常開心,很快就把它吃完了,然後說:“衛哲肯定有小竈,我就不信公司的員工食堂能夠做出這麼好的菜來。”
柳未若還在數桌上的菜,數到最後一道,都沒有什麼異常。桌上的玫瑰花已經堆積如山,好在桌子很大,堆着一大堆玫瑰也不嫌擠,桌上放着一大桌子的菜,也覺得綽綽有餘。
大廚忽然又端上來一道菜,巨大的盤子,柳未若心裡撲通跳了起來。
錢含辛看了她一眼,滿懷期待的揭開蓋子,裡面是擺盤考究的一套懷石料理。
裝料理的器皿爭奇鬥豔,叫人眼花繚亂,裡頭的菜也色澤鮮豔美麗,其中有一道豆腐蒸海膽更是讓人拍案叫絕,嫩嫩的豆腐像一顆果凍,裡面過着橘黃色的海膽,錢含辛不得不稱讚衛哲,他真的是把柳未若的口味摸得很清楚,知道她喜歡吃海膽,喜歡吃肉,喜歡這種帶着腥味兒的東西。
其實柳未若也很喜歡吃羊肉的,只是她體質問題,吃羊肉容易上火,所以不常吃。但她是真的很喜歡吃海膽。
桌上有兩個人,料理卻是一人份的。錢含辛不客氣的留下了自己喜歡的菜,叫人把剩下的拿給對面的柳未若,而那一小碗豆腐蒸海膽,則是她親自拿起來放到柳未若面前:
“來,你嚐嚐這個。聽說最近又藤師傅來過,保不齊是他的手藝呢?”
柳未若看了看那小碗,就認出了碗的主人,驕傲的說:“這就是又藤師傅的手藝,你瞧這個小碗,是京都的夕燒,當時我在京都吃他的料理,用的就是這隻碗,一轉眼都三年了。”
“嘖嘖,姓衛的真是有心了。”錢含辛感嘆道。
“你怎麼知道是他?”
“我還不知道你的口味?除了我還有誰能把你的口味弄得這麼清楚?也就是他了吧?要抓住一個吃貨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看來衛少爺深諳其道啊!”
柳未若撇撇嘴,拿起小勺子輕輕舀下去。
勺子碰到一個硬硬的東西。
柳未若的手稍微停滯了一下,用勺尖兒感受那個硬硬的東西……好像是金屬。
勺尖兒微微穿過了那個金屬物體,好像是個環狀物。
柳未若把勺子迴旋,然後挖走了外面一塊豆腐,送進嘴裡。
半枚戒指從裡頭露了出來。
錢含辛先大聲嚷了起來:“哎呀,這是什麼!”
柳未若白了她一眼:“你沒有眼睛嗎?不會看啊!”
“他爲什麼平白無故送你戒指?”錢含辛依舊是故作大聲的嚷着。
“我怎麼知道,他無聊唄。好好的一個菜,叫他給毀了,真掃興。”
“你還不快點把它撈出來!就這麼放在碗裡嗎?”
“不要,一會兒當成食物殘渣扔掉吧。”柳未若沒好氣的說。
後面冷冷響起一個聲音:“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