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波正發着呆,好幾輛記者車快速朝這邊駛來,呼嘯着停在了殯儀館門前,緊接着各路記者跳下車將門口圍了個水泄不通。
剛好裡面的儀式舉行完,家屬悲切的從裡面走出來。
儘管安好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卻還是被眼前的場景震撼到了,盛京城有這麼多記者嗎?光是車子就停了四五十了,舉着話筒扛着攝像機的,至少能有二百人,這也太壯觀了吧!
安好偷偷朝洛遜看去,這個人有這麼厲害嗎?平時黃思明總是罵他草包,這哪裡是草包啊,明顯是個狠角色!
洛啓華拍了拍安好的手,暗示她不必害怕,安好馬上點頭回應。
站在洛遜身旁的黃思明一臉悲切,正抹着眼淚,看到這羣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記者,當即就怒了,指着站在最前面的人批評道,“你們還有沒有點人道了,還能不能讓死者安息了,沒看到我們都很悲傷嗎?不接受記者採訪,走,走,你們馬上給我走,否則我就打電話報警了!”
說着黃思明朝身旁的洛啓華看去,“爸,你先離開,這裡我來應付,你老人家回去好好休息,別太傷心了!洛晗,洛晗還有一點時間,讓他陪陪你吧!”
說着黃思明又抹起眼淚來,重重的嘆了口氣,“哎,景天那孩子我對他是尖酸刻薄了點,可也沒想到竟然……”
黃思明鎮定了一下情緒,現在洛家就剩下她一個鐵娘子能撐起門面了,她一定不能丟洛家的臉。
“希望你們能讓老人家先走,有什麼問題可以問我。”
黃思明話音剛落,那羣記者就七嘴八舌的問了起來,然而問題並不想黃思明所想的那樣。
“請問黃思明女士,有人拍到你跟鼎盛副總一起出入酒店,請問你們真的有一腿嗎?”
“黃女士,有人匿名給我報社發來一條視頻,記錄了你跟鼎盛副總上牀的全過程,你對這件事怎麼解釋?”
“洛先生,你知道你的妻子出軌這件事嗎?”
“黃女士,有證據表明洛氏虧空的那筆錢就是被你轉到鼎盛副總名下的,你們這是暗度陳倉嗎?”
二百多人的記者團,一百多人張牙舞爪的提着問題,每個人的言語都帶着咄咄逼人的語氣,就好像海嘯一樣朝黃思明撲了過來。
黃思明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抵在門上,怎麼會,怎麼會被人發現了呢?她跟鼎盛副總每次見面都很秘密的,不可能被人察覺的,還有洛氏虧空的那筆錢是怎麼回事兒?爲什麼扯到了她身上,她沒有挪用過洛家一分錢啊!
“我,我沒有,你們血口噴人!”黃思明沒料到這羣人不是衝着洛景天葬禮來的,而是衝着他來的,很明顯是有所安排的,只是她不知道什麼人能安排這種事,難道是老爺子?
“爸,是你對不對,你從一開始就看不上我,我承認我對景天不好,可我也沒有不好到讓你用這種方法對付我的地步啊?”
洛啓華皺着眉頭,他也是第一次聽說黃思明出軌的事情,當即氣得心臟病犯了,在兜裡摸索着掏出救心丸吃了幾粒,“你、你這個敗壞門風的兒媳婦,你、你怎麼可以做出這種事來?還、還讓媒體抓個正着!”
一聽這話黃思明迷茫了,看樣子不是老爺子做的,那會是誰,她將頭緩緩轉向洛遜,只見他一臉平靜,甚至嘴邊還帶着一絲微笑的感覺。
黃思明身體搖晃了一下,連忙扶住一旁的門框,“洛遜?是你?”
洛遜轉頭看向她,這回笑容更加明顯了,“自己老婆出軌,又怎麼會不知道呢?”
“什麼時候,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黃思明撲上去抓住他的肩膀,對這一刻的事情有點不可思議。
“第一天,從你第一天跟那個男人一起吃飯我就知道了。”說着洛遜俯身將嘴湊到她的耳邊,“可以說這場出軌算是我安排的吧,怎麼樣,還滿意嗎?”
黃思明身體一震,突然想起第一次跟鼎盛副總上牀的經歷,那時她不是自願的,只是有種身體被莫名的東西操控的感覺,現在想來她才明白,或許是有人在她跟鼎盛副總的酒裡下了藥吧,所以他們纔會一發不可收拾的睡在了一起。
像那樣的事情發生了三次,三次之後她的心理防線就徹底被攻破了,覺得既然已經發生了就無所謂了,再加上鼎盛副總確實年輕又有魅力,也比洛遜風趣很多,逐漸的她就被吸引了,隨之便是一次次的淪陷。
真沒想到,原來這一切都僅是一場局。
黃思明突然頓悟了,原來從她嫁給他的那天起一切就都是一場局,而她只不過是個裝飾物,一個生孩子的機器,不,這個男人其實壓根就不愛他們的孩子,否則怎麼會對洛晗不管不問。
黃思明已經沒什麼可反駁的了,她確實愛上了鼎盛副總,很久很久以前,當她還是個費盡心機都想嫁給他的少女時,她以爲總有一天總有方法會讓他愛上她。
她是抱着一腔熱血加進來的,帶着孃家一大半的家產助洛氏一臂之力,她承認她很虛榮,想要讓自己的兒子得到洛家的一切,也承認動用了各種手段,逼得洛景天年少離家。
可那時她是真的愛這個男人的,想要與他白頭偕老,如果沒有看到那一幕的話,她想,她可以一輩子矇在鼓裡做個心狠手辣的女人。
黃思明看着從入口處駛來的警車,她知道那是來抓她的,因爲洛遜給她扣了一個貪污公款的帽子,她跟鼎盛副總都要去蹲大牢了,不過也無所謂了,她已經不愛眼前這個男人了,不愛了,愛,太他媽累了,她寧願享受身體的快感。
二十年了,她就跟活寡婦一樣,即使洛遜沒有在酒裡給她跟鼎盛副總下藥,估計她也會淪陷在那種被溫柔懷抱的感覺,她不是性冷淡,只是被她所愛的人冷落太久了。
黃思明看着警車抵達、看着警察朝她走過來,很主動的伸出兩隻手,在手銬帶上的一瞬間朝洛遜看去。
沒有任何怨恨的表情,只是淡淡的一笑,“知道爲什麼得不到她的愛嗎?因爲你這個人愛得只有你自己,你的自私註定一輩子都得不到愛!我後悔了,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在我最美的年華里愛上了你。也許不那麼固執的話,我也不會活得這麼悲哀。不過幸好你讓我遇見了他,還爲我安排了一場這麼奢華的出軌,我感覺我這輩子算是足矣了。”
黃思明跟着警察走了兩步,最後回頭看向洛遜,“謝謝你當年還肯給我一個孩子。我很同情你,一輩子都活在仇恨裡,真的很累!”
黃思明釋然了,她的上半輩子真的活得很累,所有人都只看到了她的尖酸刻薄,卻看不到她的柔情似水;所有人都看到了她的光鮮亮麗,卻看不到她的孤枕難眠。
她跟最心愛的男人躺在一張牀上整整二十五年,然而他碰她的次數都沒有超過二十五次。
她在洛家像個男人一樣撐起了半邊天,做過的豐功偉績就不提了,可她從來沒有得到過她想要的。
錢,身爲黃家千金,她並不缺,讓她變成工作的機器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她最深愛的那個人。
黃思明看着霧霾後的天空,解脫了,她終於解脫了,無論是蹲多少年的監獄,還是被誣陷,她都已經無所謂了,就算連鼎盛副總都是抱着玩她身體的心態纔跟她在一起的也無所謂了,至少曾有片刻,她是被人愛着的。
嗤……黃思明自嘲的笑了笑,四十多歲的人了,還說什麼愛不愛的,還真是羞恥呢!可女人就是這樣,爲愛而生爲愛而死。再堅強的鐵娘子,最後也會在愛中迷失。
停在最前面的一輛警車裡,一個男人,同樣手上戴着手銬,他舉手砸了砸車窗戶,“我在這裡!”
黃思明突然僵住,四十多歲的她,與尚未四十歲的他,明明相差五歲,明明只是身體的渴望,沒想到竟然變成了年少時令她飛蛾撲火的愛情。
黃思明笑了笑,很從容的朝那輛警車走去,男人請求開車的警察將車窗搖下,“其實早就知道上當了,如果早點拿出勇氣就好了,沒想到最後變成這樣。”
“你後悔嗎?跟我出軌你後悔嗎?”黃思明一直對自己都很有自信,無論是長相還是身材,無論是能力還是學識,活到現在這把年歲,唯一讓她不自信的唯有愛情。
男人兩手撐在車窗上,笑着探出大半個身體,拉進了與黃思明的距離,“後悔早就結束那種關係了!”
黃思明眼睛亮了一下,“你不害怕嗎?你很有可能被我牽連得蹲監獄,也許五年,也許十年!”
“五年、十年,就當出國深造了,反正錢有得是,出來也是吃香的喝辣的,況且出軌是不會被判刑的,至於我們沒做過的事情,法律會還我們一個公道的!”
黃思明噗呲笑出了聲,像個害羞的少女一樣,她沒想到,愛情竟是在這種時刻降臨的,他們每次見面都只爲了滿足身體,感情方面她是不抱希望的。
黃思明兩隻手被銬着,卻還是吃力的捧住了他的臉,猶如回到二十歲那一年一樣,不顧一切的吻在了男人的嘴上。
年輕的時候她也曾這樣不顧一切,只是,她曾一心向明月怎奈明月照溝渠。
一旁的記者都傻眼了,還沒見過誰被警察帶走笑得那麼開心的,鼎盛的副總誰都知道,幾年前就已經離了婚,兩個兒子也都跟前妻去了國外,完全的單身狀態,難不成這位年輕有爲的企業家真的看上了黃思明?
其中一個記者偷偷朝洛遜看去,一時間不知道該再採訪些什麼。
洛遜看着站在警車旁的黃思明,冬風寒涼,而她卻彷彿沐浴在陽光裡,是啊,他記得當年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她就是這樣一種感覺的女孩,經年已過,然而在這經年裡,是他將她變成了灰色系。
洛遜垂在身側的手攥了攥拳頭,暗示自己,沒有錯,他做的這些都沒有錯,他不愛黃思明,從始至終都是她在纏着他,他們的婚姻也是被她逼迫的,否則他是不可能娶她的。
他愛的只有那個嫁給他大哥的女人,對,是那個女人背叛了他,所以他要用背叛去回敬所有人!
很快黃思明便被警察帶走了,那些記者圍着洛啓華又追問了一些不堪的問題,隨後也相繼離去。
安好用力攙扶着洛啓華,朝顧波看到,“過來,你快過來一下,爺爺,爺爺站不住了!”
她的話音剛落,洛啓華的身體就往一旁倒去,幸好顧波動作及時,不然安好也會被連累得摔倒。
“爸、爸,你還好吧!”洛遜撲了上去,搖了搖洛啓華的手臂,“爸!”
洛啓華絕望的看了洛遜一眼,捂着心臟暈了過去。
儘管安好並不知道黃思明很洛遜相處的模式,不過黃思明最後說的那幾句話她都聽到了。
安好腦洞大開了一下,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用很吃驚的目光看着洛遜,黃思明口中所說的那個她不會是指洛景天的媽媽吧?
這橋段未必也太狗血了吧,小叔子愛上了嫂嫂,所以這一切都是因爲一場得不到的愛引起的?
要是這樣的話,洛遜的心靈也太扭曲了,竟然因爲得不到就全都毀滅了,難怪黃思明會說他不配得到愛,因爲他愛的只有他自己。
救護車很快抵達現場,幾個人將洛啓華擡上了車,洛遜身爲兒子跟在了車上。
隨後一輛幾輛黑色轎車秘密跟了上去,最後面那輛車裡坐着洛景天,他的兩隻手青筋暴起的握着拳頭,“柳嬸,當年我老叔對我媽怎麼樣?”
柳嬸楞了一下,“當年……你媽跟洛遜是同班同學。”
“該死!”洛景天錘了一下座位,用力過猛刀口扯了一下。
安好連忙握住他的胳膊,“別這樣,都已經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