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靖雨滿臉無謂的態度徹底激惱了莫少南,伸手一把就扼住了她的下顎,迫使她仰頭看着他的眼睛,鼻尖的呼吸幾乎融爲一體,冰與火的碰撞帶來的一種強烈的暗流涌動,隨時都會爆發出來。
“靖雨姐姐?是你嗎?真的是你啊!我還以爲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就好像看到一團火焰在我眼前,真實亮眼又漂亮。”熟悉的聲音帶着一絲幽然的沉靜響了起來。
邵靖雨只覺得自己的下巴頓時鬆了下來,而原本還處在劍拔弩張的莫少南已經退後了兩步站在她的對立面,噙着一張漠然的表情看着她。
她轉頭,眼中閃過一抹驚訝,是宋妍兒。
依舊消瘦的身姿,清瘦的臉頰越加顯得脆弱,彷彿風一吹就會倒下,看着她明顯憔悴卻莫名冷沉的樣子,邵靖雨下意識的心口緊了一下。
“妍兒!”她開口,整個人都顯得有些不自在,畢竟此時在場的人,關係梳理起來都是莫名的複雜甚至古怪,她甚至後悔跟着莫謹言到了這個地方。
“靖雨姐姐,你穿這條裙子真是好看,原先我還想就選擇這條裙子作爲我和少南訂婚宴上的禮服呢,看來我只能另外再選一條了。”
邵靖雨驚訝的擡眸,眼中是難掩的吃驚與意外,甚至帶着一種她壓根就擺脫不掉的難堪,她的臉色跟着白了一下,心口也墜墜的疼,彷彿有着千斤的重物一直在往下沉,拉扯着她心臟的筋脈與血液與她抽離開來似的。
“我……我不知道,既然你看中了這條裙子,那我馬上去換下來,不……不耽誤你們的喜事。”
說完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只覺得腦袋有些暈眩,像是有人拿着一把大錘子重重的在她腦門上擊打了一下,她甚至有些恍惚的自嘲起來,她怎麼就忘了電視上之前還在循環播放宋妍兒與莫少南的訂婚之喜呢?
她轉身,肩頸都變得僵硬起來,雙手垂在身側,也忘記了要提身側過長的裙襬,穿着高跟鞋的腳機械性的往前移動,三步過後,一陣緊繃拉扯的力道頓時堵住了她腳下的前路,跟着整個人毫無預警的往前栽倒。
“小心——”一聲驚呼聲傳來,她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魂不附體的狀態,也絲毫沒有聽清楚到底是誰喊出的聲音,只是當她莫名感覺到一陣旋轉過後,整個人都半靠在一堵結實的胸膛,她有些回過神來,怔愣的瞳孔之中閃過一絲失落。
“想什麼呢?走路也不看着點,要不是我眼疾手快,你就跟這地毯kiss了。”
莫謹言調侃的說道,她有些自嘲的扯了扯嘴角,站直身體,餘光卻瞥見莫少南朝着宋妍兒走了過去,她微轉身,視線中是他臉帶笑意,伸手摟住了宋妍兒的肩膀轉過身來。
面對面的站立姿態,他和宋妍兒,她和莫謹言,而他們中間就彷彿隔着一道無形的屏障,她抓不到他,而他在不停的後退着,距離越來越遠,越來越陌生。
他的笑容,寵溺包容的態度不再對着她一個人,在他的身邊,他的眼中有着比她更加重要更加想要去重視的人,而那個人卻是她的妹妹,邵靖雨只覺得眼睛有些痛,多麼諷刺的畫面,她就像個外來入侵者,短時間佔有了莫少南的生活空間,可是真到世紀大門打開的時候,她依舊會被打回原型,回到她原有的簡陋世界中,她是那樣的孤獨,就像茫茫戈壁石頭底下的一株孤零零的小草。
害怕陽光的直射,卻又忍不住爲它的烈焰所傾倒,徘徊間突然有人一腳將遮蔽陽光的石頭踢開了,她瞬間就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然後在她不甘願的掙扎痛苦之中慢慢耗盡自己的生命,最後枯萎。
莫少南現在所做的一切都像是刻意提到她遮蔽住自己的那塊石頭,那一腳,踢掉了她所有的希望與幻想,她忍不住的鼻尖開始酸澀起來,她覺得自己就像個小丑,從前她或許還有勇氣獨自面對莫少南對她的刁難甚至屈辱,可是現在多了一個宋妍兒,她只覺得腳底下仿若有着兩團烈火在炙烤,每個人都恨不得將她燒成灰燼,只因在很多人的眼中,她就是個多餘的肉中刺一般的存在?
“我……我沒事……”她訥訥的開口,手臂還被莫謹言抓在手中,她也絲毫沒有掙脫,擡眸間正對上宋妍兒淡笑的眼眸。
她說:“這條裙子你就留着吧!忘記說了,我希望我和少南的訂婚宴,靖雨姐姐你可以來參加,你是我唯一的真心想要對待的朋友,我希望在我人生最重要的時刻,可以有我在意的朋友陪在我身邊爲我加油鼓勁,這樣的話,我會更有勇氣面對將來的路,也會和少南相處的更加融洽。”
宋妍兒說得很是真誠,邵靖雨壓根就不知道自己該用怎樣的心情去迴應她,她緊咬着脣,拼命忍住內心的顫抖,雙手下意識的緊握成拳,她可以忍,可以承受這些,原本這就是應該順理成章的事情不是嗎?可是爲什麼?在莫少南的面前,從另一個女人嘴裡說出要和他訂婚的話,還邀請她也參加,她竟然有種無比痛恨的酸楚。
她轉眸,定定的看着一旁的莫少南,他依舊是那個衣冠楚楚,十足紳士風度,有着無法忽視的俊朗外表,可是他的眼,他看她的眼神,卻是陌生得如同冰封的石塊,刺痛了她的眼,更加刺痛了她的心。
她終於明白,最殘忍的結束方式,就是如此坦然的當着你的面將另一個女人摟在懷裡,然後心安理得的當你是最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她無力反駁,更無力抵抗。
骨子裡有個聲音在叫囂着刺激着她應該去問清楚,難道就這麼不清不楚的被拋棄了嗎?可是在她隱忍的狀態之下,那種如翻涌的浪潮般激烈的情緒變化最終在她的眼底化作了一抹黯淡的波光,她垂眸,眨眼間便斂去了那抹心酸的絕望,最後化成了淡漠的冷然。
“我祝你們訂婚快樂!”她開口道,每說一個字都像是在她心頭刺進了一把尖刀,可是她還是笑了出來,明豔的裝扮下,透徹的微笑,眼角眉梢盡是豁然的痕跡,微仰的脣角,柔美的弧度,閃着波光般的瞳孔,青松般挺直的背脊,縱使眼神背後有着不堪一擊的脆弱,可是她還是逼迫着自己,在有莫少南的地方,她一定要昂首挺胸,絕對不會被他的一絲一毫給輕易的擊垮。
就算落淚,她也可以在黑暗的地方獨自承受。
“你以什麼身份來參加,別太給自己的臉上貼金。”鄙薄的話語落入她的耳中。
邵靖雨看向他,四目相對的瞬間,有着難言的暗流在不停的反轉,他的目光,犀利如刀,幽深如潭,可是此時此刻,邵靖雨卻只感受到了撲面的寒冷。
肩膀被人摟住,她有些意外的轉頭,視線中是莫謹言同樣俊秀的側臉線條,微勾的脣角,十足張揚的輕佻與不羈。
“我願意給她貼金,她可以是我的女朋友,甚至也可以成爲我莫謹言的未婚妻,她想做什麼都可以自由選擇,在我這裡只有無條件的支持。”莫謹言臉帶笑意,可是眼底的波動卻是一片冷硬輕浮。
莫少南像是聽了個十分好笑的笑話一般,竟然笑出了聲,突然,他上前一步,一把就抓住了莫謹言的領口提在手裡,臉上是異常兇狠近乎扭曲的表情。
像是警告又像是宣誓主權的冷聲道:“別再挑戰我的底線,我可以將你提出容太,也可以將你踢出莫家,別逼我真的不留餘地。”
低沉暗啞的語調充斥在兩兄弟的對壘間,兩雙相似的眼眸,噴張濃烈的氣息,就像鬥獸一般,寸步不讓。
莫謹言卻伸手,看似漫不經心卻一把利落乾脆的甩開了莫少南的手,動手理了理自己的領口,眼中盡是玩味的道:“反正我已經失去了容太的繼承能力,沒有什麼好怕的,倒是你,爲了容太,爲了你想要的權利,你可以輕而易舉的拋下在你心裡已然根深蒂固的女人跟別人結婚,行啊!這是你的選擇,沒人會說什麼,不過我也要告訴你一句,但凡你認定的敵人都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錢權,所有的一切,你想要報的仇你也做到了,你想要看我如同喪家之犬你也做到了,反正我現在就是個邊緣人物,容太的一根頭髮絲都摸不着,我媽還想還擊來着,結果呢?差點斷送了自己的性命,還是被她最信任的丈夫所爲,爲的是什麼呢?不就是你心裡的恨麼?所有人都在幫你,向着你,助你得到了一切,我佩服你。”
“其實說實話,我從來就沒想過要跟你爭容太,哪怕後來我進了容太做事,都不重要了,反正你也要和助你一臂之力成就所有的宋家千金結婚了,所有的事情也都可以塵埃落定了吧?哦不,還有一件事怕是也是你的心頭恨吧!或許在不久的將來我也有幸可以在報紙上看到關於宋家二少爺宋鬱是怎樣從頂端跌落塵埃的悲慘消息。”
“住口,你已經沒有資格在我面前說三道四。”莫少南低喝一聲,滿目的厲色,仿若一頭震怒之中的野獸,隨時都會張開他防衛的利爪。
“是麼?”莫謹言幽幽的開口,瞳孔之中盡是晦澀不明。
邵靖雨就站在旁邊,眼睜睜看着他們之間的對峙與暗流,跟着便是止不住的心慌與害怕。
“十點前若是還沒看見你回到別墅,你可以先想象一下後果。”如幽靈般低沉鬼魅的聲音頓時在她耳邊環繞,邵靖雨只覺得耳後的肌膚彷彿沾上了冷氣一般,瞬間打了個激靈,連帶後頸處的毛孔係數張開。
她愣愣的轉頭,便只瞧見莫少南留給他的高大卻依舊冷漠的背影。
邵靖雨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莫少南摟着宋妍兒的肩膀消失在視線中,只聽門關上的聲音後,她整個人都虛弱的好似一葉浮萍,雙腿發軟,控制不住的向後退了好幾步,跟着便跌坐在了地毯上,整個人都止不住的怔愣着。
莫謹言不忍的皺眉,蹲下身,手背撐在她身側的毛毯上,跟着手背上傳來一絲溫熱的觸感,他低頭,視線中是一滴晶瑩剔透的水光。他突然有些泄氣,呼吸沉了一下,伸手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塊手帕就朝着她的臉上伸了過去。
輕柔的給她擦拭掉滑落在臉頰上的淚水,有些無奈的道:“你們女人吶!真是麻煩,除了哭還能幹點別的嗎?”
邵靖雨撇過臉,伸手推開了他的手,跟着踉蹌着站了起來,眼睛望着前方的玻璃牆面,入夜的城市,霓虹燈的閃爍都讓她有種心神不寧的恍惚。
她猛地轉頭看向莫謹言,眸中依舊帶着水潤的潮溼,可是水晶般透亮的瞳孔之中卻涌上了一抹異常的堅定。
她說:“或許……去美國留學也沒什麼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