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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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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佛寺沐浴在一片蒼茫暮色中,靜穆的大殿上靜靜跪着一個女子,她面色如玉,長睫微卷,雙手合十,神態安祥寧靜的如同一尊玉觀音。

董宛從黃包車上下來的時候已是暮色四合,她付了車錢剛轉過身就碰到了從沈府大門裡走出來的曾嘉禾。

多日不見的他們在此巧遇不禁都彼此一怔,董宛剛愣神的功夫,曾嘉禾已經慢慢向她走過來。

“這一段時間還好嗎?”嘉禾問。

“很好”董宛點頭。

聽到她淡淡的答話,曾嘉禾心裡掠過一絲苦澀,不知爲何,看到她安之若素的神態,他心裡涌上來的卻是心疼。

“這麼晚回來是去哪兒了?”

董宛一笑,“去千佛寺進香了”

曾嘉禾點點頭,“下次再出門記着帶上玉珠,有個人跟着總比一個人好,現在外面情勢不大好”

董宛嗯了一聲問,“嘉禾哥見過媽了?”

曾嘉禾點頭,董宛注意到他俊朗的眉峰間有一絲淡淡的褶痕,似有什麼鬱結在眉心。

“嘉禾哥,不要怪媽,媽不經常出門,時常的你也常來看看她。嘉禾哥現在一個人,媽和爸都爲你的事操心着急,嘉禾哥是知道的,他們不是貪圖權勢的人,只是因爲……”

“宛兒”曾嘉禾沒等董宛說完就叫住她,董宛看向他,他也正看着董宛,之後,他才用苦澀的聲音說道,“我都知道”

低頭沉默了一會兒,董宛才說,“嘉禾哥,那位秦小姐那樣好,難道你一點都不動心麼?”,曾嘉禾沒有回答,只是聲音淡淡地說,“鋪裡還有事,我要先走了”,說着他已經轉身上了黃包車。

董宛回過頭,只看到曾嘉禾的一道背影,在漸漸濃重的暮色中慢慢遠去。董宛走進碧荷居的時候,汪美然正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碧碧在她身後慢慢的扇着扇子。

董宛以爲她睡着了,剛想悄悄的退出去。就聽到汪美然說,“宛宛嗎,怎麼這麼晚了纔回來,纔想叫二平去迎你”

董宛回身叫道,“媽。我聽人說在佛前跪的時間越久就越虔誠,所以耽擱了點時間,嘉禾哥來過了嗎?”

汪美然拉過她的手,“難爲你了。你碰到嘉禾了?”

“嗯,在門口碰到了,媽,您別怪嘉禾哥,嘉禾哥這樣出色的人物,媽還擔心他找不到心上人?說不定哪天嘉禾哥自己給您領回一個來,到時候您就高興了”

“唉,媽倒不擔心這些,就是這孩子的心思太深。他這麼優秀,哪家小姐見了不動心,只是嘉禾眼界太高,連秦小姐這樣的姑娘都入不了他的眼……秦市長常來照顧沈家的買賣,與你爸,商兒和嘉禾也算有些交情,咱們家買賣上的事他也幫了不少忙,這次託人向咱們提親,真的爲了女兒才拉下了臉,我和你爸就生生把人家的面子給駁了,以後再想拜這個佛可就難了。況且這幾天我聽人說那秦小姐聽媒人回說嘉禾不願意這門親事,她非但不哭不惱,反而笑着說‘他這樣卻讓我就更欣賞他’結果第二天,秦小姐就要去尼姑庵帶髮修行,家裡勸都勸不住,宛宛,你說這可怎麼是好呢?”

董宛心裡也一陣詫異,“嘉禾哥知道這件事嗎?”

“恐怕他早就聽說了,只是還是鐵了心一樣,問他爲什麼,他一句話也不說”

“媽,這件事就先緩一緩吧,您別擔心,那位秦小姐也是一時想不開,等她想開了,自然就回家了”

“但願這樣吧,宛宛,媽知道你和嘉禾談的來,有些事他不願和我說,或許能告訴你,有時間你幫媽勸勸他也好”

“好”董宛退出了碧荷居,脣角浮上苦笑。讓她怎麼勸嘉禾哥呢,她只是在他面前稍提了提,他便冷冷地走了。也不管她話說沒說完,想想,他何曾對她這樣冷淡過呢。

正想着心事,聽到有人在身後叫“大少奶奶”,她轉過身看到身後垂手站着碧碧。

“大少奶奶,我有一句話想說”碧碧說。

“什麼話?”

碧碧擡頭看着她,眼睛裡有一絲她看不懂的光,“大少奶奶,杏兒將您害成這樣,您爲什麼對她還那樣好,還替她去燒香還願,杏兒趁大少爺喝醉酒迷惑了大少爺,佔了大少奶奶的位置,現在還騎在大少奶奶頭上做威做福,連碧碧都看不下去了,大少奶奶您……”

“碧碧”董宛輕輕打斷她,“杏兒不是那樣的人,你看錯她了,況且這種事不是你該管的,回去吧,太太那邊離不開你”說完,董宛轉身向前走。

聽碧碧在身後直着脖子諷聲說,“大少奶奶真是宰相肚裡能撐船……”,董宛當做沒聽見,繼續向落紅軒走去。

雖然回了家,這些天董宛心裡還是不上不上替沈子貿擔着心,幸好這天夏若南再次露臉,告訴她一個好消息。

不僅沈子貿而且連同那些一起被逮捕的同學全都被警署無罪釋放了。夏若南說這話的時候董宛還站在桌子旁,一聽她說完,董宛就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心上彷彿緊繃着的一張弓鬆開了。

現在他平安就好,她也只求他一個平安。

夏若南一臉高興,追着她問,“董宛你可真行啊,你是怎麼做到的?怎麼才能讓精明的閆狐狸把沈子貿他們都無罪釋放啊,這太難了,難不成……”她突然蹙起眉,疑慮地打量董宛。

董宛知道她想歪了,將食指壓在脣上示意她輕聲,“你想到哪兒去了,我就是說了一句話”

“什麼話?”夏若南拽着她的胳膊好奇地問。

董宛剛要說話,門就被新來的丫頭小桃莽莽撞撞地撞開了,小桃變顏變色,“大少奶奶,不……好了……新姨奶奶不好了,您快去看看”

董宛哪裡還顧得上管夏若南,跟着小桃就飛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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