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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利用上

02利用上

加州一直不知道該如何給深深與他之間的關係下一個準確的定義。

從出生起,他們就睡在兩張相鄰的嬰兒牀上。

長大後,他們所居住的廠房建了新房子,他們依然是鄰居。

他們熟悉彼此的任何喜好和生活習慣,就像是熟悉自己的一樣。爲此,家長們常常還會調侃兩個孩子,說他們從小就已經過起了夫妻般的生活。長大後,都不再需要磨合,就能很平和地生活下去。

深深從小就是一個沉默寡言的女孩子。不像很多同齡人,總是有那麼多的機會呼朋引伴,瘋瘋鬧鬧。她的生活枯燥而單調,唯一的玩伴就是與她性格相似的加州,還有她的畫筆。

大多數時候,她不是趴在桌子上畫畫,就是在太陽底下看書。兩個人待在一起,有時一天說的話都不超過三句。甚至包括大人們都覺得他們倆在一起很無聊,想找些樂子和玩具給他們。可惜,兩人都喜靜,自小思想就太過獨立,總是有着自己想做的事情要去做,而那些樂子和玩具到了最後,也都成了擺設。

深深從小就患有先天性的心臟疾病,她童年的很多時間都是在消毒水濃重的醫院裡度過的。

年少的疾病經歷讓深深的心智高於常人地迅速成長。在任何人眼中,她都是堅強而懂事的。

深深從小就很少哭,即使發生了讓她很難過的事情,也從不大吵大鬧,把什麼事情都憋在心裡。在加州的記憶裡,深深唯一的哭泣是在得知能夠進行心臟移植手術的時候,她爲了那一個得了絕症卻把自己的器官捐獻給她的男孩而哭。

她爲他的死感到惋惜。

加州不知道在手術進行前,那個男孩和深深說過什麼,自手術恢復之後,深深忽然像是被注入了另外一股靈魂力量,一改以往有事都悶在心裡的習慣,揚言不會虛度剩下的生命,要承擔兩個人的願望一起活下去,並且還主動向家裡提出要和加州一起去學校上課的要求。

雖說讓深深過普通學生的生活是父母一直以來的願望,但深深打小就沒有進過正規的學校上學,一般都是加州把學校裡學到的東西帶到醫院裡給她講,或者她的父母給她請家教。大人們怕深深會不適應學校裡面的集體生活,起初的時候並不同意,可在深深的強烈堅持下也不得不妥協,在加州中考結束後,就替她辦理了相關的手續。

十六歲生日過後,便和加州一同被錄取到了市重點第三中學。

對於已經習慣了校園生活的加州來說,新的學校並沒有讓他有特別大的期待。反倒是深深,在臨開學前,就緊張得一夜夜睡不着覺,不管什麼時候,只要想到什麼就直接打電話來問加州,比如,"你說我要不要準備些什麼東西去報到?""我遇到新的同學應該說什麼比較好?"或者衝到他家,對着他不停地微笑,問他:"這樣對人笑可不可以?會不會覺得很做作……"

加州對於她的這些問題很是無奈,又不想太打擊她的積極性,只得扶着她的肩膀不斷地告訴她:"就當做很正常的出門就行了,不需要想那麼多。"

然而,深深完全聽不進去他的勸說,搖着頭強調:"不一樣的。你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而且,你所走的每一步都是自己計劃好的,所以你就是去了新的學校也沒什麼好新鮮的。可是,我和你不同,這是我第一次去學校,就像你當初纔去上小學一樣,什麼都很新奇……"

加州懶得和她強辯,只得由着她去了,一邊把需要的材料在書包裡放好,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答着她的提問。越是臨近開學,深深就越是激動。開學頭一天,一整天都處於亢奮狀態,大半夜的她睡不着,鬧得加州也沒睡好。第二天一大早,兩人就索性提前起牀,去往學校報到。

不過,即使出來得早,他們也還是因爲堵車而晚到了很多。到達學校的時候,門口貼着分班紅榜的地方已經擠滿了學生,每個人都在尋找自己的班級。

加州個頭高,扒開了幾個人,越過前面一些人的頭頂,很快就看到了兩人的分班情況,然後迅速地找到教室辦理入學手續。在開班會之前,又帶着深深在學校裡面轉悠了一圈。

"加州,剛纔我們一路走來,一直都有女生往我們這邊看,她們在看什麼?是不是我今天穿得不太妥當,還是我臉上有什麼東西?"深深坐在操場邊的臺階上,接過加州遞來的綠茶,研究自己這身衣服半晌才疑惑地開口問他。

加州猛地灌了一口水,目不斜視地看着籃球場上正在打球的學生,語氣清冷地回答:"她們在看我。與你無關。"

"哈!"深深被水嗆了一下,沒有想到加州也有這麼自戀的時候。她擡眉仔細地觀察了他半天才收回目光,笑道:"以前天天看着你,也沒覺得有什麼特別的,不就是一個鼻子倆隻眼睛。現在經你這麼一說,再對比一下剛纔我看到的那些男生,我忽然發現其實你長得很好看呢,就像是童話故事裡的王子一樣。用八個字總結就是:五官深刻,明眸皓齒。典型的桃花臉。"深深捅捅他的腰又揶揄他:"老實交代,是不是在初中的時候就有一堆女孩子追在你身後跑了?"

"無聊。"加州不以爲意地瞥了她一眼。被雲層遮住的陽光忽地露出頭來,細碎的髮絲在清涼的微風中投射下一片晃動的陰影,加州眯起眼睛看一眼手錶:"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回教室吧。"

深深看加州一臉不願多談的樣子,也沒有追問下去。回到教室後,很快地就被新認識的同學們佔據了注意力,平日裡很少說話的她,居然在班會結束還和一羣女生唧唧喳喳地聊着什麼,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

加州看了她一眼,深深薄淡的嘴脣咧開一條圓弧,一直沒有合攏起來。十多年來,這是加州第一次看到深深這麼開心的樣子,難得這麼短的時間裡,她能交到朋友。加州不忍心打斷這份快樂。於是,只好坐在教室的角落裡邊看書邊等她。直到所有人都一一告別了,她才戀戀不捨地與他一同回家。

而深深似乎對於新的朋友有着很好的印象,每天回到家裡以後,一邊吃飯還一邊激動地講述着在學校裡的所見所聞,似是想把十幾年來累積在心中的那些話,一併都給講完。父母們看到深深這麼快就能有新朋友,性格也較之以往逐漸開朗起來,之前的擔憂也一掃而空,爲她感到高興。他們囑託了加州幾句,要他多照顧她,便對於她學校裡的事情不做過多的干涉和詢問。反正,只要有加州在,任何家長都一定是會非常放心的。

畢竟,加州是那種在所有人眼中都完美得無可挑剔的少年。所以,自然而然地,他就成了深深的"監護人"。不僅如此,開學以後,他還被選爲新生代表在開學儀式上發言。又因其出衆的長相和清冷的氣質,在短短的時間內,就在全校名聲大噪。貼吧和論壇,包括同學們的口中,提及次數最多的,都是他的名字。

可是,加州並不是一個能夠輕易接近的人。所以,對於和他關係最爲密切的深深來說,他的出名就直接導致了深深註定要被更多的同性朋友孤立。

因爲大家都在傳她是加州的女朋友。

深深聽到這個傳言的時候差點沒笑暈過去。

新朋友張靖看着她的笑不明所以:"深深你笑什麼?"

"這種傳言也有人信,真不知道她們眼睛往哪長的。我和加州哪裡像情侶了?"深深不停搖頭擺手,"動不動他就要吼我幾句,跟我爸似的整天管我這樣管我那樣。我們這樣也能算情侶?況且,加州還比我晚幾天出生呢,卻老在我面前端大人的架子!煩死人了。"

張靖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坐在遠處的加州:"什麼都要管,那說明他在乎你唄。"

深深湊近她,一臉譏笑着搖頭:"我們家和他家是世交,我以前也沒進過學校,所以在我爸媽的叮囑下,他會對我比較照顧一點兒。而且,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如果真能有愛情,早就擦出火花了,怎麼還會等到現在?你也不想想,我要真和他戀愛了,就會像班裡的老柴一樣,應該也是地下活動的嘛,哪還能這麼明目張膽。"深深說着還用目光示意張靖去看站在門外的兩個人。"更何況,我一點兒也不喜歡加州這類型的男孩子。太悶了。你不知道,一般情況下,我和他在一起,一整天都說不上幾句話的,無聊死人的。"

張靖錯愕地看着深深,實在沒有想到倆人居然是這樣的關係,平時他們的生活習慣和風格都太接近,整天上學放學又都是一起走,讓人難以不對他們的關係產生懷疑。"你說的是真的啊?"

"當然是真的。"深深斬釘截鐵地點點頭,"加州不喜歡別人過問他的私事,所以我也沒敢和別人說。別人都在孤立我的時候,你一直在我身邊,所以作爲我的好朋友,我覺得有必要告訴你實情。"

"我會保密的!"張靖握緊拳頭揮了揮,眼睛裡閃爍着深深看不懂的東西,原本還心事重重的臉上重新掛起了笑顏,"哈哈,我就說嘛,你怎麼可能和加州在交往。他整天就只知道看書看書,無聊死了。"

"就是就是。"深深應和着她,兩個女孩子你一言我一語地批鬥起加州的那些奇怪的嗜好來。加州聽到她們的笑聲,停下手中的筆,扭頭看了看她們所在的地方,張靖正好擡起頭與他目光相接,耳根處像是燒起了一把火,忽地就把頭給低了下來,目光轉向別處。

加州的眉頭往前微微一蹙,瞭然地收回目光,沒有再看過去。

窗外的梧桐樹葉在明晃晃的陽光下投射陰影,微風輕撫,葉子的輪廓沿着加州的手指變換着位置,忽明忽暗的光線使得加州無法靜心書寫作業,乾脆把書一關,去找勞動委員商量起安裝新窗簾的事宜。

中的生活,在平靜中緩慢流逝。

對於傳言,深深也已經逐漸適應和習慣。反正說來說去,都是一些捕風捉影的事情。學校裡每天都有很多流言蜚語,時間長了,大家也就記不得那麼多了。

深深雖然不擅長與人打交道,但比起加州來說,因爲年少友情的缺失,她很珍惜主動和她交往的朋友們,待人也比較隨和。任何人只要願意,都能和她聊上話。班裡誰有了困難,她也會主動地來幫助別人。久而久之,班裡那些起初孤立她的女生,看到她其實和加州也沒什麼進一步的發展傾向,於是就把目標給轉到了深深這邊,開始從她口中打聽一些加州的事情,或者拜託她傳遞情書之類的東西。

只不過,加州每次接過深深手裡的這些情書或者禮物,看都不看直接扔掉。

深深畢竟是女孩子,想問題大多習慣站在女生的角度來考慮,再一次看到加州扔掉遞過去的信時,很是不滿地朝他抱怨:"你就算不喜歡,也好歹給人家一個回覆,你這樣扔掉很沒禮貌的。"她跑到垃圾桶邊又把信給揀了回來:"這封信她寫了很久了。"

加州聳聳肩,目光淡然:"我若是回覆了,那就是給她希望。何必。"

"加州,你能不能不要那麼狠心?她們不過是喜歡你而已。沒有任何錯的!"深深有些生氣了,以前看着他丟那些信之所以能忍着沒朝他發火,那是因爲她和寫信的人根本不熟,可寫這信的女生她是認識的。就連這封信裡面的內容也是她幫着想的,現在他就這樣扔垃圾似的丟掉,讓深深有種被糟蹋了心血的感覺。於是,她把信重重地拍到他的面前:"你必須把這信給我看了。"

加州的眼裡閃過一絲愕然,擡起頭看了深深一眼,冷淡拒絕:"我要做作業了,你去忙吧。"

"加州!"深深被他這句話氣得一巴掌拍在他的桌子上,"你能不能不氣我!"

加州頗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深深上學以後,因爲別人而對他動怒的次數越發多了起來,他不想繼續這麼下去,扳過她的肩膀,嚴肅地看着她:"深深,我知道你想幫你的朋友。可是,我的心思不在這些事情上,我剛纔就對你說過了,要是我回信,就是給她希望。你有沒有想過,我拒絕了那麼多的信,偏偏回復了這一封,之前那些找你給我信的人會怎麼想?還是,你非要我寫一些話給她,刺激她一番纔算可以?還有,我的QQ一直都拒絕加任何人,好友欄裡有哪些人我很清楚,下次你不要再隨便登上去亂加人了,刪人很麻煩。"

深深被加州的話堵得一句也回不過去,一臉沮喪地把那封信給扔到了垃圾桶,自知理虧,一下子沒了和他叫板的底氣。

她從小和他一起長大,他什麼脾氣她能不瞭解嗎?爲了新交的這些朋友,她都已經開罪加州好幾次了。加州不和她計較,勸她不要被人利用,她卻從來不聽他的一面之詞,只當他是太自我。而那個時候好不容易獲得友誼的她根本不會懂得,若是要靠犧牲朋友才能換得的友誼,本身就是一種利用關係,是沒有辦法長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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