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再怎麼不捨得，時間總是這麼不緊不慢地一點一點流逝，每天安言都會陪着齊諾，那種體貼和細緻，彷彿回到了他們相識的最初，那個時候，她什麼事情都能容忍，那個時候，他們怎樣都覺得甜蜜，只是，分離這件事卻不會因爲他們的纏綿而來得晚一些，於是，安言一面微笑，一面心裡感覺到不斷擴大的酸澀。
分別前的那一晚，齊諾沒再去看書，兩個人拉着手在他們常去的那些地方逛，一邊走，安言一邊絮絮地關照着齊諾要小心注意的地方，而齊諾似乎是在想着什麼事情，也不多說什麼話，只是聽話地不斷點頭。
他們最後的去的地方是安言的小學，本來因爲時間晚了，門房的老伯伯不肯放他們進去，是安言說了許多的好話，才終於哄得老伯伯通融他們進去半個小時。
還是那一片小操場，還是那一個領操臺，昏暗的四周，全靠矮牆外的路燈透一些亮光進來，他們肩靠着肩坐在領操臺上對着面前的這一面昏暗不自覺地發起呆，又或者並不是真的在發呆，只是這氣氛突然就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於是就安靜地坐着看着感受着這個人在身邊的感覺，明天的這個時候，他們就握不到彼此的手了。
“小諾……”好一會兒，安言終於還是開口喊了他的名字。
“嗯？”微微地側轉過頭看她一眼，又轉回去，應了一聲，等她把話說完。
“小諾，我們在一起多久了，記得嗎？”安言並不太認真地問出問題，摟着齊諾手臂的雙手緊了緊又鬆開，不等他的回答，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四百十二天了，其實，已經好久了呢！”
“嗯。”齊諾又應了一聲，他並沒有那麼仔細地算過日子，現在想來，四百多個日夜，真的，不算太短了。
“小諾，我們在一起四百多天，除了那九十多天是分開的，剩下的都是好日子吧？”那麼問着，安言轉頭朝齊諾笑了笑。
“……嗯……”齊諾的這一聲應得有些猶豫，好日子，是吧，否則離別在即他不會這麼低潮這麼不捨。
“小諾，我想跟你說謝謝，這四百多天，包括分開的那一段日子，我都想謝謝你。”安言坐直了，認真地看着齊諾的眼睛。
“安？”齊諾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這樣的對話讓他心裡浮起些不好的預感。
“小諾，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可能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我總是覺得你是閃閃發光的，那麼耀眼，那麼好。”說着，安言低頭笑了起來，“你看，其實，我會說的句子很少吧，總是那麼幾句話來形容你。”
齊諾說不出話來，伸手握住安言的手，三月初的晚上，實在談不上暖和，安言的手涼涼的，他握在手心裡，感覺心裡微微地疼痛起來，“安，冷不冷？”
安言微笑着搖了搖頭，光線昏暗，臉上的表情其實並看不真切，只是感覺到她嘴角邊的弧度了，所以確信她是笑了。
“小諾，和你在一起，很開心，真的很開心。”安言說得認真，語氣無比的鄭重，聽得齊諾不由得愣了愣。
“嗯，我也很開心。”齊諾有些笨拙地附和着，他發現當真的要表達某種感觸的時候，除了喜歡的，開心的，好的，這樣的形容之外，真的是找不到其他更加生動的詞語了，原來，他同安言一樣，笨笨的，不知道該用怎樣的形容才能完整敘述自己的心情。
“明天以後，你一個人在法國，要好好加油！”最後兩個字說得很重，於是讓這本來算是叮囑的話聽起來有點孩子氣的味道。
“嗯。”齊諾認真地點着頭，這句話在這個晚上已經說了好多遍，而他終於有了原來嘮叨也很可愛的奇怪感覺，的確，到明天，他就聽不到這把溫柔的聲音在耳邊絮絮地嘮叨了。
“小諾要認真唸書，認真做設計，有一天做最最優秀的服裝設計師。”安言彷彿看到了那一天的情景，臉上的笑容擴大了些。
“嗯。”還是隻能點頭應許，這是他現在離開她必須做到的事情，這是他用巨大的代價換來的必須。
“小諾，要好好照顧自己，要準時吃飯，不要老是熬夜，累的時候一定要好好休息，不要硬撐。”安言一樣一樣地關照着，總是擔心遺漏什麼事情沒有說，她不在他身邊，不能再同以往一樣照料他周全，說到底，他始終是她的小孩子，始終都是。
“……”
“……”
“呵，小諾，你看我，嘮嘮叨叨的，說了這麼一堆，真是的，我自己都要被自己給說煩了！”安言呵呵地笑起來，其實，說了那麼多話，真正要說的那一句始終說不出口，於是不自覺地嘆了口氣，擡頭看了齊諾一眼，“不過，還好，明天就不用聽了……”
“安！”齊諾皺着眉阻止安言繼續往下說，他突然覺得再說下去的事情不會是他願意聽的。
“小諾，你知道我要說什麼，是不是？”安言一下子笑了起來，其實，他們都明白的，接下來該發生些什麼的。
“我不知道。”賭氣地看着她，說他自私也好，至少現在他仍舊希望安言是他，那麼，如果需要做些什麼才能留着她，他會做的。
“小諾……”嘆息地喊着他的名字，彷彿叫一個頑皮的孩子。
“嫁給我。”這句話衝出口的時候，齊諾自己都愣了愣，停了一小會兒，他暗暗吸了一口氣，跟着又重複了一遍，“安，嫁給我！”
“小諾！”安言驚訝地看着齊諾，昏暗中，他的眼睛明亮地望着她，可是，他真的知道他在說什麼嗎？
“安，別懷疑你的耳朵，我說，嫁給我！”齊諾握緊安言的手，繼續說道：“飛機是下午的，明天上午我們就去註冊，我想要給你一個承諾，等我回來，我一定會回來。”
安言看着面前的這個男孩子，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拒絕或者答應，統統都說不出來，就那麼看了他好一會兒，她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小諾，時間差不多了，老伯伯該催了，我們走吧。”
送她回家的那一路，齊諾反覆地對自己說，這麼做是對的，他不想失去安言，所以他得給她承諾給她信心，可安言卻一路安靜，靜得讓人猜不透她在想些什麼。
到安言家樓下的時候，兩個人沉默地相對站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齊諾開的口，“明天上午九點，我在民政局等你，安，一定要來。”
安言擡頭看着他，門廊裡的燈開着，所以她可以把他臉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對齊諾而言，這真是一個堅決的決定，她相信，她真的相信，突然，她笑了笑，“小諾，我的那條圍巾呢？前一陣還看見你戴，天要熱起來了，你放哪裡去了？”
“嗯？”齊諾疑惑地看着安言，“在家裡。”
“那明天，你記得帶給我，別帶去法國了，都是舊東西了。”安言笑了笑，伸手替齊諾整了整衣服領子，“好了，回去吧，不早了。”
“你明天會去？”
“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