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最艱難是什麼時候呢?其實,並不是困難突然冒出來的時候,而是有了困難卻不能訴說的時候。
對安言而言,現在,就是這樣的一個時刻,她同齊諾,不被大部分人看好,可她卻還在堅持着,如今,齊諾說,他要去法國,雖然他沒有說分手,雖然他說他會回來,可是,內心的惶恐卻不是這麼一兩句話就能被撫平的,而最糟糕的是,這樣的惶恐,她可以向誰訴說呢?
父母是萬萬不能告訴的,他們聽了怕是會毫不留情地告訴她,就是現在了,該分手了,該徹底了斷了。孝貞當然也不能說,她是那麼地反對她同齊諾在一起,她是那麼地替她覺得不值,她聽了這些事,也不過就是多了一個反對的理由。還有其他的一些見過齊諾或者知道齊諾的人,他們也許不會像孝貞那樣反應激烈,可是,如果聽說她同齊諾將要分開五年之久,會給出的反應也就是,早就料到會這樣的了,分開也是遲早的事情了。
那麼想着,安言就覺得自己無助極了,其實,她從來都無意挑戰世俗的標準,卻沒有料想,她竟選擇瞭如此艱難的愛情,明明同齊諾相遇的那一天,站在太陽底下,他看起來是那麼的美好,那麼的炫目,那麼的讓她義無反顧地投入進去就再也不想出來。不是說,愛情是世上最美好的東西嗎,不是說齊諾是她最愛最喜歡的人嗎,可爲什麼那麼喜歡那麼美好那麼愛的人竟然不能給她幸福的感覺呢?不,其實,他給過的,卻也收回得那麼快。
這個夜晚,安言失眠得相當厲害,她在牀上翻來覆去了好久,頭腦卻清醒地一再回放齊諾跟她說起出國的事情的時候的那種表情,小心的,忐忑的,防備的,忍耐的……她一點都沒有說錯,齊諾從一開始就知道,她不會開心他這樣的決定的,可是,他還是要走,所以,他就瞞了她整整一個月,到了最後不得已纔來跟她下最後通牒。
“小諾,你真是越來越瞭解我了呢!”安言輕聲說着,她已經不知道是應該爲即將到來的離別而感到悲傷,還是該爲齊諾對她如此的瞭解而悲傷了,怎麼她的愛在齊諾的眼裡竟是那麼自私,自私到必須防備的地步了嗎?
那麼想着,安言的眼睛慢慢溼潤起來,她做着深呼吸,仰起頭不讓眼淚往下掉,她不想哭,不想在她同齊諾的愛情裡留下那麼多的眼淚,可是,委屈的心情卻怎樣也忍耐不住,齊諾怎麼可以那麼想她,是的,她會擔心,她會不捨得,她會想留住他,可是,她又怎麼會不明白這於齊諾是一次怎樣的機會,他若要走,她又怎麼捨得阻攔他的前途?即便,她是那麼那麼地想把他留下來。
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安言從牀上爬了起來,躡手躡腳地走進廚房,打開冰箱取了一瓶冰水,快二月了,天氣還是冷得很,媽媽習慣性地會在冰箱裡備一些冰水來兌開水喝,只是房間裡太黑了,安言沒敢開燈,怕吵醒父母,於是,也不方便倒熱水,便拿着冰水又回到自己的房間。
她站在窗口朝外面看了好一會兒,冰水就擱在窗臺上等着它變得不再那麼冰,已經是深夜三點了,從窗口望下去,街上什麼人都沒有,連偶爾經過的車都沒有,靜得彷彿這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曾經,她以爲,相愛的兩個人應該是能夠給與彼此支撐的力量的,可爲什麼她卻覺得如此的孤單,不單要同所有不看好他們的人抗衡,甚至還要同她喜歡的人來抗衡,這世界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瘋狂又不可理喻的?
安言挫敗地拿着水瓶坐回牀上,她告訴自己不要再想了,第二天還要上班,她不應該讓任何人來爲她擔心,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不過她的愛人要離開而已。連續做了好幾個深呼吸,安言擰開瓶蓋,一氣喝了一大口水,冰涼的水滑進喉嚨,那溫度比她手指觸到瓶身時摸到的溫度冷了不知多少倍,好像瞬間就能把她的心給冰凍住一樣,凍得她忍不住覺得疼痛,於是,不可遏止地顫抖起來,原來,心,竟可以這麼的冷。
第二日,還是要去上班,安言起牀以後從鏡子裡看到自己沒有精神的樣子,真是蒼白極了,於是,她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真沒用,竟然把自己搞成這樣一副鬼樣子!
翻箱倒櫃地找出不怎麼用的化妝品,粉底、腮紅、睫毛膏、眼影、脣彩……一樣不落,仔仔細細地弄了二十多分鐘,直到整個人看起來終於有了一些精神的樣子。然後,安言朝鏡子裡的自己用力地展開一個微笑,親愛的,勇敢一點吧,總會好的。
一路折騰,到了公司,孝貞一看見安言便一臉意外地上下打量她,“怎麼回事,今天這麼好興致?”
安言淡淡地笑了笑,搖了搖頭,什麼話都沒有說,安靜地在自己的格子裡坐了下來,放好東西,打開電腦,連線上MSN,然後,開始幹活。
不一會兒,就看到孝貞發來消息,“怎麼了,安言?”
“沒事。”安言回答得簡短。
“你少瞞我,你們家齊諾又把你怎麼了?”孝貞在她的格子裡大聲地咳嗽着,彷彿在警告安言最好一字不落地交代清楚。
安言看着那個句子愣了好一會兒,齊諾把她怎麼了,呵,她竟然回答不上來,其實,真的,他也沒有把她怎樣,不過是在一個必須的時刻做了一個該做的決定罷了,他有他的理想,也正在爲他的理想而努力,他在謀他的未來,不再是傻傻地做夢和抱怨,這又有什麼錯呢?如果她能夠信任他,那麼這事實在沒有道理讓她如此的失常。
“說呀,安言,到底怎麼回事,你別一副快死掉的樣子呀!”孝貞心急地又追過來一句。
“孝貞,你覺得我是一個好的戀人嗎?”過了好一會兒,安言終於有了一些反應。
“屁話,你不好能把自己弄成這樣一副倒黴相?”孝貞的口氣有點衝,她已經開始有點生氣了,不用問也知道了,安言一定又開始習慣性地自責起來。
“呵,孝貞,你真是好姐妹,我沒事,做事情吧。”安言微微地牽起嘴角,拒絕再談任何關於她同齊諾的話題。
那一天,安言沒再多說什麼話,收斂了心神認真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孝貞幾次拿眼神詢問她,她都是微微笑了笑,搖了搖頭。
其實,也不是要封閉起自己,只是,突然覺得,應該好好地思考一下了,冷靜地公平地思考一下,沒有自怨自艾,沒有委屈不平,只是覺得,應該好好地想清楚一些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