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三個月,齊諾終於還是回來了,彷彿以一種新的姿態,要證明有些事情已經不同了。
他不再像讀書時候那樣每天等在安言的公司樓下,也不再動不動就發一條短信過來說兩句情話,只是偶爾在她下了班的時候,給她掛一個電話。那樣的時候,他大多是還在加班的樣子,不然就是在回家的路上,電話裡,他們也不會聊太多的東西,工作忙不忙,有沒有遇見憋氣的人憋氣的事,身體好不好,感冒好了沒,有沒有再發燒,通常就是這樣稀鬆平常的生活當中的事情,慢慢地說着,到安言到家的時候,電話也就掛了,時間總是算得剛剛好,掛機的時候不會有一丁點兒的負擔。
隔個一兩個星期,齊諾會約安言出門,逛逛街,看看電影,或者唱唱歌,反正總歸能找到消遣的事。有的時候,齊諾還會把安言帶去他朋友的聚會,一起郊遊或者打牌,一開始,齊諾會介紹,這是我的朋友,叫安言,後來安言去的次數多了,大家熟悉了,便開始開起玩笑來,常常擠眉弄眼地說着“什麼朋友啦,就女朋友好啦”,這樣的時候,齊諾總會有點小小的尷尬,總是小心地看向安言,倒是安言,聽了也就笑笑。
其實,安言心裡也不是不感慨的,當她還配得起那三個字的時候,她總是沒什麼機會參與到齊諾的朋友圈中,她總是喜歡同他兩個人單獨相處,弄得他們兩個人都疏遠了朋友,似乎都沒有什麼社交活動了。
所以,安言其實也沒怎麼看過齊諾跟朋友們在一起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現在終於看到了,不免有些意外,原來,齊諾在這些人當中竟是那麼中心的人物,周到地安排一件一件事務,彷彿一個可以信賴的頭腦,和安言一直以爲的那個齊諾,完全就是兩個人。安言想,究竟他們曾經的那場戀愛於齊諾是什麼呢,難道一直是她束縛了齊諾嗎?不過,這樣的問題也只是偶爾閃過而已,反正,現在,他們也就只是朋友而已,朋友之間,又能談什麼束縛不束縛的呢?
齊諾的事情,照往常,安言是要跟孝貞彙報的,可這次卻不知道爲什麼沒有提,安言安慰自己,因爲不過是一件平常的沒有什麼特殊意義的事情而已,不過就是恢復聯絡了而已,本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可以彙報的,那又何必要刻意跟孝貞提起呢?
只是,這樣的事情又能瞞得了多久呢?一個人,他既然滿懷野心地要重新走進你的生活,又怎麼可能把這個人忽略不計,讓周圍神不知鬼不覺的呢?
所以,當一個月後的某一天,安言同孝貞一起吃飯時,孝貞在安言去洗手間的時候替她接了齊諾的電話之後,她就什麼都知道了。
“安言,你電話響過了,我替你接了,那人讓你有空的時候給他回過去。”孝貞的聲音有點僵硬,像是突然變得不愉快了一樣。
“什麼人?”安言一邊問着一邊翻看通話記錄,卻在看清楚號碼之後,不自覺地咬起嘴脣來。
孝貞不說話,沉默地吃着飯,動作卻格外地重,看起來十分地忿忿不平。
“孝貞……”安言小心地看着孝貞的表情,喊着她的名字。
一聲不應,兩聲不應,一直到第三遍的時候,孝貞才口氣不善地回了一句,“喊那麼多遍幹嘛,我又不聾!”
“你生氣啦?”安言覺得有點不好意思,這一次,她似乎真的很不夠意思。
“生你氣管用嗎?你個笨蛋白癡,吃了一次虧還不夠,還傻傻地送上去第二次,你上癮了,還是怎麼的?”一句話把孝貞的火氣一下子點着了,“嘭”地放下筷子,噼哩啪啦一通罵。
安言不說話,只是討好地陪着笑,她想,自己要是聰明一點的話,應該像孝貞說的那樣,從此和齊諾劃清界限,過她該過的日子,可是,齊諾是那麼美好的男孩子,她只要看見他微微傷心擔憂難過的表情,就再也不忍對他冷淡了。
“呼——”孝貞重重地嘆了口氣,“安言,你傻的嗎?那麼好的尹航不要,那樣一個小孩子到底有什麼好?”
“孝貞,我沒有,我跟齊諾只是朋友……”安言解釋着。
“如果只是朋友,你幹嘛不敢告訴我?我真是不知道你在想什麼,真是替你不值,更替尹航不值。三個月,他爲你做了那麼多,竟然還是比不上那個小屁孩。”孝貞搖了搖頭,重新又拿起筷子,劃拉了幾下飯菜,然後,她自嘲地笑了笑:“我跟你說什麼呀,你要會聽纔有鬼呢!隨便你啦,不過,我會讓蘇揚告訴尹航的,你不能把尹航當成傻瓜。”
安言尷尬地笑笑,無言地點了點頭,她突然覺得自己無比地自私,比自己以爲的還要更加地自私,爲什麼不告訴孝貞呢,除了心裡有鬼,當然,更不想讓尹航知道。說得好聽些,她不忍心對着一個真心喜歡自己的人說,我又開始跟原來的男朋友恢復交往了;說的不好聽些,她害怕尹航知道了就不會再像從前那麼耐心又溫柔地守候自己了。所以說,人哪,真是頂頂自私的動物。
關於齊諾回來了這件事,孝貞說要告訴尹航,安言默許了,或者應該說,她也沒有不答應的權利,儘管誰都知道尹航鍾情於她,可是,她終究不是他什麼人,即便心裡有過些微妙的感覺,靜一靜也就過去了。
安言知道,既然孝貞說了會告訴尹航,就不會拖得太久,可是,她竟一點也分辨不出來尹航的變化。他仍是定期地給她掛個電話,問候她的生活好不好,然後,說一說他最近看過的很有意思的書或者聽過的好聽的音樂,他總說,安言,有時間我們出來聚聚吧,卻也並不着急定下一個時間,掛電話的時候,他也總要不厭其煩地說一句,安言,有任何需要的時候記得打電話給我,我隨時都在。
那樣的溫柔,那樣的彷彿不經意的等待,讓安言在不能停止地歡喜着齊諾的歸來的同時,又忍不住要嘆息起來,真的,她何德何能,能讓尹航待她至此。
喜歡這件事,說穿了,不過就是一個人欠另一個人,幸運一點的,兩個人相互欠着,然後相互還着,不幸的,就好像安言和尹航,一個欠着另一個,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還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