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結婚時候,新人雙方互相承諾有關於“生老病死,不離不棄”的誓言,白依依背誦過幾百遍。沒有女孩會在少女時期不期待自己有朝一日披上婚紗。成爲最美的新娘。
她要遇見自己生命中的白馬王子,兩人在陽光的沐浴下執手站在教堂中,等待着牧師請新人雙方把手放在聖經上,共同許諾誓言。
這信仰的名字無關宗教,有關愛情。
所以剛纔她對蘇晟講話的時候,便自動在腦子裡將那些誓言轉換了風格,希望蘇晟能夠理解的更透徹一些。
她心中好期待蘇晟能夠點頭答應,然後再問她一句。“白依依,你願意嫁給我蘇晟爲妻嗎?”
依依對天發誓,她一定會跳着腳點頭喊“願意”。
蘇晟沒想過依依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夕之間只覺得無從招架。
她的話太過奇特,想法太過迥異,讓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的心思,他想娶她爲妻。
所以,蘇晟回答道:“本王願意。”
依依愣住。
咦?這不是她的臺詞嗎?蘇晟幹嘛要搶她的臺詞啊喂!
“那你等着我,我去換衣裳。”依依想到自己即將嫁爲人妻,臉上一紅,羞澀不已。
“依依,其實你不用特意去屋內換衣裳,這喜服只是一件外披而已。”蘇晟取過小廝手中的禮服,伸手一展,甩開來。走上前去幫依依穿上,又親手幫她繫好裙帶。
在場衆人目瞪口呆,當即連在心中辱罵白依依不知羞恥的心思也沒了。
天朝冷麪三王爺竟然大庭廣衆親手幫白依依穿衣裳。這事兒傳出去,又成了茶餘飯後的新話題。
依依覺得自己的臉此刻已經燙得可以煮雞蛋了。
她能接受蘇晟對她不好,然後一個巴掌扇過去,這心中火氣就能消了大半。
可是對於幫她穿衣裳,滿臉柔情的蘇晟,她沒那麼適應。
唉,也罷,可能自己天生就是個賤骨頭,以至於只受得了自己被虐,受不了別人對她好。
“本王扶你上轎?”蘇晟伸出一隻手,遞給依依道。
依依嬌羞地點了點頭,那發自心底的扭捏讓她覺得這個樣子真不像自己。
十指相扣。這滋味就跟觸電一樣。
雖然他們不是第一次牽手了,可今日的感覺比起往常來看,好的出奇。
真遺憾,從剛纔站立的位置到喜轎不過幾十步的距離,還沒等她回過神來,自己便已經走進了轎中。
她這坐下才發現屁股底下爲什麼有點硬呢?好像有什麼東西突突的感覺。
一伸手,從屁股下面摸出來一塊紅蓋頭,上面繡着並蒂蓮開,正中間還有一隻金絲兒鳳凰,看樣子價值不菲。
留着吧,萬一日後窮酸的日子能賣錢呢?
“起轎”,門外轎伕一聲高喊,依依的耳邊就傳來了一堆滴滴答答的喇叭聲。
調子喜慶又吉利,可這轎子一擡依依才意識到大事不妙,這是她平生以來第一次做轎子。
自打穿越到古代,她一直以來的交通工具都是馬車。雖然也顛簸,可到底是兩個輪子在地上,跟自行車頗有異曲同工之妙,還不用自己費力氣,她適應得來。
可是這轎子就不一樣了,它是靠人力擡的。這雖然八個人擡的轎子已經是穩固不少,但到底也是顛簸不已,險些讓依依吐出來。
她發現自己暈車了。
這一路頭暈目眩,胸口發悶。可是城郊距離三王府卻是還有一段漫長的距離,她覺得自己要是再這麼顛簸下去,這紅事容易變成白事。
依依實在忍不住,掀開簾子,大聲喊道:“快停下吧,我命都要被這轎子顛沒了。”
喜婆聽聞這話連忙跑上來一個勁兒道:“準王妃,您可不能亂說話,什麼沒不沒的,太不吉利了。”
依依跑下喜轎,扶着轎杆乾嘔了半天,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要吐出來,可因爲一直也沒吃什麼東西,所以什麼也沒有。
衆人看着依依這個模樣,當即驚住了,這白家千金還真是能給衆人制造話題啊,這未婚先孕是個什麼罪名?怪不得三王爺會娶她,原來是靠這個辦法把三王爺捆住了。
“準王妃,您若是早說身子不便,今日就該請王爺派馬車來,穩妥一些。這要是折騰到了您肚子裡的小世子,這可了不得。”那喜婆一臉諂媚模樣,一看依依許是懷了身子,當即對她變了態度。
本以爲三王爺娶她不過是爲了聖旨,早晚有一日還是要一紙休書休了她。可是現在這白依依若是懷了孩子就不一樣了,母憑子貴,必然飛黃騰達。
“你說什麼?我肚子裡的小獅子?”依依沒大聽懂喜婆的意思,她一個人肚子裡怎麼會有獅子?
就算是大美找一隻母老虎,也只能生老虎,不能生獅子啊。
不過她忽然想起來,真的可以給大美找一隻獅子做老婆哎,這樣兩個人生出來的孩子就會是獅虎獸,太帥了好麼。
“依依,可是坐這喜轎不習慣嗎?”蘇晟回過頭看望着臉色慘白的依依,一臉關切道。
白依依點頭,臉皺成了苦瓜狀,“王爺,若是我說這轎子顛得讓人犯惡心,你能理解嗎?我能不能選擇步行趕到王府?”
她今日可是新娘子,一定要用最好的狀態拜堂成親才行,絕對不能像現在這樣面無血色,這可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依依,過來。”蘇晟不曾下馬,而是招手喚她道。
依依不知道他要說什麼,於是屁顛屁顛跑過去,仰頭望着蘇晟,等待下一步的指使。
她忽然發覺自己是一個夫唱婦隨的好苗子。
“把手給本王”,蘇晟居高臨下地說了一句,卻見依依難得的什麼都沒問,乖乖順從。
看來司馬光的話還是有幾分道理,果真女人都喜歡突如其來的驚喜。
依依伸出手去,下一秒就被蘇晟使力氣將她拽於馬背之上。
這馬鞍子的距離有限,依依若是想要坐得舒服一些,便必須整個人都靠在蘇晟的懷裡,她身子僵硬着,不好意思直接硬來。木布撲弟。
若真是個陌生的俊俏男人,讓白依依過去調戲幾下,依依絕對義不容辭。
可這真到了自家男人身上,她倒是有些退卻了。
自己太不矜持是不是顯得很輕浮,不像是一個能夠相夫教子的好妻子?
人家只是說要騎馬帶自己一塊走,又沒讓自己靠在他身上,所以還是不要靠着了吧。
妥善一點辦事,總歸是沒錯。
不知蘇晟是不是察覺到了依依腦子裡想的顧慮,直接長臂一攬,將她摟入懷裡,輕聲道:“抓緊繮繩,別怕。”
而後用手一揚馬鞭,“駕”了一聲,四處頓時塵煙飛起。
說來也怪,這騎馬明明比轎子更顛簸,可是人靠在蘇晟懷裡,依依就覺得她一點也不難受了。
好像還能聞到一股蘇晟身上的清香味,這古代應該沒有洗衣液吧,這味道是哪兒來的?
難不成男人也有體香麼?
這麼想着,依依自己都覺得臊得慌,若不是馬蹄飛馳,她卻抓緊繮繩實在騰不出手來,她都恨不得將雙手全部遮住臉,以免別人瞧出她的窘迫。
白依依,放鬆一點,這蘇晟現在可是你家男人,不過是摟你一下,有什麼可害羞的?
他身上哪裡你沒見過,那個地方沒嘗過,犯得着臉紅心跳成這個樣子嗎?真是沒出息!
你得想想未來,終有一日蘇晟也會變老變醜,髮際線越來越令人擔憂,臉上時不時冒出一點皺紋,甚至那令你癡迷不已的腹肌、人魚線也會消失,變成所有中年大叔都存在的啤酒肚,你還會愛他嗎?還會爲了他的模樣臉紅心跳嗎?
馬背之上,依依特別認真的思考了這個問題,答案是:她會。
當風流倜儻,身材絕好的蘇晟變成了一個頭發灰白,形態可掬的老頭,她還是挺想跟他在一起。
她不想把蘇晟讓給任何人,她開始覺得自己變得惡俗而又無理取鬧,她不願意想象有一日蘇晟會妻妾成羣。
他應該是屬於她的蘇晟,只屬於她一個人的蘇晟。無論好壞,無論成敗,這輩子都只該跟她一個女人有關係。
那電影《後會無期》裡說的話不對,起碼不全對。
依依覺得,真正的愛不是剋制,喜歡也不是放肆。
喜歡是樂於分享,愛是獨自佔有。
她喜歡吃的東西,願意分享給所有夥伴。可她愛上了什麼,便恨不得將其私藏,讓它永遠不見天日,只屬於自己。
“真開心,我能嫁給你。”依依用口型無聲地說出這句話,自覺地既文藝又偉大,可到底還是嗆了一嘴的風,咳嗽了半天。
三王府的大門口特別熱鬧,上至皇宮,下至鄉村,但凡是跟蘇晟有關係的,或者是想要巴結着蘇晟,以免日後用上他的人,都帶着賀禮來了。
依依望着“京城四公子”那熟悉的陣容裡,忽覺這裡唯獨少了南宮嵐。
他到底還是沒來。
也好,今日場合特殊,她也不希望他來。
如果要她看着蘇晟跟別的女人拜堂成親,她肯定會崩潰。
不知道五公子若是在場,心情會不會也是如此。
“咱們的三王妃今日穿着很特別啊?京城裡的新潮流?”司馬光望着白依依裡三層外三層的穿法,上去嘲笑她道。
“大喜的日子,你別這麼不會說話。依依,這是我親手雕刻的比目魚,願你跟三王爺能夠白頭偕老。”祝弘澤輕聲斥責了司馬光一句,對着依依跟蘇晟打開了手中的錦盒,裡面是一對木頭的比目魚。
悠悠比目,纏綿相顧。貽我心兮,得攜鴛鴦。
蘇晟心中冷笑,這祝弘澤到底安的什麼心思,這哪裡是在盼着他跟依依白頭偕老,是恨不得自己早死,祝弘澤好再娶了依依吧。
沒想到這人還真執着,不撞南牆不回頭,撞了南牆不死心。
當初祝弘澤還特意把自己約到街上,信口雌黃的說依依心裡愛的人是他,當真是無稽之談。
現如今已經迎來了他跟依依的大婚之日,這祝弘澤還不死心,也不知道祝丞相輔佐朝政那麼多年,爲何會教子無方?
“弘澤,謝謝你啊,大表姐今兒個沒來,沒看到她人呢?”依依只知道比目魚是一種魚,壓根就不知道它還有什麼象徵愛情的來歷。所以想也不想,直接把箱子接過來,還陪同他閒話家常。
祝弘澤見依依接過盒子,心中大喜,面上卻不動聲色道:“我沒讓她來,她正躲在家中哭呢。不要管她,免得讓她破壞了今兒個的大喜日子。”
“原來是這樣。”依依嘴上這麼說着,心裡卻暗自竊喜,看吧,惡毒女配一定會得到應有的懲罰,站到人生巔峰的肯定會是她。
因爲她是這個故事裡的女一號啊。
估摸着今天晚上,這個故事就會大結局了。
童話故事裡,王子迎娶了公主,兩個人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寫到這兒,便是全劇終。
時空流轉,這個童話故事的地點從歐洲變成了亞洲,從現代變成了古代,就變成了這樣的版本:天朝尊貴英俊的三王爺殿下迎娶了白將軍的千金,兩人幸福的生活在王府之內,恩愛美滿。
故事講到了最後,如果沒有意外,應該全劇終了吧。
這麼想着,依依只覺得自己的興致又提高了幾分,一路上的顛簸之苦似乎都要被丟棄在腦後。
可是萬萬沒想到,這個世界上,意外就跟空氣一樣,無處不在。
兩人剛剛走進府門,就聽得蘇晟詢問管家道:“爲何沒有看到如煙?她人呢?”
依依翻了個白眼,誰會願意參加前男友的婚禮,又不是瘋了。
“如煙姑娘說她身子不舒服,今日就不來觀禮了。”管家如實答道。
“身子不舒服?難不成是犯了舊疾?你快去給她請個好些的郎中,仔細瞧看,不能出現半點閃失。”蘇晟吩咐管家道。
依依望着蘇晟臉上擔憂的神情,分不清孰真孰假。
到底哪一個蘇晟纔是真的他?他心裡真正在意的,到底是自己還是褚如煙?